“你这又是何苦呢。”沈惜君连连摇头,怜惜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予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本宫怎么办,让你父皇和大周怎么办?”
“父皇和大周那边有太子在,不会有事的,只有母后……”予恒哽咽道:“儿臣知道自己不孝,可儿臣真的很想亲手报仇,还望母后成全。”
阿紫也觉得不放心,在旁边劝道:“朝中有的是能征善战的武将,何需殿下亲自出手,战场凶险,殿下还是待在金陵为好。”
阿兰在一旁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殿下听奴婢们一句劝,不要去了。”
予恒低头不语,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沈惜君养了他十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心里头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去战场。
这个儿子的性子她很清楚,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秋水如是,战场亦如是,要不是顾着自己,怕是早就向东方溯主动请缨了。
“唉。”沈惜君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叹气了,“非去不可?”
予恒没有回答,只是道:“请母后成全。”
“你啊!”沈惜君既心疼又有些嗔怪,“每次都让母后担惊受怕,再这样下去,寿命都要被你弄得减几年。”
这句话令予恒大为内疚,“母后……”
“好了。”沈惜君摆手打断他话,“母后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既然这是你的意愿,又如此坚决,母后不阻止就是了。”不等予恒欢喜,她又道:“不过你父皇答应与否,母后可就不保证了。”
予恒用力点头,高兴地道:“儿臣知道,多谢母后。”
沈惜君招手示意他近前,抚着他宽阔的肩膀,感慨道:“你长大了,希望独自振翅飞翔,不肯再躲在母后羽翼下,母后真不知该欢喜还是难过。”
予恒知道她心中的不舍与难过,动容地道:“无论儿臣飞得多高多远,都永远是母后的儿子。远行……是为了更好的回到母后身边。”
他的话令沈惜君眼眸微红,徐徐抚过予恒棱角分明的脸庞,“记住你自己的话,无论去到哪里,都一定要回来。”
东方溯知道予恒想要领兵出征时,与沈惜君一样意外,几经思量,他最终还是拒绝了予恒的要求,他知道会让予恒失望,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儿子。
东方溯合上最后一本奏折,轻舒一口气来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拱卫着中间一轮将圆未圆的皎洁明月。
外面刚下过雨,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几缕桂花香夹杂在风中,令人精神一振,东方溯挑一挑眉,“桂花开了?”
“是,今年桂花开得特别早,刚到八月就全开了,尤其是御书房后面这两株,开得最好不过。”张进恭敬地回答着。
东方溯若有所思地道:“朕记得今日是十二?”
张进笑道:“陛下好记性,今日正是八月十二。”
“八月十二……”东方溯伸手接住一片被夜风吹进来的树叶,凉声道:“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张进知道他是在说出征西楚一事,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身份,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说,正因为如此,才可以长伴君侧。
第一卷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夜谈
不知是否吹多了冷风,东方溯弯腰咳嗽起来,咳到剧烈处面色涨红如朱砂,瞧着甚是吓人。
张进赶紧上关了窗子,将他扶到椅中抚背顺气,良久,东方溯终是止住了咳嗽,靠在椅中不住喘气,额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张进沏了盏热茶给他,不放心地道:“陛下,要不要传纪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朕没事。”虽说歇了一会儿,可东方溯气息还是有些不匀。
“可是……”
“好了,朕都说没事,哪来那么多可是。”东方溯不耐烦地打断张进,他接过茶盏喝着,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颤抖,令茶水洒了一些在手上。
张进虽然担心,但东方溯态度坚决,他也不敢再多说,他心里明白,陛下是怕贵妃担心,每次承德殿一传太医,最紧张的人就是贵妃,每次都是彻夜陪在陛下身边。
东方溯喝过茶后,道:“予恒最近怎么样了?”
“大殿下每日忙着自己的差事,除此之外就是去长信殿和漪兰殿请安。”说着,张进想起一事,“对了,初十那日还去了静芳斋?”
“静芳斋?”东方溯有些惊讶。
“是。八月初十是太后寿辰,大殿下和太子都去了,太后留他们用午膳,不过太子有事,没用膳就回来了。”
东方溯抚一抚额,“朕这阵子忙着攻伐西楚的事情,都忘了母后生辰,明日一早,你去内库房挑几样合适的寿礼,代朕送去。”
张进笑道:“陛下放心,贵妃娘娘已经代您送去了,一对白玉如意,一架紫檀屏风还有一套和田籽玉首饰,都是太后喜欢的。”
“她倒是有心。”说起慕千雪时,东方溯神情异常温柔。
张进笑道:“贵妃娘娘一向有心,尤其是对陛下,陛下和贵妃真当是一对神仙眷侣,宫里宫外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东方溯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嘴皮子倒是耍得越来越利落了。”
张进连忙道:“奴才说得都是实话,没半点虚假,前几日奴才肃王爷进宫的时候,奴才还听他说起呢。”
“行了,把你那嘴皮子功夫收一收,别在朕面前耍宝了。”话虽如此,东方溯还掷了一个玉扳指给他,显然张进刚才那番话,很合他心意。
张进捧着扳指正要谢恩,外面传来宫人尖细的声音,“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东方溯甚是意外,刚才还说起,这一转眼就来了真是巧得很,他朝张进努一努嘴,后者会意,快步上前开了殿门,将陈太后请入殿中。
“见过母后。”东方溯起身行了一礼,待得重新落座后,他疑惑地道:“母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外面天寒,万一受凉可怎么是好。”
陈太后拢一拢袖子,微笑道:“哀家原本傍晚就想过来的,怕扰了皇帝处理国事,便没打扰,刚才见雨停,就让冯川扶着哀家出来走走,经过承德殿时,见里面灯火还亮着,猜着皇帝没睡,便进来看看。”她看了一眼桌案上摞得整整齐齐的奏折道:“都批阅过了?”
“是。”东方溯简单应了一声,道:“母后刚才说傍晚就想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些事情。”陈太后接过张进递来的茶,揭开盏盖拨一拨浮在上面的茶沫子,“前日是哀家生辰,予恒和予怀有心,来给哀家祝寿。”
东方溯拱手道:“儿子这阵子朝事繁忙,忘了母后生辰,还请母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