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三位公子个个皆可独当一面,王氏还真没想过这么快就给赵凌生孩子,她双眸迷糊,几近睁不开了。
带着厚茧的手带来一阵新的颤.栗,王氏如搁浅在岸边的鲛人,半点挣脱不得,“侯爷,明日要认亲。”她脸皮子薄,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侯爷早不是二十大几的年轻了,怎的一点不知节制?
王氏今日算是开启了全新的认知。
以前所认为的床.笫.之间,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宛若新生的妇人,又或是新婚头一遭,体验着不曾有过的体会。
又是一番春.帐.锦.瑟。
到了后面,王氏像条即将窒息的美人鱼,说话也成了累赘,奈何那素寡了十几载的猎人却只是刚刚开始,先是循序渐进,浅尝.辄止,之后就是大快朵颐,不吃个一干二净,绝不会罢休,最后连骨头也没给她剩下。
*
皓月当空,初春的侯府景致极美。
屋檐下的灯笼将息未灭,今日是侯爷大婚的日子,比初婚时候还要隆重,按着侯府的规矩,府上得燃一夜的大红灯笼。
梆子刚敲过五更,守夜的下人用了细长的竹竿将红绉纱的灯笼挑下来,换上了新烛,又小心翼翼的挂上去,半点不敢马虎。
侯府从今个儿开始便有了女主人了,日子也会与以往不一样了。
初春的半夜凉意渗人,赵夔却是穿着单薄的在院子里散步,他在一处小亭下看见了正对弈的两名少年。
即便隔着数丈之远,赵夔也一眼就辨认出了赵翼与赵慎二人。
赵夔走了过去,以兄长的身份道了一句,“老二,老四,你们两个是没睡?还是起的太早?”
赵家三位公子都喜洁,如若不是在军营或者边陲,无论春夏秋冬,必定每日沐浴更衣,但很显然赵夔,赵翼,与赵慎身上所穿的依旧是白日时的锦袍。
赵翼没说话,俊脸看不出憔悴,却是醉意未消,侯府虽禁酒,但今日特殊,三兄弟帮着赵凌不知道挡了多少杯,否则赵凌岂会那么快就能去洞房?
儿子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赵翼直白道:“今日不知怎的,无心睡眠,却见老四也在庭中散步,便叫了他下了两局。大哥,你席上没喝多少酒,你怎的也出来了?莫不是也睡不着?”
赵夔身为嫡长子,他这个岁数早就该娶妻,房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但他这人终究难以融入世俗,那种女子如何能成为知心人?不知心的话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
即便是解一时之需,也没法身心畅快。
至于赵翼和赵慎,据赵夔所知,这二人还是雏.儿,理应不懂他的苦楚。
赵老太君不是没有送过开脸的丫鬟去他二人的院子里,也多次暗示过二人,但他二人不曾开窍。
赵夔身为兄长,其他的事可以教导兄弟,可这种事总不能也由他来开导。
赵夔撩袍坐下,见赵翼和赵慎的棋局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也无心对弈,便道:“明日认亲,你们两人对待新母亲要客客气气,切不可拂了父亲的颜面。对了,小五和小六都住在梅园?这梅园虽大,但小六到底是个男孩儿,过阵子让他腾出来。”
赵翼莫名奇怪的看着他,大哥平日就爱多管闲事,今日明显画蛇添足。
梅园又分东西苑,良哥儿还小,侯府也给他配置了专门的嬷嬷照看着,暂时用不着另辟院落。
三兄弟端坐在亭台下,莫名的陷入一片沉默,俱是不言也不语,好像谁也不想挑破某件事。
同时,也俱不想承认某件事。
少顷,赵夔道:“该休息了,都回去吧。”
赵翼很犀利,他觉得自己务必得关心大哥的状况,“大哥,你也该早日成婚了。”
赵夔眸色一滞,他是侯府的世子爷,婚事逃不的,将来娶到了合心意的女子是他的运气,可如若仅仅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结果,他也只能接受,随之便是浮跎一生。
赵夔没有理会赵翼,转而看向赵慎,“老四,老二思.春.无法入眠,你又是怎么回事?”
赵翼:“!!!”
赵慎:“………”
他还是那副不问世事的表情,且不论今日是什么日子,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起谁了。
*
易州,五更刚过。
太子从昏迷中猛然间醒来,侍立的监事太监忙上前问安,“殿下!殿下您可总算是醒了!”
朱明安环视四周,记忆如潮流般涌来。
他知道这里是易州一处客栈,易州乃节制紫荆诸关重镇,他奉帝王之命前来监督产墨一事,实则却是为了和易州总兵会面。
朱明安在外人眼中是个和善宽厚之人,他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儿子,在所有人眼中,将来必登龙位,但朱明安此时却很清楚,他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
额角大滴的汗珠滑落,朱明安长吁了一口气,万幸那只是一个梦魇。
记忆又被拉回现实,朱明安知道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谋划的时候。
侍立递过来的汤药被朱明安大力拂开,他虽是自幼在宫廷内养尊处优,但绝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他朱明安不会再那样死第二次!
“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可发什么了大事?”朱明安虽远在易州,他在京城岂会没有眼线?
心腹上前一步,不敢有半分不敬,半低垂了眼眸,“禀殿下,定北侯今日大婚,据说新娶的侯夫人曾是肖家二爷的平妻,定北侯此番有夺.人.妻之嫌,不过陛下并未责难。”
定北侯府是三皇子的母族,也同样备受太子关注。
心腹以为太子会抓住这个机会,却闻他急声道:“你说什么?肖家二爷的平妻?你再说一遍!定北侯新娶的夫人可是通州王家女子?!”
心腹微愣,没想到太子对京城的事会如此了如指掌。
“殿下,您所言即是,侯夫人的确就是肖家二爷的平妻,您看咱们是否借题发挥,给赵家一个重创?”心腹问道。
朱明安苍白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这算是洗净繁华之后的再续前缘么?
定北侯竟娶了她的母亲,这一世她的人生不一样了,那他呢?也会不同吧?这一次鹿死谁手还真是不一定了!
“来人!准备启程回京!”朱明安的目光盯视着烛台里的如豆灯火上,眸底的阴郁逐渐荡开,最终成了骄.淫的狂妄之笑。
第29章 小五有秘密
三月天,晨风微微凉。
进门收拾净房的丫鬟皆是蹑手蹑脚, 小心翼翼。那硕大宽阔的樟木红漆的浴桶中哪里还剩下多少水?净房是前些日子才按着侯爷的吩咐, 重新铺了黑夹白的大理石。地面不渗水,好几个下人险些滑倒。
侯爷有早起练剑的习惯, 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房内了。
胆大的丫鬟往幔帐的缝隙瞅了一眼,就见新夫人蹙着眉,似乎睡的并不怎么安稳, 但衣裳已经穿好, 领口露出一大片如雪的光景,随着新夫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这等美.艳,寻常姑娘家是无法企及的。昨天晚上守夜的下人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叫水, 唯有新夫人哼哼唧唧的嗓音越发低迷。
这不, 看上去像是侯爷伺候过新夫人了。
脸皮子薄的丫鬟自打进了内室,脸色就没消减过。
屋子里的丫鬟都是十来岁的光景, 她们卖入侯府时,第二任侯夫人已不在世上了, 这十几年来还从见过侯爷待一个女子这般好过。
下人们心道:看来日后得好生巴结榻上这位主子了。
王氏睡得很浅, 她其实一夜都没怎么睡觉, 本身性子又不是恃宠而骄的那一类, 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大婚第二天更是不敢大意。
明明脑子里已经催促自己起来了,但身子却是无法动弹, 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好一会,才勉强抬动了臂弯。
她不是个黄花大闺女,早就嫁人十年了,可昨天晚上才让她明白那十年………可能是白过了。
“侯爷!”
眼尖的下人唤了一声,忙是收拾了衣物,纷纷退至一侧。
王氏一抬眼就见赵凌身着白色中衣,手持长剑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衣领是开着的,胸口疤痕无数,也不知道曾经究竟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早就听闻定北侯护国杀敌,多年来镇守边陲,令鞑子闻风丧胆。
王氏此番再看赵凌,心里多了另外一层情愫。
这是她的夫,这也是这天下的英雄!
赵凌挂好剑,就走到榻前,他身上都是汗,精神抖擞,那修长有力的手掀开了幔帐,对里面的人笑了一笑,“你醒了?昨晚是为夫孟.浪了,夫人莫怪。”
这也怪不得他,他这都多少年没有经历床.事,难免会冲动了些。
内室还有大小丫鬟四五人之多,王氏才刚消退热潮的脸又滚烫了起来,一双水眸似是在控诉他。
赵凌又是“呵呵”的笑了两声,素了十几载的雷豹,昨个儿终于饱餐了一顿,此时心情甚好。
王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赵凌知道她可能乏力,歉意道:“今日特殊,你且忍忍,等认了亲,你再回来休息。”
王氏心头一软,她是赵家的媳妇了,别说是认亲这一天。今后伺候婆母,照料继子继女也是她分内的事,她哪有那般娇气,“无碍的,侯爷您要洗漱么?”
赵凌倒是很想让夫人伺候,但看她这孱弱又可怜的样子,还是作罢了,反正这辈子还长,他有的是机会。
葵阁已经布置了早茶,赵家的族亲和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也都到齐了,众人给找老太君见礼,不多久就见甬道上徐徐走来二人。
男子高大挺拔,身着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女子则穿了红色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褙子,下身配的是撒花纯面百褶裙。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个用了碧玉簪,另一个则是妇人发髻上插了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看着矜贵,但又不累赘。远远望去,新婚夫妻正是情.浓.蜜.意时,就连走路的步调也是一样的。
因着赵凌有意配合着王氏,以至于他的步子有些奇怪。
时隔十几载,赵老太君又有了儿媳,即便她身份高贵,即便她曾手段狠绝,看着王氏也心软了。
赵家认亲,肖宁和良哥儿也在场,男女不同席,但良哥儿年纪还小,便暂时跟在了肖宁身侧,另外赵淑婉也在一旁。
赵凌的第二任妻子是血崩而死的,故此赵淑婉从未见过其母的相貌,此番又见赵凌如此呵护新夫人,她这心头自然不是滋味。
先是赵凌与王氏对赵老太君敬茶,两人双双跪在了秋香色素面锦缎的蒲团上,赵老太君瞅着一对新人,说了一句‘相敬如宾’之类的话就让二人起来的。她看着王氏身段婀娜,尤其是胸.脯和后.臀,一看就是能生会养的啊,搞不好过几年府上还能多出小七小八......出来。
这老人家到了一定岁数,就是盼着儿孙成群。
“来人,把我的珊瑚手钏拿出来。”老太君吩咐了一声。
当即有婆子捧着锦盒过来,旁人可能不知情,但赵淑婉却知道天.朝只有一对珊瑚手钏,一只在皇太后手上,还有一只则在定北侯府,她自己肖想了好长日子都没得到,祖母竟然给新夫人了。
王氏哪里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贵,婆母给的见面礼,她肯定得手下,不然就是不敬了。
赵凌见母亲如此看着王氏,他笑脸盈盈,替王氏谢道:“儿子多谢母亲!”
赵老太君:“………”这家伙!她给儿媳东西,他倒是上着杆子道谢!
赵家族人瞧着老太君和赵凌都对新妇与众不同,自然也都给王氏面子。
王氏每收一件礼都会看赵凌一眼,赵凌也是不畏世人眼光的人,他的妻子当然受得起旁人所献之礼,赵凌不厌其烦的一一点头,二人之间一直在眼神交流,她浅笑,他亦然,好像旁人都不在当场。
众人:“………”侯爷,您好歹是一朝重臣,能不能注意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