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百姓依旧瘦弱,可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风沿着街道吹过,四处可见的红旗随风而舞。
张和泰猛的想起入城前听到的歌。
遥望着覆盖了整个云寨的鲜红,不由喃喃道:“若要盼得虎贲来,岭上开遍映山红……么?”
第101章 鄂王开会撵人
第6章 鄂王
君山岛,窦家武场内。
窦元福手执木刀,对窦春生连续的攻击。
窦春生则从容不迫的抵挡着。
接连七八下,窦元福半点便宜没讨着,反倒累的满头大汗。
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的伸出大拇指:“老四你的刀法越发纯熟了!”
窦春生收回刀,笑了笑没接这个茬,而是问:“还来么?”
窦元福摆摆手道:“大哥有了年纪,比不得你们,得歇上一会子,下半晌再练。”
窦春生道:“我只回来几日,大哥这般突击,效果不怎么好。”
窦元福笑道:“果真只盼着你回来练,我怕是早被你打趴下了。
我如今日日都练的。”
窦春生心中纳罕,窦元福虽是三个堂兄里在武学上最肯下功夫的那位,但也仅仅是比两个弟弟强。
似他幼时那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再不能够的。
怎地忽然就拼起命来?
窦春生素来不多话,窦元福见他没答言也不在意,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道:“走,去我院里一齐吃中饭,你嫂子酱的好猪耳鸭舌,都是你爱吃的。”
窦春生无可无不可的跟着窦元福去到大房的院落,就有几个丫头拥上来,替兄弟两个打水洗脸。
收拾完毕,略歇了歇,窦元福引窦春生往厅上坐了,兄弟两个一齐吃饭。
窦春生为人最是沉闷,窦元福便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吃完,窦元福又命人收拾了屋子,请窦春生去休息。
窦春生幼年丧母,跟随父亲窦朝峰常住雁州,与三个堂兄皆不熟。
他的性子像足了窦朝峰,沉默且沉稳,早看出了窦向东三个儿子的角力。
横竖不是他的家业,他懒得掺和,便只装不知。
他比窦正豪兄弟还小些,只比管平波大了一岁,众人一直拿他当孩子,便轻巧的躲过了种种纠葛。
不曾想此回才进门,就被窦元福逮住。
长幼有序,窦元福诚心请教他,他不好拒绝。
虽知道窦元福是想拉拢,但窦春生并不很放在心上,有谁示好他就接着,只别乱说话便是。
窦元福四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时候好睡,只身体疲倦,歪在躺椅上养神。
张明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窦元福听到动静,闭着眼问道:“去妈妈那处问安了么?”
张明蕙道:“伺候了她歇晌才回来的。”
窦元福又问:“她身上可好些了?”
张明蕙答道:“大夫才又看了一回,道是再吃两三日的药便好了。
你要去瞧瞧么?”
窦元福道:“不必了。”
张明蕙劝道:“阿爷正是因你不敬她才恼你,便是装模作样,好过面上功夫都没有。”
窦元福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窦向东其实没那么在乎肖金桃,不然肖金桃也不会跟他离心。
可笑自己早先竟是陷入迷雾,学起了女人家的内宅手段。
每每想到此处,都恨不能给过去的自己来两个大嘴巴。
他是男人,在窦家扩张时,眼光该看向远方,跟一群娘们在内宅里掐架,那叫什么事?休说在此道上他的确不是肖金桃的对手,便能斗赢了一个女人,难道很有脸面么?无怪乎父亲的失望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窦元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窦宏朗出走后,他才想清楚其间的子丑寅卯。
可惜了,他明白的太晚。
窦宏朗已被逼出了野心,奔赴石竹与管平波联盟。
如今想赢得父亲的信任,比往日难百倍不止。
但,在艰难也得去做。
窦家沿着洞庭打了一圈,各路豪强皆俯首称臣。
然而苍梧郡最要紧的首府潭州,依旧属于朝廷。
鄂州郡的赵猛正从襄州往江城打,窦家不能再拖延,拿下潭州势在必行。
窦元福猛的睁开眼,从躺椅上翻身而起,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窦向东正在威风堂听管事卢生回禀与浔阳郡交易私盐之事,见窦元福进来,随意指了个座位,继续理着事物。
待卢生说完,才道:“旁的不消多提,他们若是不愿给米粮,就用府库的火器火药来换也是一样的。”
卢生应了。
窦向东才转头问儿子:“春生呢?你怎地一个人来了?”
窦元福笑道:“他躺床上就睡了,我不好吵他的。”
窦向东又问:“你寻我有事?”
窦元福点头道:“这几日儿子练了练刀法,发觉生疏了许多。
仔细想来,是许久不曾出门的缘故。
原先在水上,虽然辛苦,心里倒也踏实。
现日日关在家里,反倒容易胡思乱想。
我独自思量了一番,如今我们家地盘不算小,可比起天下来,不过九牛一毛。
昨日我略略盘算了下家底,钱粮兵器甚都不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潭州?我们不做出头鸟,也别落后了太多才是。
长江天险,若叫赵猛打了过来,便是我们打退了他,亦是自家地盘吃亏。
他是步兵,我们是水兵;他在下游,我们在上游。
我们先下手为强,逼的他朝我们纳贡称臣,岂不妙哉?”
窦元福捋着胡子,满意的点头:“我正有此意,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你竟是先想到了。
我们打地盘不消着急,却也不能不求上进。”
顿了顿,又笑道,“你特特来说此事,可是想亲自带人拿下潭州?”
窦元福爽快的对窦向东行了个礼道:“儿子请阿爷成全。”
窦向东听得此话,老怀大慰!他一直视窦元福为继承人,恰恰是因为窦家的家底有窦元福的一份功劳。
窦元福十六岁登船,父子同舟共济二十载,二人之间,不止有父子之情,还有袍泽之义。
是以他从未考虑过旁人来接他的衣钵,奈何窦元福近些年来,越发小家子气,活似个内宅妇人一般使尽了小手段。
父子之间,不是没谈过,更不是没打骂过,通通无用,窦向东才勉强把希望寄托在窦宏朗的小老婆身上。
一个刺头的儿媳妇,怎比的上亲生骨肉?见窦元福主动提出要出门,好悬没落下泪来。
拍着儿子的肩膀,窦向东语重心长的道:“一拳一脚打下来的才是家业;一言一语争夺来的,不过面上光鲜。
阿爷老了,不定哪日蹬腿。
我才能留下多少东西给你们?好男儿志在四方,莫要学了妇人们的小肚鸡肠。”
窦元福眼圈泛红,哽咽着道:“往日只把阿爷的话当做耳边风,现我想通了,阿爷放心吧。”
窦向东又笑着在儿子的后背拍了一记:“好!男儿当如是!过来,我跟你分说一下水路地形!”
“是。”
窦元福都能看出来的局势,窦向东没理由看不出来。
他早就预备攻打潭州,继而东进,沿着长江往下,直达应天。
如今鄂州赵猛风头正胜,他不打算针尖对麦芒。
纵观史书,似赵猛这般打顺风仗的起义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说甚大宋后裔?不过是一群泥腿子抄了两把菜刀,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窦向东决心等上一等,随他蹦哒,实在有崛起的迹象再收拾不迟。
窦元福主动提出攻打潭州,窦向东便命八大金刚之一的李运为副手,顺道把窦春生扔上了船,备齐了物资,将窦元福送上了战场。
时值五月,湘江洪峰刚过,水量丰沛又不至于行船困难,恰是大船好行驶之时机。
苍梧郡在长江以南,故境内河流多是由南向北,接驳长江。
窦家船队南下不如北上爽快,却是规模十分浩大。
窦元福站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心中自生出一股豪情。
巴州距离潭州水路三百里,窦元福乘坐的沙船逆水两日即可抵达。
天下烽烟四起,守城之人远远看着窦家旌旗,撒腿就往各处衙门报信。
窦家早先与洪让打擂台时,潭州知府便同他们打过交道。
比对着鄂州郡的情形,知府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暗骂一回洪让,呆在巴州死人一般,竟是连个信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