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一大早,武长海和陆婉两口子就来了,彼时,陆拂桑一家还正在吃早饭,她父母没有询问昨晚的事,她也就乐的不解释。
只有她哥,时不时偷瞄她两眼,一副贼兮兮的模样。
她装作没看见,只心虚的摸了几下嘴唇,过了一晚,红肿早就消了吧,还有脖子上的印章,她也穿了件高领毛衣遮住了,没有任何破绽。
正院的佣人过来传话,说是老爷子让他们一家吃完饭便过去,陆明琅心直口快的问了句为什么,佣人便把武家来人的事说了。
陆拂桑在心里冷笑,来的倒是快。
佣人走后,郝美芳第一个沉下脸来,“他们还真是好意思来啊。”
陆明琅小心翼翼的道,“会不会是来赔礼道歉的?”
郝美芳冷哼一声,“你没听见嘛,来的是武长海两口子,要是真有那个诚意道歉,就该武长东亲自登门,拉着他家那个小兔崽子,好好的负荆请罪。”
“美芳……”陆修玦喊了一声。
郝美芳嗔他一眼,“修玦,不是我不念两家的情分,是他们先把事情做绝的,若不是武长东的儿子做出那种事来,你又怎么会遭此一劫?”
陆修玦面色微暗,却还是试图解释道,“天宇还是个孩子,发生了那样的事,肯定吓坏了,哪里还能想到会不会因此连累我?”
郝美芳不甘心的咕哝道,“他都十七了好吗,都会玩弄女生感情了,哪里还是个孩子?”
“美芳……”
陆拂桑这时插了一句,“爸,我觉得妈说的对,武天宇做出那种丑事来,不想着负责,才逼的那个女生寻了短见,事后,他怕被祸及,居然敢伪造出一封遗书,好转移大家的视线,逃避惩罚,这种心智,就是大人都未必能想得出来,您不该心软。”
陆修玦叹了声。
陆拂桑继续冷声道,“他未成年,所以没法用法律去制裁他,可是,他必须受到谴责,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若是单纯的只是玩弄女生感情致使其自杀,他可以说不是他本意,但事后,伪造遗书,就绝对是刻意而为了,是心术不正,他既然那么做,就是一点都没替您着想,现在,您又何必为他考虑?”
这番话说出来,陆明琅有些怔怔的看着她。
郝美芳倒是没顾上琢磨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而是附和,“扶桑说的没错,修玦,是他先不仁不义的,你不用觉得不忍啊。”
“可是……他是武家的孩子啊。”
“武家的又如何?谁不知道,咱们两家现在形同陌路,再说了,陆婉自己都未必在意武天宇,你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郝美芳对那一家人真是半分好感都没有了。
陆修玦一时无言。
饭后,四人去了正院。
正院待客的厅里,气氛正微妙,陆家的人除了陆修璞的姨太太和陆凌霄,其他人都到齐了,只是没人开口说话,陆宗信坐在最上首的椅子里,面无表情,旁边,郑秀莲倒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瞥见武长海的脸,就又咽了下去,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给乔映茹。
乔映茹倒是看懂老太太的意图,但是她又能怎么应付呢?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都能猜的透武长海和陆婉忽然登门所为何事,可因为昨天大家做了回聋子瞎子,现在谁能开口问?
乔映茹不接茬,陆修璞自然就更不会主动招呼,他低头喝着茶,倒是显得无比淡定。
只是有点苦了几个小辈,他们没这份城府,一时坐在下首,心里焦灼不已,眼神时不时的飘向门口,想着西院的人怎么还不来。
他们还真是一肚子的疑问和不解。
于是,当陆拂桑四人推门进来,就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洗礼,陆扶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视线在武长海和陆婉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便低着头,跟随在她父母的后面,先给老爷子问了好,才找了把椅子坐下,之后,她便置身事外的沉默着,只管看戏。
陆修玦还跟武长海和陆婉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场面话,郝美芳是一句也挤不出来,只敷衍的扯了下唇角,便打定主意把他们当透明人了。
可武长海谨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自然不会任由别人一直无视,正主子来了,戏也就开演了,他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呢,是为了我那侄子天宇的事,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事情的经过了,就不用我多说了……”
众人听着,脸色各异。
武长海继续道,“天宇这孩子一向老实,这回也是倒霉,碰上这种事,着实吓的不轻,我大哥给他请了医生,医生说得好好调养,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
陆拂桑听的心里冷笑不止,还真是厚颜无耻啊,老实人会玩弄女生感情?会伪造遗书、祸水东引?还不能受刺激,呵呵,这后兵理的好。
武长海瞥了眼陆修玦,又道,“昨天那事儿吧,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天宇真不是故意的,他当时就是吓懵了,事后完全想不起自己干了什么,好在,妹夫有惊无险,也算是件幸事了。”
这话,就是东院的人听了,都觉得过分,这叫人话吗?
郝美芳终于忍不了了,冷冷的看着武长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情我家修玦没被抓起来判刑就皆大欢喜了?那被隔离审查、被网民攻击、被舆论各种写来写去的蒙受不白之冤又算什么呢?是,他是有惊无险,那身心伤害就不算了?名誉受损又找谁去?”
闻言,武长海面色变了变,他环视了一圈,见陆家其他人都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他冷笑道,“我都说了,天宇只是个孩子,孩子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们身为长辈,难道还能真处置了他不可?我大哥教训也教训过了,难不成你们还非得赶尽杀绝?”
一句赶尽杀绝,可把郝美芳给刺激的不轻,她算是明白了,感情人家根本不是来赔礼道歉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犯错的人倒是成了讨伐的人,而他们这些受害者反而有罪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刚想骂回去,就被陆修玦抬手按住,他冲她摇摇头,郝美芳不甘,可见他眼底带着祈求,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暂时压下。
陆明琅这会儿也品出不对劲来,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叫赶尽杀绝?我们做什么了?我爸才是那个差点被误判的人,你们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武长海冷笑,“跟我装傻是吧?”
陆明琅不悦的道,“我们是真不知道。”
武长海见他不像是装的,于是问道,“你没上网看那些新闻?”
陆明琅皱眉,“当然看了。”
武长海给气的不轻,声音拔高,“既然你都看了,还装什么糊涂?”
陆明琅楞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一时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不会是以为网上那些谴责、批判,要求惩罚武天宇的帖子都是我们发的吧?”
武长海冷哼,“还有那些舆论报道,夸大其词、煽风点火,就一定要置天宇于死地吗?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天宇不过一孩子,做错了事,你们教训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非得做的这么决绝、不留余地?别忘了,咱们二十多年前,可是亲家。”
最后,那一句,含义不言而喻。
这是在提醒陆家,虽然现在两家不怎么来往了,可别忘了二十多年前,你们陆家占了武家多大的便宜去,要是没有武家给的好处,陆家说不定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话出,陆宗信面不改色,可郑秀莲就变了脸色,有些心虚和愧疚的看向自己的女儿,然而陆婉,压根就像是没听见,一张美貌不再的脸上出除了木然,便是淡漠,仿佛一切都跟她无关,她不过是陪行的傀儡而已。
郑秀莲顿时心涩不已。
陆修璞也有几分尴尬,不得不出声,“长海,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今天你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你侄子吗,那就商议这件事,孰是孰非,咱都摆到明面上,毕竟我们两家还是姻亲,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武长海呵呵一声,“还是大舅兄会说话。”
这讽刺意味浓厚的一声,陆修璞也忍了,谁叫人家提起当年呢,这是他们陆家的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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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不容任何人欺负 一更
陆修璞一亮出和谈的态度,武长海就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陆修玦,似笑非笑的道,“修玦以为如何啊?咱两家还能不能继续做亲家就看你的决定了。”
闻言,陆修玦眉头皱起,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昨天的事情发生后,我除了配合警方调查,什么都没做,网上的那些声音并非是我授意。”
武长海见他矢口否认,顿时有些恼火,威胁道,“你这是非要撕破脸了?”
陆修玦摇头,耐着脾气再次强调,“我真的没有做过,姐夫一定是误会了……”
武长海冷笑,一张纵欲过度的脸上布满讥讽,毫不客气的打断,“别再喊我姐夫,我可当不起你们陆家的女婿,都六亲不认、自相残杀了,还一口一个姐夫,哄傻子呢?想当年我给你们陆家做冤大头、任你们宰割时,你们怎么就不这么啪啪打我的脸?”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可陆修玦不擅长撕逼吵架,只皱眉不语。
郝美芳想骂回去,又被陆修玦用眼神制止,她咬咬牙,忍下那口气,看了眼坐在最上首的老爷子一眼,都被人家寒碜到这份上了,还装老僧入定呢?
陆宗信老眼垂着,似乎昏昏欲睡。
郑秀莲没那个装逼的本事,便唆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无奈,陆修璞出声,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呢。”话音一顿,冲陆婉道,“妹妹,你也劝劝长海,火气大了伤身。”
一声妹妹,叫的生硬无比。
陆婉扯了下唇角,声音不阴不阳的,“大哥,这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吗?我说了算吗?我要是说了算,我怎么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话出,气氛那真是尴尬到极点。
小辈们个个低头,有些后悔来掺和了,长辈们没有脸,他们也觉得面上无光啊,尤其是陆铃兰几人,看着陆婉那失去水分和灵魂的脸,都有些戚戚然的苍凉,她们可是都见过陆婉年轻时的照片,那时候,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然而现在,当初有多惊艳,现在就有多惨淡。
这是陆家女的下场,谁能不心惊?要知道当年这要是一桩人人称赞、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婚姻,结果,却走向了绝望。
“婉儿……”郑秀莲再忍不了,痛心的喊了一声。
陆婉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自嘲的笑道,“不好意思,各位,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这年头,说实话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你们多担待吧。”
郑秀莲闻言,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一声声很戳人心,为了方便说话,厅里没有佣人,自然也就没人上前伺候她,陆宗信这时才缓缓开口,“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去歇着吧。”
“老爷!”郑秀莲一惊。
陆宗信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漠然道,“让儿媳和孙媳陪着你去。”
郑秀莲嗫喏着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挤不出声音来,见状,乔映茹忙走过来,搀扶起她,低声道,“妈,我陪您去休息。”
郑秀莲麻木的跟着她走。
梁玉姗也赶紧过来,搀扶着郑秀莲的另一边,轻声慢语,“奶奶,您慢点。”
郑秀莲置若罔闻。
三个女人,慢慢的走了出去,陆婉看着这一幕,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而后,便自嘲的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杯子,无觉无味的喝着。
见状,郝美芳再大大咧咧,也看懂几分,眼眸闪了闪,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得被撵出去啊,人家这还是要脸啊,只留下陆家的人,娶进门的媳妇儿都不算,呵呵……
不过,陆宗信并没开口支开她,他说完那两句,便又垂下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气氛又一次闹僵了。
这回,连陆修璞都不愿再开口,脸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霜。
他不说话,那些小辈们就更没资格出声了,整个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压抑到极点。
最后,还是武长海沉不住气,再次发难,“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合着以为老子是低三下四的上门求你们来了?明明是你们忘恩负义、做了小人,现在倒是对我甩脸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里,能谈好,咱们就还是亲戚,若是你们非不仁不义,那也就休怪我无情了。”
没人接茬,陆明琅气不过的辩驳,“你怎么就非认定是我爸背后做手脚了呢?我爸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说没做就是没做,你们武家冤枉人还上瘾是不是?”
武长海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不是他难不成是你?总归是你们陆家的人!”
陆明琅最受不了这幅无赖状,一张俊颜涨的通红,“你这人说话太不负责任了吧?怎么能空口无凭的就指控别人呢?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我们陆家都不会!”
武长海压根不信,冷笑道,“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报复呗,你和你爸被隔离审查,心里能没有怨言没有恨?终于逮到机会翻盘了还不得狠狠踩上几脚?”
“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哼,甭跟我装的多么正义凛然,要不是你们做的,你以为我愿意登你们陆家的门?我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个自杀的女生一家都被我大哥摆平了,她的父母之前哭着喊着要伸冤要讨公道,结果呢,我大哥扔了一笔钱给他们,分分钟就让他们闭上了嘴,说白了,就是想要钱,人死了也就死了,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捞点钱才是正道,也不枉养一场!呵呵呵,说吧,你们想要多少,报个价出来,反正咱们两家也不是头一回做生意了,放心,我们武家还陪得起,堵几张嘴而已。”
陆明琅听的都想揍人了,拳头捏的咯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