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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就是一个假期到头,即将回归工作的普通上班族。赫默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头,走了,留下“天狼”又一次缠上埃文斯。一时间,屋内鸡飞狗跳,门外的警卫官们纹丝不动。
  第二天,冷奕瑶过得非常安稳。藴莱像是恢复了正常,再没有朝她多看一眼,全班的学生也因为低气压过境而分外透了口气,一时间,比模范班级还模范。沃克上完最后一堂课,收拾好材料,环视一周,见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算是宣布放学。
  班里的人知道最近她家里来人,估计有事要忙,不敢是圣德还是蓼思洁都没好意思再去约她晚上出门,于是,她无事一生轻地走在校园的主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校门口,绕了个弯,便到了圣德高中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她停下脚步,目光顺着路口看去。
  果然,一辆亮眼的军用越野已停在那里。
  弗雷打开车窗,朝她轻轻一笑:“冷小姐,这边。”
  冷奕瑶眼神顺着他下巴一路看去,知道那处突出来肿起来的位置微微定住,目光一直在那处青紫交加的伤口上停留了两秒才脚下一动。
  她走了过去,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你和埃文斯沟通感情的方式还挺特殊。”她那天走的时候,就留意到弗雷对埃文斯有一种极为信赖和崇拜的心理,没想到,这可真是感情深厚了,一转头,两个人就打成一团。
  弗雷摸了摸自己的短发,一点都不尴尬:“我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打不过他不是很自然的吗。”军界向来以实力说话,这么多年没见,他自然想要在埃文斯面前展示展示这几年自己的进步。谁知道他在前进,埃文斯却更进一筹。看上去那么纤细无力的四肢,当真正动手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道却是常人无法现象。
  “你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车子启动,冷奕瑶看着窗外的风景,却忍不住生出好奇。不是说弗雷是赫默身边的近卫吗?当年是被他亲手提拔进元帅府的,怎么又成了埃文斯带的他?
  弗雷侧头,那处青紫伤口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显然,对方并没有留力,“冷小姐还没进军校,对军界的规矩还不懂。我虽然是元帅亲点的,但是,没有元帅天天扔下公务,专门来培训我的道理。那个时候,埃文斯还是元帅的亲兵,所以,是他带的我。”军界是个最讲规矩的地方,在新兵蛋子还没有调教好之前,是不能带到长官面前,以防出岔子的。他当初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才会在一众少年当中,被元帅选中,那时,埃文斯作为元帅的第一个亲卫,又是元帅的左右手,他来教他的时候,几乎引得这个元帅府都对他起了红眼病。
  这一晃,竟然也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想当初,他每次对上埃文斯都没有招架之力,从来没有在对方手上走过五招,现在竟然也能扛得住十分钟了。
  只可惜,如今,元帅府内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元帅的亲信,倒是认识埃文斯的人,反而少之又少。
  “那他为什么要出国?”冷奕瑶见他毫不避讳,立马将心底的疑问抛出。身为军事秘地的最高长官,本身职务就已经十分特殊,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赫默会容忍他长期在国外?
  弗雷的脸色倏然一沉,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去,车内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凝结。
  她却并不急,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瞬,他才继续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我跟你私下说过,你就当个故事,听听就算。”最主要的是,他怕,他如果不说,冷奕瑶哪天如果一个不小心触及到埃文斯的忌讳,到时只会更尴尬。
  “我知道,左耳入、右耳出,你说的所有事情,不会出了这辆车的范围。”她顿了顿,给予弗雷承诺。
  弗雷打了方向盘一下,车子停在路边,窗户是单面玻璃的那种,外面人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见是一辆拍照特殊的军界车辆,虽然好奇心重,却更关心自己的小命,一时间,纷纷绕道,四周安静得吓人。“埃文斯的右眼你应该看到了。”
  冷奕瑶一顿,点了点头。他的右眼看不见任何东西,显然视力为零。
  “他的右眼并不是天生残疾,而是人为。”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石头磨碎了一般,击打在人的内心最深处,沉痛一片。
  冷奕瑶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看到埃文斯的那只右眼,第一感觉,便是白玉微瑕。
  那样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子,右眼却空洞如斯,简直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谁知,竟是人为?
  “埃文斯的父亲也是军人,不过,当年身份特殊,一直戍守在边境,保卫国家。有一天,敌国越境,携带了大批武器偷渡,被他父亲检查出来,上报了长官。谁知道,那个长官却是被敌国收买,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扣下那些疑犯,而是以‘监守自盗’的罪名,诬陷埃文斯的父亲。当即,通报全区,埃文斯全家被处以极刑。那时候,他才五岁,正好在外省亲,没被抓到,可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和姐姐全部被吊死在城门外,曝尸一个月。”弗雷是军人,向来认定,军人是头可断、血可流,唯独不可心慈手软,可每每忆及这件事情,便觉得心头一片惨烈。“后来,他的外祖家也没能幸免,全家被屠,他被戳瞎右眼的时候,疼晕过去,那些行刑的人以为他死了,就随手丢入了乱葬岗。”稚弱孩童,顷刻间家破人亡,失去长辈庇护,又被打为罪犯的后代之名。后来,埃文斯是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长大,甚至来到帝都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只知道,当年,元帅白手起家的时候,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埃文斯。
  或许,正是因为当年的军界黑暗,正是因为他恨透了那个栽赃了他父亲的长官,他才会那么不计生死地跟着当初才堪堪十八岁的赫默在军界起事。
  仅仅两年不到的功夫,元帅果然将整个军界掀得个天翻地覆,彻底统一南北军界。
  可等埃文斯以元帅第一亲卫的身份在回到边境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个当年诬陷他父亲、灭他满门的军官已经偷渡到国外,升官发财去了。
  那一刻,他的愤怒,几乎淹没神智!
  弗雷忽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总之,冷小姐以后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他的亲人,也别提他的眼睛。”
  放着帝国内的高官厚禄不享用,正是因为几年前,埃文斯终于探听清楚对方的底细,如今已是邻国军界高层。
  当年边境冲突,原是敌对。后来,邻国国力渐弱,未免战乱,不惜将长公主嫁给陛下,成为和亲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大王妃,这才逐步缓和了两国关系,慢慢成了友邦。
  既已成了这般局面,再想轻易弄死那人,只怕留下痕迹,便会成为把柄,倒时祸及两国邦交,再染战火,谁来担负那些边境战士的生死罪孽?
  这么多年,埃文斯抛不下、斩不断,到最后,到底是元帅看不过去,亲自喝问他的打算。
  他记得分明,那是个太阳蔽日的日子,地面如火炉,空气都要烧起来的火热。埃文斯跪在元帅府的空地上,求着元帅放他出国。
  “如果因为你的一己私念,将两国重新拉入战火敌对,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百姓的命,你可担的起?”他还记得,元帅只用了这么一句话,就彻底让埃文斯面色崩塌。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卫,元帅向来护短,到最后,亲手将埃文斯从地上拉起来,承诺,若是当他真有把握可以弄死对方,又不影响两国关系的话,那他便可放手一搏。
  “所以,他是为了杀人,才跟的赫默?”冷奕瑶挑了挑眉,忍不住回忆对方那阳春白雪的气质,心下微微一哂,轻轻淡笑。
  果然,任何人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那人分明在她面前的时候,笑得吊儿郎当,像是个万事不经心的少儿郎,谁曾想,心底却被这血海深仇桎梏煎熬,生生等了这么多年。
  不过,赫默竟然会应他这么一件事,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在她印象中,她还以为,对方是那种万事以大局为重的性格。
  “今晚,埃文斯坐夜间航班回去,还请冷小姐保密,对外不要声张。无论是谁,都不要提及你见过他。”弗雷侧头,郑重其事地对她恳求。
  “我只知道今晚元帅府有一位故友即将远行,我去饯别,其余的,天知、地知、你知,元帅知,这天底下,不会再有一个外人知晓。”她笑笑,眼底的色泽越发明艳。
  远处,已有人家在做晚饭,袅袅娜娜的市井之气,却像是在她身上渡上了一层薄雾浅光。
  弗雷揉了揉眼,再看去,却只看到她唇角的一抹悠扬。
  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元帅府。
  埃文斯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亲自打开车门,迎她入内……。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事实真相
  “冷小姐现在在圣德上学,感觉如何?”埃文斯亲自为她拉开车门,侧身,引她入门,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玩味,眼里暖意洋洋。
  和周二时见面一样,还是这么个人,只是今晚戴上了眼罩,将右眼遮住,比那天的柔弱书生气便多了一份矛盾。大约是因为在路上听了弗雷的话,她如今看到埃文斯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容易走向极端。
  灭门惨案,强自忍耐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大权在握,却又偏偏要顾全大局,未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自己亲自去盯着敌人,强自按捺,换作一般人,大抵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