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陆家祖宅里就热闹起来,陆莲馨在俪城这边,算得上是身份最贵重的女儿了,前来祝贺的人肯定少不了,礼物流水般的进了账房。
李倩是主母,可因着怀孕不好抛头露面的操持,她其实不忌讳这些,但架不住张云芝心疼她,嘱咐她在房间里休息,自己包揽了过去。
二房的周青澜也来帮忙,陆拂桑不是头一次见她,只是听了陆莲馨跟她说了那些话后,对她的认知变了一层,所以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她眉眼甚是平和,一点哀怨和戾气都没有,对陆雪茹和陆明允也很慈爱,说话轻声细气的,跟陆修义站在一起时,也是伉俪情深的模样。
陆拂桑跟她交谈了几句,发现她那番做派并不是做戏,看来是真的看开、放下了,如此便好。
离着吉时还有一个小时时,苏少雍和伴郎们的飞机终于落在了陆家的茶山下,飞机是楚凤帮着安排的,雍城和俪城相聚太远,飞机迎亲最合适。
伴郎们簇拥着苏少雍来到陆家祖宅的大门口,迎接他们的是响彻云霄的鞭炮齐鸣声,还有蔚为壮观的堵门队伍,伴郎们简直看的目瞪口呆啊。
虽然早就知道陆家家大业大,兄弟姐妹众多,但这么黑压压的一片真的好么?
他们就是三头六臂也叫不开门啊,且人家拉开阵仗,摆明了要好好考校苏少雍这个新郎官的姿态,这媳妇儿是真不好娶回家啊。
江小七顾不上幸灾乐祸,他先同情上自己了,等他来娶的时候,不会也这么大张旗鼓的招呼他吧?他可没苏少雍的才华横溢啊。
赵子敏拍拍苏少雍的肩膀,“呵呵,我们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苏家是书香门第,陆家也不差,都是几百年的世家,互相钦佩,也暗暗较劲,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切磋一下也好,苏少雍是第一才子,陆家的男儿胜在人多,这么多人对一个,总不会输太惨吧?
尤其是陆明泽也在,陆家的男子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苏少雍面不改色,从容应对。
半个小时后,苏少雍依然风度翩翩、对答如流,可陆家这边就频频有人抹汗了,不管他们提什么问题,人家都能信手拈来,学识渊博果然名不虚传。
最后,陆家这边服气了。
陆明泽亲自开了大门,迎苏少雍进去。
苏少雍也没有恃才傲物,姿态放得很谦卑,毕竟他今天是来迎亲的,可不是打擂台的,把这么一群舅兄、舅弟得罪了,那可真是犯蠢了。
陆家人见状,心里更满意。
哪怕是陆修德这个岳丈大人,都对苏少雍挑不出丁点的毛病来,倒是张云芝很有些不舍,女儿还没跟着人家走,她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雍城离着俪城这么远,以后想见女儿一面都难。
这会儿,陆莲馨早已蒙上了红盖头,坐在自己的床上等着了,对于远嫁,她倒是没有什么伤感,选的男人是自己喜欢的,就算两座城市相隔千里,只要有心,想见就能见。
众人簇拥着苏少雍到了房门口外,照例,门也是从里面堵着的,不过这回没有太难为他,陆巧儿笑眯眯的传达了一句话,“我家小姐说了,请姑爷唱首歌,只要能打动小姐的芳心,这门自然会为姑爷打开。”
苏少雍早有准备,当即让人拿了一架古琴来,放在门口,盘腿坐下,弹了那首著名的凤求凰,苏少雍的琴技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再加上凤求凰动人缠绵的歌词,在场的人都听的陶醉了。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题外话------
还有四更哈
☆、四更 闹不成洞房了
一首凤求凰,敲开了房门,更打动了新娘子的心门,在众人热烈的掌声和起哄声中,陆明泽把妹妹背了出来,交到了苏少雍的手上。
嘱咐的话也无需多说,陆明泽只有一句,“你若负了我妹妹,便是与我整个陆家为敌。”这话落,陆家的男子们都挺起胸膛,怒刷存在感,让苏少雍知道,娘家人不好欺。
别说苏少雍了,江小七都觉得脖子那儿冷飕飕的,给陆家当女婿是不是得时刻做好被团灭的准备?再看秦烨,为什么就能笑得那么自信从容呢?
聆听完长辈的教诲,拜别父母,苏少雍背着陆莲馨离开了陆家祖宅,一路踏着红毯,上了飞机,伴郎板娘们跟随,陆家其他的亲朋好友,则乘坐其他飞机飞往雍城。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雍城,早有车队等候在那儿,绕雍城一圈,最后停在静宁路的苏宅门前,浩浩荡荡摆了百十米,阵仗也算气派豪华了。
这里面,主要是楚凤的功劳,作为一个还没娶到媳妇儿的准妹夫,就得冲锋陷阵、使劲的讨好大舅兄,大舅兄顺利娶亲了,才能轮到他啊。
接下来的婚礼很顺利,也很热闹,苏睿这些年也算的上是桃李满天下了,所以苏家办喜事,来的人络绎不绝,并不比陆家的排场差。
吃过宴席,众人提议闹洞房,上回陆明琅喝醉了没闹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过苏少雍了,只是想法是美好的,却敌不过意外。
大家聚在新房里还没玩多久,秦烨就接到了电话,点哈是邱震打来的,声音沙哑,带着歉意,“对不起,阿烨,实在不想这时候扫你们的兴致,可是……洛丹外公去世了,岳父让我给汉水院里所有人报丧,来见老爷子最后一面,然后便入殓。”
“我知道了,等下我就跟他们几个回去。”
“谢谢,事发突然,我也没办法,代我向苏公子道歉吧。”
“嗯。”
挂了电话后,众人看秦烨表情变得凝重,也都跟着提起心来,苏少雍不解的问,“出什么事了?”
秦烨看着他道,“是有点事,不过有点晦气,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爷就不说了,不过,爷跟他们几个得回汉水院去处理,这闹洞房……”
陆莲馨善解人意的接过话去,“四姐夫,你们快回去吧,正事儿要紧。”
苏少雍也附和,“是啊,先去处理正事,婚礼已经结束了,闹洞房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也好,没有……,咳咳,其实我觉得更好。”
闻言,江小七忍不住打趣一句,“苏才子说大实话了啊,其实你早就盼着我们走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哈哈哈,我们懂。”
苏少雍红了脸,他还真有这个意思,所以众人提前离场,他并不觉得失落,反而窃喜。
谁知道赵子敏来了句,“四爷他们离开,我们不用啊,是不是啊,兄弟们?”
所谓兄弟们,这会儿都成了塑料性质的,一个附和他的都没有,楚凤也好,陆明琅也好,他们谁适合闹?赵子敏见无人相应,摸摸鼻子,干笑道,“好吧,我也回去伺候我家太后娘娘去,就不打扰苏公子和陆小姐的洞房花烛夜了,祝你们百年合好、早生贵子。”
苏少雍挤出一句“谢谢。”
陆拂桑猜到了什么,这会儿她也不好留下,只得跟着秦烨他们一起离开。
……
上了车后,不等陆拂桑发问,江小七便道,“四哥,是不是沈老爷子没了?”
秦烨点点头。
其他人都似猜到了,所以脸上并无讶异。
只魏美姿捂住了嘴巴,大眼睛里很快就涌上泪水,见状,罗云清把她搂进怀里,无声的宽慰着,江小七瞅她一眼,“你哭什么啊,人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不说还好,一说,魏美姿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江小七无辜的摊手,“五哥,我可没欺负你媳妇儿。”
罗云清懒得理他,低头哄着怀里的人,“好了,别伤心了,沈爷爷生病那么久,活着才是遭罪,现在终于解脱了,你该为他高兴。”
魏美姿趴在他怀里,边哭边摇头。
陆拂桑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秦烨低声解释,“沈老爷子以前很疼她,跟对宁洛丹差不多。”
陆拂桑这才恍然,沈国栋为人如何,她不是很了解,嫁来汉水院就没见过他一面,但只凭他对白家做的那些事,便知他绝非良善之人,可就算是个恶人,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而这柔软只给了他的女儿、外孙女,还有魏美姿,所以,他的去世,真正伤心的便也只有这几个人了吧?
……
众人回了汉水院,先回各自家里换了庄重严肃点的衣服后,才去了沈家,沈家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旁边还有一溜的花圈,空气中回荡着哀乐,隐约还有阵阵哭泣声。
在雍城,不管多大的人物,如今操办白事都主张从简,人只要是白天走得,那么通知了所有亲朋好友来了后,当天就会出殡,并不停灵,除非是晚上没的,才会守灵。
所以,邱震才会明知讨嫌,还是给秦烨打电话,把去苏家贺亲的人都叫了回来。
☆、第八十四章 一更 节哀顺变
沈家办丧事,汉水院里能来的都来了,不管沈国栋生前如何,又做了多少恶事,人死如灯灭,所有恩怨不了也了了,所以,白振南都拄着拐杖上门了。
他倒不是来送沈国栋最后一程,他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搭建的灵堂里,沈国栋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周围鲜花环绕,却无端的人让人觉得心生悲凉,不管是什么身份,死后其实都一样。
沈红莲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宁洛丹也在,哪怕怀着孕,不宜参加白事,还是坚持来了,她无声的流着泪,满目哀伤。
邱震在边上陪着。
宁哲自然也在,不过他没流露出什么悲伤,整个人面无表情。
前来悼念的人一波又一波,真心或是假意都不重要了,沈家随着沈国栋的逝去,自此,没了继承,在汉水院会渐渐的销声匿迹,所以,现在来这一趟,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烨等人来时,一言不发,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后,依次鞠躬上香,肃穆的走完流程,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灵堂,沈家自来跟秦家走得不近,用不着表什么情。
邱震跟着出来送了几步。
秦烨拍拍他的肩,“辛苦了,节哀顺变。”
邱震苦涩的摇摇头,“没什么可辛苦的,毕竟是洛丹的外公,老爷子生前对我还是挺好的,从去年病了才开始糊涂,现在走了也好,他不受罪了,活着的人也解脱了。”
秦烨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
回了秦家后,陆拂桑才疑惑的问,“你说,沈国栋突然离世,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
秦烨扯了下唇角,声音微冷,“有问题也就只有宁哲和沈红莲才有机会动手。”
“嗯?”陆拂桑一时不解,“你为什么不怀疑是白家?沈红莲和宁哲都没有动手的理由吧?沈国栋活着才对他们有意义啊。”
秦烨摇摇头,“换成以前,白振南或许还想着为儿子、儿媳报仇,但他现在哀莫大于心死,早就没那么精力了,他今天去,也不过是做个了断,至于沈红莲和宁哲,他俩其实都有动手的理由,沈国栋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价值了,反正沈家已经落在他手里,想拿捏沈红莲,他可以用宁洛丹的命,所以,他完全有理由除掉沈国栋,他心里其实是恨的……”
“为什么?宁哲有今天的一切,沈国栋功不可没吧?”
“是啊,沈国栋把他捧起来的,可同时,也一直掌控着他,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甘心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隐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拂桑恍然,“那沈红莲呢?她可是亲女儿,刚才我看着她哭的最伤心,那份悲痛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