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接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元帅邀请的客人就是埃文斯,刚刚也不过只是打了个照面。她的观察力,简直惊人到匪夷所思。
冷奕瑶只对着他轻轻眨眼一笑,并不接话。弗雷犹豫了一瞬,终于对她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之后烦请给我回个短信。”元帅的别墅本就是严加防备,自己派人去送,其实并不存在任何安全危险,他却还是小心叮嘱了一遍。
她笑他啰嗦,点了点头,上了车。
而此时,一直被晾在宴会厅门外的翟穆目光闪烁地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身后的宴会厅像是倏然陷入了一层诡异的静谧。他扭头,神色莫辩地望着这扇门,像是想要透过它,看清里面的一切。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枉然。别看只是一闪看似装饰用的大门,隔音效果却好得惊人,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听不到。
弗雷送完冷奕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闪动,像是对里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他低头,忍不住漫漫一笑。
这世上,并不是随便一个人从d城来到首都军区,就代表真的被划作了直系,毕竟,军区从来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冷小姐既然已经回去了,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站在门口,说话温声细语,却已经摆明,关门送客、恕不接待。一副站在门口为里面两人亲自守卫的样子。
翟穆目光一闪,定定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这个人很奇怪,对冷奕瑶的防备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地转化为恭敬有礼,甚至她离开的时候,他都要跟上去亲自远送,可到了他面前,就是端着这张和气团团的脸,一肚子防备。
是因为他的突然调任给对方带来了威胁感,还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元帅的态度?
翟穆沉下眼眸,静静地勾了勾唇:“好。”也不拒绝,也不提问,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转身走人,像是对刚刚好颇感好奇的事情顿时失去一切兴趣。
弗雷沉默地看着翟穆渐渐远去的身形,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而房内的两个人,却已静静地重新泡了茶,你来我往地低声说着话。
这几年,埃文斯在国外一直待着,很少回来,即便是“白泽”的高级军官也很少能知道他的动态。他更多的时候,是以视频或者电话来与下属将领沟通。
行踪成谜……
许多人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毕竟,白泽的存在本身也如童话一般,在许多人口口相传,但能有缘得见的人却少之又少。他的不在国内,反而比一般军官更容易些。也正是因此,站在门口的弗雷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元帅下午早早就安排了行程,全府上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原因。
这帝国上下,怕是除了元帅,再无第二个人可以知晓埃文斯的动态。
门内……
“人都走了,还在盯着看什么?”弗雷站在外面心思起伏,埃文斯在里却一脸悠然地将茶杯揭开,慢慢啜上一口。“你从哪找来的小丫头片子?”
“你出国之后,废话越来越多。”赫默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光冰凉,没有了刚刚在冷奕瑶面前的随意平淡状:“让你来是用眼睛看的,不是用嘴巴说的。”
埃文斯笑笑,却一点不怕他这幅低气压的样子。小姑娘吃东西的时候,他分明看的清楚,赫默的眼底像是被一圈水波挡起来一样,一丝一丝的微澜,看不清深浅,却分明与以往不同。
他不过是离开帝国些许,最近被人汇报,元帅竟然带着个小姑娘深夜来访白泽,关键是,还纡尊降贵,亲手教她练习重剑。
那个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要回国看一眼的念头。
一张机票,几乎尽最快的可能赶回国内。没曾想,昨天约的好好的时间竟然被放鸽子。
好在,今天心想事成。
“用眼睛看我是看过了,你留我下来,应该也有话要问吧。”他浅浅地扯了扯唇角,脸上的吊儿郎当渐渐散去。这一瞬,那张纤弱如书生的脸上,多出的是一份刚刚没有的冷漠与犀利。
“你待在外面太久,是不是连国都不想回了。”赫默只垂眉看他一眼,眼底一片波涛汹涌。
埃文斯忽然沉默,空气中瞬间凝滞。
这一晚,弗雷在外面守了许久,直至深夜,那扇宴会厅的大门终于从里打开。
“还没睡?”走出来的是埃文斯,指尖一点猩红在夜间闪烁,弗雷回头,发现他夹着一根烟,目光如烟地望向远方。而他的脸上,已经戴上了眼罩,将他的右眼彻底蒙上。
弗雷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一张纯粹的笑容:“在等元帅和你聊完,找你喝酒啊。”
好多年,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自从埃文斯当上白泽的负责人之后,似乎已经很久不出现在人前。后来,等他自己也跟着元帅四处奔波于全世界各处的时候,他们俩之间见面的机会就更少。而前几年,埃文斯又是彻底从国内消失,神出鬼没,他就真的没见过对方了。
“就你还敢和我喝酒?”埃文斯将指尖的烟灰一弹,另一只手不着声息,竟已经到了他的脑门。
“嘭”——
食指与大拇指交错,轻轻一弹,瞬间落在弗雷的额头上。
快得让人连反应的速度都来不及。
弗雷一呆,手握拳头刚刚挥到一半,到底是慢了半拍。
“小家伙一个,毛都没长齐。”埃文斯对上他惊愕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重新露出那副不着边际的样子。
“谁说我毛还没长齐,我已经是上校了。”上次分开的时候,他才刚刚获得少校的军籍,这一晃眼,竟然是这么久过去了。弗雷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额间,忍不住傻笑,与在人前的那副精明强悍的模样分明天差地别。
“你就算是升得再快又如何,当年你在我手底下当兵的时候,就是个小屁孩,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他笑着揉了揉弗雷的刺猬头,眼底满是温和。
“啧,你是元帅的第一个近卫官,我哪能和你比。”弗雷敏锐的发现,埃文斯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目光往里探去,却不见赫默的身影,忍不住侧了侧头。
埃文斯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走,出去练两手,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赫默手下三个近卫官,弗雷年纪最轻,当年进入军区的时候,被元帅一眼看中,却嫌弃没有军人底子,丢给当时的近卫官埃文斯亲手调教。
若说,赫默是弗雷这辈子永远誓死效忠的对象,那么,埃文斯便是亦师亦兄的存在。他崇拜他,尊敬他,也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真正超过他。
眼见弗雷眼底燃起熊熊斗志,埃文斯微笑地将最后一口烟吸入肺里。
尼古丁的香味,夹在着过往的记忆,纷纷扑面而来。
他抬头,看着故乡的月,忽然发现,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真正的放下心、安静地享受寂静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