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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王将折扇一收,面色淡然,口中说道:“不过一介孀妇,有些贫嘴弄舌的小聪明。”嘴里虽这般说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色彩。
  第90章
  那店掌柜如蒙大赦, 慌慌张张引了姜红菱主仆往傲霜间而去。
  少顷功夫,底下便有店中伙计拿了常青间的钥匙上来, 替这两位王爷开了房门。
  二人缓步入内, 齐王扫了这屋子一眼,见位置不及傲霜间来的正中恰好, 里面倒也宽敞雅致。古董玩物,名人字画, 家具考究。
  齐王看了一回, 心中虽有几分不甘,但理上输了人, 也就只得罢了。
  当下, 他有意在自己兄弟面前吹嘘, 便向着毓王在屋中比划了一番, 口中说道:“六弟,你瞧这屋子如何?还将就的过去罢?”
  毓王晓得他脾气,顺着他话虚捧了几句:“华丽雅静, 江南水土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那齐王妄自尊大久了,极爱听这般奉承言语,颔首道:“这话不错, 你从西北苦寒之地来, 既到了你皇兄的封地,自然要带你好生开开眼界。免得乡下地方呆久了,你也染上那些乡下泥腿子的泥巴气来。容嫔娘娘在世时, 可以后宫第一才女著称,你且不要辜负了乃母的名声啊。”说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毓王耳听他言语辱及生母,眸中冷光微闪,面上却依旧是和风细雨,摇扇淡笑道:“西北贫寒,不及江南那也是情理之中。承蒙二哥盛情,这几日兄弟在府上见闻,果然是大开眼界。只怕江南声色,已尽数收入二哥囊中了罢?”他这话中有刺,便是暗讥齐王无耻放荡。
  齐王好色,王府中广罗美人。毓王这两日间宿在齐王府上,所见所闻,荒淫之态,真真不堪入目。
  那齐王却偏生听不出来,又或是在这江南自尊自大久了,早已不将此等事放在眼中,听了毓王的话,倒是十二分的得意,洋洋自得道:“我那府中佳丽,虽不敢比父皇的后宫,倒也充的过了。”说着,忽然想起适才之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方才所见的妇人,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只可惜是个寡妇。之前一直听闻这江州城有个出名的美人儿,本王还没挪出空闲来,她可就嫁入侯府了,也是一件憾事。”
  毓王听他言语,面色微动,却并未接话。
  姜红菱主仆三个随着那店掌柜进了傲霜间。
  姜红菱迈步进门,放眼望去,但见这包房甚是宽阔,面阔三间,能安放五张酒席。西北角上,更有酸枝木镂雕缠枝海棠罗汉床,并茶几、圆凳,以为小憩之处。四面墙壁糊得雪白,光洁如镜,竟还以香料入胶泥涂抹壁上,幽香隐隐,却又不落俗套。壁上悬挂的山水字画,细观竟是前朝名人手笔。
  屋子向北,又开着六扇菱花门。
  姜红菱走上前去,推门却见外头是一溜长廊,有栏杆相围。凭栏远眺,抚仙湖景色尽收眼底。
  她看了一回,心中暗暗赞叹这凌风阁果然大手笔,如此规制的建筑,通江州城难寻第二家。也不怪这城中的豪门富户,皆爱来此宴客会友。
  姜红菱看过屋子,便同那店掌柜商议端午那日的宴会菜色。
  那店掌柜却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掩上房门,向姜红菱打躬作揖道:“真真不敢信,大奶奶原来这等的胆色过人!那齐王,可是好惹的?江州城里的土皇帝!他恼起来,什么人打不得?大奶奶偏要去碰他的锋芒!”
  姜红菱浅浅一笑,说道:“掌柜也不必惊慌,此事是他无理。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他又能怎样?何况,我原本也并不想同他真个争执。我也想过了,他若当真发作,这屋子便让给他也就是了。只是那时候看着他勒掯掌柜,实在不成个话。”
  那店掌柜听了这话,连声道谢,又说道:“我却给大奶奶提个醒,那位王爷端午那日,也是要在间壁摆酒看龙舟的。奶奶今儿同他结下了梁子,那日仔细他找府上的晦气!”
  姜红菱莞尔一笑,不接这话,只问道:“我却向掌柜的打听个人,方才跟在齐王身侧的青年公子,是何人?看那谈吐做派,不似寻常的清客相公。”
  店掌柜听问,当即答道:“那位是当朝圣上的六皇子,毓王爷。他封地本在西北,清明时要为母亲上坟拜祭,奏请了朝廷,来了江州。这到了五月了,还不曾回去。齐王爷时常带着他出来吃酒会客,我故此知道。”
  姜红菱这才恍然大悟,上一世改朝换代,君临天下的便是这位六皇子毓王。于此事,她所知不详,还是今生重生回来,顾思杳同她谈起过些许。她只晓得这毓王生母为容嫔,遭柳贵妃陷害,戴罪而亡。六皇子不受上宠,常年匿于西北,以为韬光养晦的保身之计。
  今生,顾思杳是将两人的前程皆押在了这六皇子身上,他平日里的谋略策划,她大约也听他讲过一些,到底不甚详尽。顾思杳也没告诉过她,如何同毓王搭上的关系。
  她却不知道,这六皇子竟然来了江州!
  惊诧之下,姜红菱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此事?
  当下功夫,她同那店掌柜议定了菜色酒水,吩咐妥当端午那日什么时辰,来多少人口,宴席几桌等事。因着齐王就在间壁,她也怕夜长梦多,横生事端,便告辞离去。
  临出门之际,却见那六皇子亦从楼上下来。姜红菱因着顾思杳谋划之事,不觉就多看了他一眼,恰好就同他目光碰在一处。
  姜红菱细看了一眼这毓王的形容,暗暗赞叹了两声,到底也不觉什么,便即登车而去。
  那毓王却在楼梯口上驻足不前,微微出了会儿神,还是一旁侍从低声道:“王爷,顾二爷还在兰花巷等您呢。”
  毓王淡淡应了一声,这方迈步。
  姜红菱出门登车,便吩咐进城。
  跟着她的两个丫鬟,皆是惊魂未定。如素还忍不住自车窗里探出头去,回看了几眼。
  姜红菱看见,便问道:“探头出去做什么?不怕被风吹了眼睛!”
  如素抚着胸口,白着脸说道:“奶奶当真好大的胆子,适才同那齐王爷争执时,可把我吓死了呢。那可是齐王爷!江州城里,谁敢得罪他呢?”
  姜红菱冷冷一笑:“齐王又怎样?将来还不是……”话才出口,便戛然而止,她顿了顿,转而说道:“他不讲道理,又何必让他?何况,他虽贵为皇亲,咱们也并非平民百姓,能被他轻易欺辱拿捏。他若当面为难咱们,旁的不说,这欺凌孀妇的名声,也够叫他头疼了。”
  原本,她倒并不想同这齐王当面对上,只是看着他飞扬跋扈的样子,姜红菱不禁想起了前世惨死的顾婉。眼下虽不能将这齐王如何,她还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齐王好面子,这事她是有所耳闻的。所以,方才之事虽然冒险,她也并非全无把握。施行之下,那齐王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
  城郊官道上少有车马行走,车行甚快,转瞬便进了城。
  姜红菱好容易出来一次,自然不会就这般快回府。她吩咐将车赶至江州城最热闹的东市,就在市口停下,命车夫在此地等候,带了两个丫鬟并跟车的仆妇,往街市行去。
  一早急着出门,她到了此刻水米未曾打牙,早已饿的狠了,便带了人径自往白香斋直奔而去。
  这白香斋本是个羊肉熟食铺子,老板于炮制羊肉颇有些独门的技艺,各样卤肉杂碎卖的极好,价格又很是公道,深得江州城寻常百姓的喜欢。这铺子生意红火,老板赚得了银两,便另盘了一处店面,将铺子做大,取名叫做白香斋。
  这店门前终年安置着两大口铁锅,锅中白汤翻滚,热气蒸腾,熬着两副全羊骨架,又有许多秘制香料。白香斋每日开张,香气便能飘出半条街去,引得众食客老饕纷纷上门。这店铺从到晚热闹非凡,宾客盈门,人声鼎沸,竟没一刻清闲的功夫。
  姜红菱在做姑娘时,也曾到此处吃过几餐饭,念念不忘。待嫁去了侯府,身不由己,便再不曾来过。
  今日,她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出门的时机,自然前来光顾。
  踏进门内,堂上早已人满为患,跑堂的伙计眼见这妇人衣着不俗,连忙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行礼,将众人迎进门内。
  本朝风气开化,女子独身出门也是世间常景,虽则贵妇少有到这市井店铺吃饭的,但姜红菱如今是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跟她出来的不是她的贴身侍婢,便是她手下得用之人,谁也不敢指摘些什么。
  姜红菱随着那店堂伙计在堂上转了几转,见总无可坐之处,正在犹豫之际,忽听一妇人高声招呼道:“妹妹,这里!”
  她顺声望去,便见一青年妇人,满头插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包裹,容貌平常,却打扮的甚是妖调冶艳,正望着自己点手召唤。
  一见此人,她微微一怔,只得走上前去,嘴里说道:“嫂子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原来这妇人,竟是她娘家嫂子王氏。
  那王氏见了她,满眼雀跃贪婪之情,巴结奉承道:“好妹妹,你哥哥这两天出外公干了,不在府上,我一个人在家闲着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你可真是个好人儿,如今跳上高枝儿了,也不说回来瞧瞧你哥哥嫂子。”说着,便要拉她在旁坐下。
  王氏生性势力市侩,姜红菱嫁入侯府冲喜,她也有一份功劳。
  自这王氏进了姜家大门,姜红菱便同她不和,但到底是娘家的亲戚,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与她就这样撕破脸皮。这堂上也总没个坐处,索性就在王氏这张桌上坐了。
  王氏却如见了贵人一般,又是亲手替她擦桌倒茶,又忙着张罗店小二过来点菜,嘴里说道:“我晓得妹妹自来吃不得油腻,这家的酸汤羊肉饺子是顶好的,既鲜香又不腻人,妹妹尝尝?”
  姜红菱却端起面前的杯子,将茶水泼在了地下,望着王氏一笑:“嫂子不必忙了,我吃什么,自有下人去关照。这样的茶,我是不吃的。”说着,看了如素一眼。
  如素会意,连忙自包裹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锡罐来,自里面倒出些细如银针,碧绿油润的茶叶进杯中,重新替姜红菱沏了杯茶。
  王氏讨了个没趣儿,讪讪一笑:“我晓得妹妹今非昔比了,是贵人了。嫂子只是心疼妹妹罢了。”她左来右去,只要奉承讨好姜红菱,见她总不接话,眼珠一转,没话找话,将适才看见的事情讲了出来:“我打从西市过来,瞧见你们西府的那个二爷了。没曾想,他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也去花街柳巷这等地方。”
  第91章
  姜红菱乍闻此言, 一时竟没会意,不由反问道:“哪个二爷?”
  王氏见她搭话, 脸上不禁现出一阵得色, 将身子微微前倾,细声细语道:“还能是哪个, 就是那日来咱家迎亲,代他哥哥来接你的那位。你成亲那日, 我瞧着他穿着新郎吉服, 骑着青骢马,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文质彬彬的, 原来背地里也去那种地方。”
  姜红菱脸色微微一沉, 旋即淡笑道:“想必嫂子是瞧错了?侯府规矩森严, 家教严苛,子弟若是去了这等下三滥的地方,回去是要挨罚的。何况, 二爷那人我是知道的,他断无去这样地方的道理。”
  王氏听她不信,忙不迭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谁家的猫儿不偷腥?这天下男人都一样, 人前正经八百, 背地里就是另一幅脸孔了。我却才从西市过来,可是看得真真儿的。果真是顾二爷,穿着一袭藏蓝色宝象花纹长衫直裰, 头上戴着个白玉束髻冠,带着个小厮,径直往兰花巷去了。兰花巷那地方,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多是些私窝子,暗娼寮子。一个男人家,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些什么正经事么?”
  姜红菱听了她描述,心里暗自回忆了一番,只记得顾思杳果然有那么一身衣裳。何况,顾思杳曾来姜家提亲,王氏是见过他的。他形容出众,绝无认错的道理。
  想至此处,姜红菱心中一沉,不觉捏紧了袖口,面上却是神色如常,浅笑道:“他们也们家的事,咱们不好这样背地里编排。何况,他是西府那边的少爷,我在侯府。两边早已分了家,等闲也不大往来,这边也管不着那边的事。嫂子说这闲话给我听,倒有些什么意思呢?莫不是,要我回去,跟西府里的二老爷告上一状不成?”
  王氏素来好搬弄口舌是非,又是个市侩势力之人,她曾一力撺掇促成这门亲事,为的便是巴结上侯府。如今姜红菱果然嫁进了侯府,虽说过了门就做了寡妇,但好歹也顶着侯府少奶奶的名头,在王氏眼中已成了贵人,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要巴结奉承,所以没话找话,想起适才所见之景,拿来说给她听。
  现下听了姜红菱这一番带刺儿的言语,她再愚顽蠢拙,也听出姜红菱语气不善,慌忙陪笑道:“嫂子瞧见的,所以当个闲话,白说一嘴给妹妹听。妹妹不想听呢,我就不说了。”
  姜红菱正色道:“也不是这般说,我为什么要听这个闲话?他们男人要去哪里,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倒要劝嫂子一句,姜家门第虽不高,但到底也是官宦人家,一家子十来口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日也有许多的事体。嫂子既是姜家的女主人,就该好生操持着。早先我在家时,就见家里那些事情全都颠三倒四,是非不断的,嫂子也不说上心些。纵然嫂子不愿在这些杂事上耗费心力,也该思忖着怎样调理身子。你跟哥哥成亲这些年来,一无所出。虽说爹娘过世的早,没人来罗唣。但哥哥心里岂能没有疙瘩?再过两年,哥哥若为香火计,纳妾养婢的,这讨小的苦恼,我想嫂子不是不知。嫂子心里没个算计,倒一天天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上下功夫,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王氏听了姜红菱这一番言语,脸色顿时变了。姜葵同她成亲也有五六年了,至今尚无子嗣。早先,姜葵畏惧娇妻,又贪恋她姿色,事事让她,也不提纳妾之事。然而近来打从姜红菱出了阁,姜葵待她已大不如前,大小事但有不合心意,便要与她口角,甚而日常相处,说起家常话来也常将香火事拿来放在嘴边。她心中不是不慌,但也没个主意。此刻听姜红菱这般说来,只当姜葵私下告诉了她什么,登时慌了神,连忙说道:“好妹妹,你哥哥是不是同你说过些什么?”
  说着,两眼一红,顿时滴下几滴泪来,哽咽道:“香火大事,我怎能不放在心上?然而打从前年我小产了一次,便再也不曾怀上。江州城里数得着的大夫,几乎看了一遍,汤药也吃了几十副,只是不见个效验。如今你哥哥也不大和我同房了,却叫我上哪里造孩子去?打从你出了阁,你哥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日比一日的不待见我。这两日里,话里话外又总提纳妾的事。我但说一个不字,他便要跟我争吵。妹妹,你晓得我的苦楚的,进了你姜家的门,这些年来就没过过几日的好日子,要是再弄一个小的来,可真不要叫我活了。若是你哥哥同你说过些什么,你可一定要劝劝他。”
  姜红菱自打嫁人之后,除却回门那日,便再不曾回过娘家,亦不曾见过姜葵,并不知兄嫂之间出了什么变故。听了王氏连泣带诉的一番言语,心中倒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她同王氏本来就没什么姑嫂情分,又听了顾思杳的事情,心中更是烦乱不堪,哪有闲情逸致管这对夫妻之间的烂账,只说道:“我并不曾见过哥哥,哥哥向来与嫂子恩爱,嫂子只要一心一意的待哥哥,料来哥哥也不肯差了。若嫂子再这等搬弄口舌,调唆的家宅不宁,哥哥不生外心,那才真叫奇怪呢!”说着,任凭王氏再怎么哭诉哀求,抿嘴再不言一声。
  少顷功夫,跑堂的伙计将一碗酸汤羊肉水饺并一大盘酱拌杂煮送了上来,连着些下饭的菜蔬。
  那羊肉个大馅儿满,浑圆饱满。杂煮卤的雪白,浇着店家秘制的酱料,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然而姜红菱听了适才之事,却早没了胃口,看着满桌往日最爱的吃食,一口也吃不下去。
  如素在旁服侍,瞧出主子心事,拿了手巾将筷子擦抹了一番,递给姜红菱,嘴里低声劝道:“主子打从早起就没吃饭,又奔波了一个上午,多少还是吃些罢,仔细待会儿头晕。”
  姜红菱心中七上八下,心烦意乱,哪里吃得下去,但听了如素的话,不想让她们过于担忧,还是接过筷子,草草吃了几口。
  依着顾思杳的禀性,她原本是不信他会去那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的。然而王氏说的信誓旦旦,连顾思杳的衣装打扮都描述了个清楚,她也不由不信。之前几次,顾思杳同她亲热,她皆不肯让他成事。他虽没有强求,但瞧得出来,心中很不甘愿。他也曾告诉过她,男人想要女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既然她不肯给,那他会不会就此去找别的女人?
  若是在府中收通房,两府消息相通,难免就会传到她耳朵里。顾思杳就是为防如此,方才去那种地方的?这在外头寻欢作乐,她一个深闺妇人,又从何得知?
  姜红菱越想越怒,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将余下的饭食都打赏了下人,竟也不再理会她那嫂子王氏,吩咐下人结账,就此出门去了。
  离了白香斋,她也没心思再逛街市,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来处行去。走到半道时,她心念一动,向跟在身边的如锦如素道:“那兰花巷在什么地方?我们可去得?”
  两个丫鬟一听这话,顿时唬的面色苍白,一起摇头道:“使不得,那是什么地方,奶奶若要去,连鞋也站脏了呢!”
  如素到底沉着些,晓得姜红菱的心事,便劝慰道:“奶奶也不必过于焦心,料想二爷也未必肯差了。二爷去那里,想必有些别的事情。”
  姜红菱却啐了一口:“钻到那种地方去,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说着,仔细想了想,也深觉自己一个侯府妇人,去那种地方,委实荒唐可笑,便也罢了。
  当下,她含忍了一口气,出了东市,登上自家马车,吩咐回府。
  那毓王见那妇人出了凌风阁远去,再不见了身影,这才回过神来。
  齐王本要留他在此地饮酒作乐,他推辞之后,便也出门带了侍从,骑马进城。
  在官道上,只见前头侯府的马车遥遥在前,想着那妩媚妇人就在那车中,不觉心思也摇动起来。
  好容易进了城,那马车便向东行去,毓王所去之处乃在城西,只得分道扬镳。他心中颇有几分怅然若失,又暗自好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打马一路向西,路上行人甚多,倒也行的不快。
  好在那地方也不算远,走的片刻功夫,便转进了一道巷子里。
  那巷口悬着两个大红灯笼,上面大笔书写着兰花巷三个大字,只是尚在白日,不曾点亮。
  这巷子便是本地闻名的脂粉风流地,与官媒所营不同,皆是私家开办的院子,每家有那么两三个姑娘已是满顶了。但即便如此,其中也不乏出色的人物。前朝曾有一位名妓,姿容倾城,精于六艺,花名叫做何飞飞,便是出身于此处。那时候她名满天下,与几位名贯大江南北的才子皆有往来,传言连前朝皇帝也曾光顾过她的院子。甚而之后这何飞飞下落不明,民间便传言是被皇帝接进宫去做了妃子。打从那时候起,这兰花巷便声名大振,成了江州城里最为出名的花街柳巷。
  每逢黄昏时分,巷子口这两盏大红灯笼亮起,便是本方纨绔子弟前来追欢买笑之时。那些低等的姑娘们,或站于巷口,或倚门而立,三五成群,红袖招客,衣香鬓影,当真令人如游幻境。此刻正是正午时分,不到做生意的时候,那些姑娘们尚在睡梦之中,巷子中冷冷清清,罕有人迹。
  毓王骑马进巷,走到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