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王府的海滨别院是个消暑的绝佳去处,只要被裹挟着咸腥味儿的海风一吹,再热的天儿都能让人感觉十分凉爽舒适。
每年七八月间胶东王都会携带王府家眷到别院中避暑,今年却因为二皇子和元徵一行人的到来把计划打乱了。
明知对方来意不善,宇文荻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主人迎接贵客的姿态,把二皇子和元徵安排到海滨别院。
而且他还十分地知情识趣,主动把别院里的下人们全召回府中,生活起居一切都交由贵客们自行安排。
在元徵他们身边安插眼线这样愚蠢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想过。
单凭这一点,胶东王就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如果不是两方注定势同水火,他们又是带着任务前来,和宇文荻这样的人交上朋友真不是件难事儿。
然而,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海边看日落本就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对于此时心情大好的二皇子宇文恒来说,眼前的夕阳美景更是动人之极。
终于明白父皇让他和三皇弟到山东来的用意了。
元大人的脾性、才华、能力、手段……样样都让人惊艳。
虽然他也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但从小接触的人起点太高,亲人们不是权臣就是亲贵,所以之前他并没有太把这位父皇曾经的伴读,原浙江布政使,如今的青州知府放在眼里的。
但每和元大人多接触一日,就越能感受到他的过人之处,越能体会到父皇重用他的原因。
父皇这次让元大人做的事情是很让人为难的,说难听点就是要从胶东王手里捞钱,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把他捞钱的路子变成自己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身为一名皇子,这些都是早已深刻在脑子里已经形成意识的东西。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夺人财路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无耻。
胶东王既有野心又有能力,当初和皇祖父争夺储位的事情就不提了,据说后来他那位皇伯父,废太子宇文昊之所以被废和他也有很大的干系。
这样的人皇祖父和父皇能容他活到今日已经是大度了。
但灭掉皇室宗亲,尤其是自己的亲皇叔这样的事情不但会背上骂名,更重要的是会引起各地藩王的不安,最终导致江山不稳,父皇自然不会这样愚蠢。
于是这样为难的事情就落到了元大人身上,不得不说父皇有些缺德,元大人有些倒霉,反正在他看来这事儿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完美。
可人家元大人偏偏像是下棋一般,看似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却愣是把胶东王一步步逼入了死角。
这一趟随在元大人身边太长见识了!
他兴奋之余不免替远在京城的三皇弟感到惋惜,多好的一次历练,多好的和元大人相交的机会,生生被冒失的四皇弟给毁了。
要说他这些皇兄皇弟,大哥性格莽撞像个武夫,连父皇都说他此生顶多一猛将耳!所以对他争夺储位基本不存在威胁。
四弟虽然深受宠爱,可父皇并不糊涂,江山是不可能让他拿去玩的,纵使淑妃再有手段都白搭。
五弟虽然聪敏,于读书上格外有天赋,可当皇帝不是考状元,不需要书呆子,何况他身子那样单弱,怎么也不像个能继承大统的样子。
唯有比自己只小两个月的三弟让他最为忌惮。
他的母亲是皇后,身后有裴、顾两家做靠山,势力看起来是很大,但自从舅舅武宁侯不再担任武职后,就军方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
三弟乃贤妃马氏所出,在后宫诸妃中家世算不得拔尖儿,但那只是听起来不够显赫而已。
马氏的嫡长兄官拜正三品怀远将军,是霍大将军麾下四大营之一白虎营的主将,这样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
何况三弟其他方面也十分优秀,要不是自己打小儿刻苦用功不敢有丝毫懈怠,说不定早被他甩到哪里去了。
他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丰富多彩,让一旁的傅韶昀看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宇文恒自己很快便意识到方才有些失态了,微微一笑道:“傅兄是不是觉得我方才的面色有些奇怪,其实我是在想元大人。”
傅韶昀并不相信宇文恒的话,表叔那样的人被人仰慕并不奇怪。可二皇子方才那样的表情,之前显得志得意满,之后隐隐带着一丝不甘,总之都和仰慕无关,怎么可能是在想表叔。
但当面揭穿皇子谎言这样的事情等同于自绝前程,他自然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他显得十分好奇道:“二殿下想起了表叔的什么事情?”
宇文恒道:“我是在想,以元大人的本事,咱们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回去了。”
二皇子这些话明显就是在敷衍自己,傅韶昀也学着说起了客套话:“是啊,出来半个多月,我还真有些想青州府了。”
话音刚落宇文恒便大笑起来,拍着傅韶昀的肩膀打趣道:“傅兄是想念青州府还是想念住在青州府里的什么人?”
最近这样的玩笑话宇文恒真没少说,傅韶昀听得都习惯了,也并没有打算反驳,只是眸中的笑意比方才更盛,一张俊颜在晚霞的映照下愈发秀色夺人。
二人说笑间,元徵身边的小厮庆儿在不远处冲着他们招手大声喊道:“二殿下,表少爷,老爷让你们到书房一趟。”
两人相视一笑,迈开步子很快便走到了庆儿跟前。
傅韶昀笑道:“表叔说了是什么事儿么?”
庆儿摇了摇头:“老爷什么都没说,不过方才四殿下的人送过来了一封信。”
两名少年异口同声道:“四皇弟(四殿下)写信给元大人?”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四皇子有多懒,有多不喜欢在元大人面前晃悠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他怎会刚出发没多久就“生病”折返回去了。
庆儿点头道:“就是四殿下送来的信,不过老爷看了之后好像很不高兴,差点把杯子都摔了。”
一听这话宇文恒和傅韶昀不敢耽搁,急匆匆朝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