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也是有心,院子里面那块地上的蔬菜长得不错。
但因为舒曼一直没有回来,干脆割了一道让张红军送去镇上卖,现在那地里的都是新长出来的,吃肯定不能吃了。
“大娘这也就一点萝卜和青菜,肉是前回蔡家过来送的,我那还留了不少。”张大娘过来的时候,舒曼刚刷完牙在洗脸。
“那我不跟大娘客气,不瞒您,我屋里还真是啥啥都没有呢。真打算等一下去镇上买一些呢。”舒曼收了东西,笑眯眯地请了张大娘进屋坐。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
她就说这大闺女不会变,收东西也是干脆。
张大娘就喜欢这样的。
这才是有来有往。
之前舒曼走的时候,不少东西可都是塞给杜鹃和张家了。
如今说是给,其实也是还回来而已,基本上就叫有借有还了。
张大娘坐了下,看舒曼无力都收拾过的,心里更加满意了,她也没有多呆,说了几句话她不在时候村里发生的事情,也提到了赵成的事情。
“要不是你这小,我就让杜鹃搬过来住了。”其实这屋子也不算小,两个小姑娘也住得下,但之前这话张大娘问过杜鹃。
杜鹃晓得舒曼的性子,她要真开了口,最后肯定不会拒绝。
可也正因为如此,杜鹃并不愿意让她为难。
做朋友做闺蜜的,并不是要去为难对方,互相体贴着,才能继续走下去。同理,这在婚姻关系上也是一样的。
杜鹃结束今天扫盲班的课,出门的时候和张光明碰了头,见对方欲言又止,脚步放慢了一些等了等,没见他跟上来,这才作罢。
她没回知青点,而是去舒曼那里。
两个人也算好些日子没见了。
舒曼让她中午过来吃饭。
“米不够了,就三碗饭的量,我还蒸了几个三合面的馒头。”舒曼招呼杜鹃坐下,桌子上有个梅菜扣肉,一个炖猪蹄,一个丝瓜蛋汤,还有一小碟的腌萝卜,这是她走之前做的,现在回来正好吃上。
“我给你装了一小馆子,等一下走的时候带回去。”舒曼啃着馒头说道。
杜鹃笑着说好,又从小挎包把舒曼的购粮证拿出来:“粮食我都给你买了,都放在龚琪那边。”
舒曼笑着接过来,她正愁粮食的。
之所以给杜鹃,是不想浪费,也是担心夏天忙起来,粮食不够吃什么的。
至于为何杜鹃买了,没放在知青点,已经没有去问的必要。
“等一下给你钱。”
杜鹃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就不怕没米饭吃了。”她没少买,以前是舍不得,现在自己挣工分了,虽及不上舒曼挣钱,但年纪有钱拿,心里有底气,慢慢也开始善待自己一些了。
“你说我搬出来住怎么样?”不等舒曼反应过来,杜鹃小声说道:“建设说他在村里可以批一块地,他想在家里建房子,哪怕以后没机会住上,也算是有个根。”
“我想着干脆也用土胚房,不要红砖块,地方可以圈大点,但屋子弄个三间小平房就够用了。”除非张建设复原,否则这边基本上住不了多少时间。
之所以有这个提议,自然是为了杜鹃考虑。
杜鹃在此前一直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没有结婚,就住到别人房子里面不太好,可让她再出钱买房她也拿不出来。
如今来了,就想和舒曼好好商量一下。
“是不是知青点有什么事情了?”舒曼问出这话后,恍然:“搬出来挺好的,就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多少不方便,年底虽说也有新的女知青来了,但那事几个月后的事情了。钱不凑手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她身上没多少钱,实在不行只能去掏陈锦州的私房钱了,再不济还有白玉英那边,相信她也愿意帮忙。之前是她们没有想到,本来知青点那边人走的走留的留,现在赵成又回去,不管怎么样,杜鹃一个女同志同他们住一起是不合适了
当初的女同志们,除了白玉英是正正经经拖关系调动的,其他人一个嫁人,一个逃走,一个死了,那之前掏钱建的房子就空下来了。
按理来说,是归生产队这边了,无论安排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住进去都是应当的。如今男同志那边全挤在一起呢。
倒是女同志这边,就杜鹃一个。
舒曼:“你把你那间房子送还给生产队,跟他们交换一些土胚,剩下地再出点钱和米粮,管饭就好了。粮食你不用愁,不是给我买了嘛,六个几斤给我,剩下地先借你,等你缓过劲来再还我。” 白玉英走的时候,没管生产队要那间房子的钱,说实在的也要不上来,干脆就说留给杜鹃。
当时生产队里对杜鹃还挺喜欢的,又没有其他人,那屋子反正还空着几间,给就给了,回头等杜鹃走了或嫁人了,那屋子自然还得还回去。
如今的话,不过是变通一下。
“你把这事和张大娘私底下说说,我看能成。”怎么说也是未来准儿媳了,张家人焉能不帮忙,张队长再公正不阿,也不会在这个上头犯倔。
王老根把张红军放在公安局前面:“我先带喜子娃去供销社看看,你回头自己走过去。”这么大人走不丢。
张红军应了,嘱咐喜子别乱跑,自己压了压帽子走到公安分局的大门前面。
现在的公安分局,也就是小派出所那种,和后世怎么都不能比,就是一个小院子,前面一进接待,后面则是办公库房哪样功能都有,舒曼的口粮就被龚琪堆在后面。
早上的时候,龚琪想起来,带着陈锦州去看了。
“回来了就弄走,要不然哪天小兔崽子摸进来捞走,你那小媳妇得哭坏嗓子了。”
“要真让人摸进来,你这公安也别干了。”陈锦州凉凉地看了龚琪一眼,上前打开袋子看了看,都还算新鲜,心里放心些,他可舍不得小姑娘吃陈米。这阵子在上海呆着,可算是看出来被父母宠地有多娇滴滴了,也难为她来这里还能适应地不错。
“那不是自己人嘛。”龚琪讪讪地笑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口中的小兔崽子,新被分配过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新兵崽子跑了过来:“报告陈同志,外面有人找。”这是前阵子陈锦州不在,上头分配过来的人,算是个某某二代,但比较听话还算可以,这才让龚琪同意,不然也不随便让人跑到他的一亩三分地来。
算上今天,陈锦州才算第二次见,点了点头,就往前头去。
张红军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
“是张大哥,您怎么来了。”陈锦州有些意外,脚步又快了几分,如此一来,腿脚的问题就比较明显了,见对方因此看着自己。
陈锦州笑着拍了拍大腿:“受了点伤,现在快好了。”
“那就好。”张红军松了一口气,不然那舒家妹子嫁给一个腿脚不便利的还真有点可惜,就是自己这边也不知道来得对不对了。
不过陈锦州这么说,他也是直白地相信。
“张大哥先坐。”陈锦州拿了龚琪的杯子给倒了水。
张红军接到手里没喝,半晌后磕巴着说道:“我家二弟准备要和杜同志结婚了,是前些日子回来后说的事情,还问起舒老师和陈公安您。回头我就去拍个电报,说你们回来了,也好让他安心结婚,别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锦州眯了眯眼睛,心里颇有些意外。
张红军已经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陈锦州忙回过心神,笑着起身说道:“行,那我就不送大哥你了,回头去红旗村咱们再好好说话,您回去了也帮我和舒老师说一声,就说这几日有些忙,就不去她那了。”顿了顿,又说了粮食的事情,到底担心小姑娘吃不上饭。
陈锦州让张红军等一等,自己去库房先提了一小袋的白米出来让他带回去。
这差不多够小姑娘吃上几日的。
等张红军走了,陈锦州叫来龚琪,说了几句话后,要了车钥匙,跑去兵团那边,找王大有。
“我就说那兔崽子不安好心。”王大有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搪瓷杯里的茶水泼了一半,顺着往地上流。
陈锦州眼角抽了抽,去一旁的木架子上拿了抹布擦了擦,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要真什么都不做,我还担心着呢。”
对于孟海东会让人来监视自己,陈锦州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说还不至于到监视的地步,毕竟凭借张家那些人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够格,但或许暗地里还有其他人。
但除非是孟家出手,若只是孟海东自己,他手上的人还没有那么多。
孟海东正积极往上爬,手边的资源是一点一滴都不敢浪费,能培养的自己人基本上都是在部队里或是对他往上爬有利的地方,往完达公社这个小地方放人,还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但现在不会,过几年就难说了。
人都是会变的。
陈锦州自己也是如此,年前,他还想着能帮一把就帮这个表哥一把。
现在嘛,虽没有到仇敌的程度,也没有立刻想把人拉下马,但至少在他继续晋升的道路上尽力多设几道关卡,好尽可能地延长时间让他能做更多的调查。
“我记得下半年,军区那边似乎有个演习?”
王大有:“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你易叔叔也会去观礼。”对于这样的军机秘密,陈锦州为何知道,自打猜测到他背后可能是徐老后,是根本一点都不会去怀疑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且对于陈锦州为何不去部队而是跑到公安系统,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徐老虽原先是部队里出来的,但后面就领着那个特殊部分,基本上就和部队里头是两条线,就是有交集的时候,多半是气到监督的作用,这么看来,陈锦州要是继续走徐老的路,就不好玩部队里走。
只是王大有几个人私底下并不想陈锦州接班徐老。
那不是什么好位置,容易得罪人不说,也有许多不便和为难,到最后很容易成为孤家寡人。只是想着陈父的事情,他们几个当叔叔的没本事帮上忙,这才开不了口。但在其他地方,只要陈锦州说,他们卷起袖子就是干。
……
舒曼从张红军手里接过一袋米,又哭笑不得地拿了喜子硬是递过来的一块桔子硬糖,据说是用他自己攒的钱买的,总共才五粒。
舒曼不好吃小孩子的糖,可之前就给了喜子大白兔的奶糖,也就是昨天的事情,自然不能再给,就笑着到了谢。
喜子这才高兴地跟着张红军回去。
张建设是第三天才看到家里的电报。
之前有个任务,没在军营里,也是今天才回来,看到电报后,他思考了一个下午,才捏着去见了孟海东。
“老孟,你看这……”张建设歉疚不已。
张红军这次拍电报可是一点都不心疼钱,这电报虽然写的简单,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了,这同样的话,要是张建设说出来。
孟海东肯定不高兴,可这电报上几个方方正正的字仿佛在无声地抽打着他的脸。
孟海东闭了闭眼就,半晌后轻声笑道:“你哥说得对,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部队里老不少事情呢,等忙个半年,年底尽量帮你多攒点假好让你回去结婚。”
他是张建设的半个领导,这请假的事情,自然也得通过他。
虽说张红军拍过来的电报让孟海东打算暂时放开陈锦州那边的事情,不放开不行,他也是抽不出人手,怪张建设的家人吗?
几个农村人能懂什么?怪了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张建设这个左膀右臂离心,这是现阶段万万不能的。
但此事也不能就这么作罢,孟海东拿张建设的婚假轻轻敲打了一下。
张建设也知道,出了门后,走出一段路,才轻轻吐了一口气。从刚才踏出门开始,他知道往后要想一直被孟海东重用是不可能的。
但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争取。
老实说,对于家里来的这份电报,他心里是感激的。
张建设想起之前老叔公曾经同他说过陈锦州这个人,评价不多,但唯有告诫过他一句,除非有绝对的把握至他于死地,否则千万不要得罪他。
有时候不是他不动手就行,没有他自然有别人,但最可怕的还是陈锦州自己有了动手的觉悟。
张建设不知道之前这两表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在回家的时候和家里说了一下想了解陈锦州行踪的话,但现在看来,这两兄弟似乎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成仇还是只是渐行渐远。
希望是前者吧,张建设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