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的叫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萦绕回荡于清冷的夜空中,格外恐怖,一种不祥的预兆如寒风般渗来。
眉月儿吓得瑟缩进楚江童的怀里,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楚江童目光如月,清冷而沉稳。
站在鸡冠峰下等候黑阴恶鬼的姜志雄,左顾右盼,半眯双眼,两股打颤,牙骨磕碰,浑身的毛孔急剧收缩,发竖如针。他掐掐自己的手背,都感觉不到疼痛。
他随时都可能会崩溃,稍有风吹草动,都有拔腿欲跑的冲动。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鬼,居然同样如此害怕!想想自己做野鬼游魂时,虽有过担惊受怕,但毕竟没有遭遇过这么可怕的恶鬼。
今夜,若不是楚江童和眉月儿躲在不远处的巨石后,说什么,自己也不敢独来。
偏偏这恶鬼迟迟不到。
“怎么还没来?他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眉月儿听过楚江童的安慰,仍然很害怕,她抖抖索索地问道,“姜大哥自己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我看他想逃走!”
楚江童建议眉月儿:“深呼吸——他没有危险,他害怕就对了,黑影鬼更容易相信是他自己来的!”
过了许久,黑影鬼没有出现。
夜猫子的叫声渐渐飞远,隐隐听见,在遥远的山峦间,若有若无,甚至消失。
姜志雄突然跳将起来,嗖嗖嗖,向这边奔来。
楚江童拔剑闪跃过去,四处寻找,他的身前身后,什么也没有。
眉月儿舞簪随后,由恐怖变为愤怒,恨不得一簪挑了那个黑影鬼。
姜志雄胆战心裂般说:“黑影鬼来过,你看——”
姜志雄的手中已经空空,那只小竹笼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
“啊!好深厚的功力!居然不显形而拿走了白蝶儿!”
楚江童让他们稍等,迅速绕鸡冠峰搜索,可是却毫无结果。
他隐隐感觉到:麻烦来了!自己看不见他的行踪不说,姜志雄也感觉不到他……这个鬼究竟是谁?只要他不愿暴露自己,就一定有别的顾虑或约定!
楚江童稍作思考:“走,快回志雄家!快!”眉月儿和姜志雄都没弄明白,但认定此举一定有他的道理。
姜志雄的家里安安静静,小岁岁和妈妈睡得踏踏实实——这几天,他因为去山里便让小岁岁和妈妈睡。
楚江童和眉月儿进屋,白天,岁岁妈刚晒过被褥,一股阳光的蓬松香味儿,挤在屋子里。楚江童掏出一团细腊线,从卧室开始,径直绕到岁岁妈睡觉的卧室门口,然后回来,以手捏线,拉了拉,以保证能够感觉得到它的轻轻晃动。
原本这是下下策,他不想将恶鬼引来家里,怕惊着小岁岁她们。
可是,鸡冠峰下,恶鬼来去无踪,发现不了他,只如此了。
黑影鬼今夜一定会来!楚江童心里有数。
手指轻轻触及细腊线,毫无动静,只有微微的地磁反应所引发的细微抖动,极有规律,仿佛大地的轻轻呼吸。
恶鬼一般会选择夜间出现,或许,夜里属阴,阳气不重,他们才敢出来,可以肆意妄为,纵横无阻吧!
姜志雄紧张地一会儿盯着楚江童的手,一会儿望着月光下的小院,这种看似伏击,其实恶鬼又或许在暗处盯着自己。
因为看不见恶鬼,所以才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楚江童说:“我们战胜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保持冷静,不要把他当作不可战胜的高手,我感觉到,他已经来到院子里,正在开始行动,而且,他很浮躁,也很害怕……”
眉月儿比刚才放松了一些,楚江童有条不紊的布置,细心而镇定的思维,给了自己信心。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战不胜的强敌。
她安慰道姜志雄:“姜大哥!别怕,以往有那么多强敌,不还是被一次次战胜!镇定些!”
楚江童的目光,在并不太黑的屋子里,激灵地闪烁着。
猛然,他的手指一动,眉月儿神经骤然紧张,紧握簪。
楚江童感觉到,线在晃动,姜志雄看得真切,探头欲要向窗外望去,楚江童拉他一下:“别动,我看看!”
随后,他斜贴窗口,院子里依然冷冷清清。
这时,一只小猫向院外窜去。
原来是一只猫,虚惊一场!
姜志雄如释重负,长长地嘘一口气,半坐在墙角。
楚江童的感觉没错,阳间的动物,撞上蜡线,有种实实的拉弹,而鬼撞上蜡线,则虚虚地扫撩,这就是感觉。
“你应该来了!”
楚江童默默提醒自己,手指间的线松松地弹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初。
姜志雄没有看到,眉月儿若有所察。
楚江童则命令道:“你们别动!”随后飞身跃出,玄武霸天剑如同风刮树叶,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飞旋。
一团黑影,左扑右跳,如同受惊的野兔一样。
嗖——跃上房墙,剑追人到,黑影贴地而绕,跃起,出了院子。
楚江童追到巷子里,放开手脚,贴近黑影,出鞭扫击,噗噗噗……鞭击黑影,发出棉絮一般的闷响。
正在这时,手中的九节鞭被猛地一扽,脱手而去,随后眼前升起一团光焰,九节鞭熔为铁水,滴在地上。
楚江童看不清这黑影鬼的面目,只看见一团时浓时淡的黑影拂荡不定。
剑握在手,迅猛劈砍,自己心里明白,对付此时的劲鬼,只有施以猛攻,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噗噗噗——玄武霸天剑像砍在棉团上,根本伤不了他。
断雾灵悟——
剑飞向黑影正中,劈砍不止。但是,这黑影一会儿浓一会儿淡,变幻异常迅疾,仿佛与剑产生感应一般,连“断雾灵悟”也奈何不了他。
“楚江童,你好卑鄙!居然让白蝶儿伤了我的眼睛!等我养好伤后,再来杀了你!”
黑影鬼贴地弹跃,一会儿便不见了。
回到屋后,姜志雄忽地跳起来:“怎么样?没伤着你吧?”
眉月儿守在小岁岁和妈妈睡觉的屋门口。
原本姜志雄要去守门的,眉月儿担心他因为恐惧而反被其伤。
眉月儿拉住楚江童的手,左看看右察察,见他没受伤,也就放心了。
“刚才的火光是怎么回事?”眉月儿问道。
“我的九节钢鞭被他熔化了,看来,这恶鬼果真中计,伤了眼睛!只可惜,这家伙功力仍然不减几分,还是灭不了他!”
眉月儿不解地问:“怎么,你在白蝶儿身上做了手脚?”
楚江童得意地笑笑:“我总不能拿白蝶儿的性命开玩笑吧!对,我做了手脚!这叫兵不厌诈,而不是卑鄙!”
“那白蝶儿不会有危险吧?”姜志雄不安起来,“他若发疯,肯定会伤了它!”
“不会,他既然讨要白蝶儿,就一定不是为了杀它!”
眉月儿问:“小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楚江童掸掸衣服:“志雄哥,你休息吧!不用怕,但不要再去山里,先在家暂躲几天,夜里注意一些,走,眉月儿,我们先回家!”
画室里,清清静静。
没有了白蝶儿,少去几许活力,往常,自己回来,白蝶儿总是欢快地飞出来,作为迎接的仪式,也是它受到迎接时的欢快回应,如今,蝶去屋闲,唯有单调枯燥的清静,连平日里沁人心脾的墨香,也变得凄凉散淡。
眉月儿明白心上人的感受:“小童,白蝶儿没事的,不用多久,它就会回来!”
她望着一幅《白蝶儿》画作,几只白蝴蝶儿栩栩如生!若静若飞,如真的一般。
画室里陡然平添几幅白蝶儿的画作,眉月儿哪里会想象不出,这个男人心里,白蝶儿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当决定将白蝶儿拱手相送时,他的心里又是经过怎样的矛盾与斗争呢?
他不善言辞,沉默更让人心痛,这无奈的沉默中,他心里的痛,又该是怎样的决绝?
“楚江童,来,我们写字、画画……”
眉月儿故作欢快地捉笔而书:
气憾山岳兮朔风愁
志行大道兮庶无忧
楚江童看后拍掌叫好:“眉月儿,你的诗提醒了我,舍弃一时之痛,奉行大道,让更多的人,无忧无虑地生活,我坚信,一切会如我们所愿……”
眉月儿扭身过来,抚摸着他的长发:”小童,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正担心你为白蝶儿伤心痛苦,伤了气血,如何去战胜那黑影鬼,只道吗?恶鬼会层出不穷,只有心静如水,才能战胜他们!”
“眉月儿,我敢猜测,这个黑影鬼——是我们所认识的,他之所以不露面,是故意躲避,还有,他会不会有个更大的阴谋?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恶势集团?”
“极有可能,这白蝶儿,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交换!”
“对!是一个交换的阴谋!只是,这黑影鬼目前被我们伤了眼睛,不会短时间内出来作恶,我们若是乘机找到他的巢穴,或许就能将他一举消灭!”
“不好找啊!连他出现时,我们都没法看清,更别说他此时故意隐藏起来!”
他们相互拥搀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山上小草房,看看时间还早,就随意走走。
脚下的草叶,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声,如此静寂的山间,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神秘和响亮。
虽说无意识地走着,最终还是到了祖父乔耕的——墓地。
上了一处小山坡,还没到墓地呢,突然,楚江童眼前一亮,一下拉住眉月儿。
“快看,祖父的小草房里……”
眉月儿惊得一退身:“灯光?怎么……”
小草房独立于山坡之上,孤零零的。
窗口,一缕红彤彤灯光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