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豆豆的想法,要是到了除夕前依旧没有汤圆堂兄来杭州府的消息,就让小胖子帮忙派几个家丁去祖母的庄子里打听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客人前来拜访,之后根据情况再做打算。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碍了元潇的行程,也打乱了豆豆的计划。
江南一带腊月里下雪十分常见,可今年这一场大雪雪量之大,持续时间之长,甚至连那些在本地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家都没有见过。
腊月初九元潇一行人从福州府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只花了六日便进入了浙江地界,然而从腊月十六开始天气就变了,呼呼的北风刮得人脸刺骨的痛,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雪花纷纷扬扬,天地很快变成一片白茫茫。
侍卫们倒不觉得有多难捱,这点苦和他们当年跟着三老爷子征战漠北经历过的一切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书墨书砚两个小厮就受不了了,他们虽然是下人,可打小儿便跟在小爷身边,衣食住行比起一般的富家公子来说都不遑多让。
说起来大家都是北方人,鹅毛大雪见得也多了,可那时都是在府里,火炕烧着炭盆烤着,兴致来了暖上几壶小酒来上几盘小菜,更有那喜爱附庸风雅的公子小姐们,踏雪寻梅吟诗作对,暗香浮动环佩叮咚,真是美哉妙哉。
可此时书墨书砚宁可这样顶风冒雪也不敢对着元潇诉半个苦字,小爷几日前说的话他们记得十分清楚,福州温暖湿润,吃食美味可口,是他们硬拉着小爷上路的,主子都能吃得了的苦,做奴才的如何敢矫情。
五日后,一行人艰难地赶到了金华府,天气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愿转好反而更加糟糕了,沿途大雪已经有成灾的迹象,通往杭州府的官道因为大雪暂时被封锁,他们只能在金华府的驿站里停下歇息。
这一等就到了腊月二十五,雪终于停了,天气也渐渐开始放晴,可潇小爷却一头扎进金华府一位有名的花灯匠人家里,任侍卫小厮们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就这样他们在金华府一直待到正月初六,也算是在浙江过了年,但和杭州的元府丝毫没扯上关系。
元徵这边日子更不好过,本该早就封印等过年的布政使衙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忙得不可开交,各地纷纷报上雪情,元徵和同僚们一连几日吃住全在衙门里,之前为了过年和庆祝册封太子所布置的一切热闹都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所幸这次雪虽然下得大,造成的灾情却不算很严重,一切安排好后大家尚能安生过个年。
豆豆盼着过年的热情也被这一场大雪彻底扑灭,她虽然年纪小又有些小傲娇,也没有自负到认为大白汤圆会为了一句算不上承诺的话就冒着鹅毛大雪来陪她过年,只是……他要是不来,她的两个金豆豆啥时候才能团聚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带着一丝小小的怅然,豆豆迎来了这一年的除夕。
元府主子本来就少,走了一个元湘更是连一个巴掌都凑不足,不过府里成百的下人足以让除夕之夜不会显得冷清。
“父亲,父亲……该轮到写小肥哥哥家的啦,我答应给他四副对联八个福字,你不准再先写那些人家的!”元府内院书房里传出了小女孩儿嫩嫩的小嗓音。
“小肥仔倒是贪心得很,只能给他一半!”成年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不过很显然他心情十分愉悦。
“不嘛,不嘛,人家不要食言而肥,不要当大胖子!”
“沅儿又在胡说八道了,食言而肥的意思是……”
一大早豆豆就陪着父亲在内院书房写春联写福字,杭州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想得一副元大人亲手所书的春联,就是得不了春联有个福字也是很不错的。
往年这些事情元徵绝不会拖到年三十才来做,今年却因为一场大雪让他的除夕变得忙碌而又“年味”十足。
写完送给各府的春联和福字,豆豆又拉着父亲把府里各个主要的院子大门贴了一遍。尤其是元湘的湘颐院,豆豆还特意在窗子上贴了自己和竹君学剪的窗花,虽然比不上人家竹君剪的好看,有几个有些变形,甚至还带着可疑的毛边,她却怎么看怎么满意,她想姐姐也一定会喜欢。
好容易到了该吃年夜饭的时候,父女俩都累得够呛也饿得发慌,倒是难得地胃口大开。
豆豆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盯着桌上肥肥的鸡腿,把老夫人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过年讲究喜庆祥和的气氛,顾朝也难得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豆豆站起身来执起酒壶,把面前三只酒杯都斟满美酒。
“沅儿祝祖母福寿绵长,身体康泰!”
老夫人慈蔼地点点头。
“沅儿祝父亲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元徵差点儿没笑岔气。
“沅儿祝母亲永远美貌,生个弟弟!”
顾朝俏脸通红没吱声。
这话老夫人最是爱听,端起酒杯对儿子儿媳笑道:“借我们沅姐儿的好口彩,你们今年一定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元徵和顾朝不敢拂了老夫人的面子,赶紧一起举起了酒杯,豆豆是不被允许喝酒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三个大人将美酒一饮而尽。
“沅儿,吃鸡腿。”顾朝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的风,突然把豆豆刚才看中的鸡腿夹到她面前的小碗里,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更是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豆豆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姐姐走了以后母亲从没有为难过自己,各种好东西还不断地送到豆豆居,可这样真诚的关心还真是第一次。
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整个都暖乎乎的,眼眶也热乎乎的,“沅儿……谢谢母亲。”她好容易把眼泪憋了回去,坚持着把话说完。
老夫人和元徵对顾朝的行为也颇感意外,不过倒也没多想,顾朝能放下架子对豆豆好总不是件坏事。
见祖母和父亲母亲都举箸用饭,早已饿得不行的豆豆把小碗挪近了些,对准油汪汪的鸡腿就是一口。
“呜……”突然一声闷叫打断了饭桌上愉悦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