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恍然大悟,香儿这是怕和静被挤兑得心里生了阴暗面,然后对她下手啊!
其实香儿完全是多虑了,和静又岂会中了和恪的计?
瞧着香儿这幅孕中多思的样子,盈玥便笑了笑,“得嘞,我省得了,这事儿交给我吧。”
香儿大喜,连连告了谢,这才起身告辞。
盈玥瞧着她那纤瘦的样子,便叫人把剩下的水蜜桃打包了,让她带走。
香儿脸一红,连忙屈膝谢了恩,囧红着笑脸匆匆离开了成亲王府。
盈玥怀着灵胎,难免浑身倦怠,所以才不愿出门,其实出去溜达溜达也无妨。
因此翌日一大早,便叫人套上了马车,往和静公主府去了。
亲王福晋级别的朱轮金顶大车,行驶在四九城平坦的大道上,端的是平稳舒坦。
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因此盈玥直接在车内搁了一架嵌螺钿的紫檀木贵妃榻,榻上铺着月白蟒缎条褥,盈玥歪着身子侧躺着,身上盖着一整张的猞猁皮,眯着眼睛假寐着。
嘴里嚼着酸溜溜的梅子,正悠哉得紧,忽的马车骤然停了!
幸好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即使骤停,盈玥也不至于从贵妃榻上晃下来,但也多少有些疑惑。
“出什么事儿了?”盈玥扬声问。
外头的车夫尚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得一声尖锐娇厉的怒斥:“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公主的路?!!”
第五〇一章、和恪公主(下)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公主的路?!!”
得嘞,不需要车夫回答了,这个声音她忒熟了,公主中这般蛮不讲理的,也就只有九公主了。
车门推开,果然见对面杵在路中央的赫然也是一架朱轮金顶马车,不过尺寸上略小了些。毕竟和硕公主,品级等同郡王,自然就比亲王福晋的马车逊色了一筹。
对面马车的车门被狠狠推开了,和恪一身绫罗华衣,满脸厚厚脂粉遮盖这当年天花肆掠留下的痕迹,只不过……都怀了孕了,还化这么浓的妆……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孕当一回事啊?
盈玥腹诽,想到和恪总是往和静公主府跑,也不好好安胎,便可见她这个母亲当得是何等不合格!
看到竟是成亲王福晋,和恪尖锐的面孔突然一僵,她强行挤出个笑容,“原来是十一嫂啊!”
盈玥淡淡睨了一眼,无论是论长幼还是论品级,和恪都得对她客气着点,起码表面上不能失礼。
和恪打量着盈玥那张脂粉淡扫,却姿色卓然的脸蛋,眼中难掩嫉妒的火焰,她笑道:“十一嫂有了身孕,不是要好好养胎么,怎么出来了?”
盈玥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我都四个月的身孕了,已经稳固,胎早就养好了。倒是和恪你,才刚怀上,怎的也不好好养胎?”盈玥挑眉看着她!
和恪却咯咯笑了:“多谢十一嫂关怀,我的胎相也十分稳固!又想着七姐嫁给福康安已经七年,却还是没有身孕,因此十分担心,所以才去看望安慰一二!”
盈玥眉梢一扬:“那还真巧,我也正要去看望和静呢。”说着,她扫了一眼这生生被堵住的大道,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堵住啦,只不过两辆马车走的都是正中间,才生生都停了下来。
现在,势必要有一辆马车靠边,让另一辆马车过去才行。
盈玥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如此,便劳烦你靠一靠边儿。”
和恪的笑容瞬间僵化了。
而盈玥的这个要求,恰恰是合情合理的,无论是论身份还是论长幼,和恪都应该给她让道!
见和恪没有动静,盈玥笑容一收,板着脸道:“怎么?你不乐意?!”
和恪再度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呢?”说着,她厉声呵斥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把车子挪一挪!”
车夫被训得劈头盖脸,只得赶忙驭马趋侧,将正中大道让了出来。
盈玥幽幽吩咐道:“别耽搁了,赶紧起行。这路挡了这么久,可着实碍了不少人的行进。”
“是,福晋!”
马车再度起行,看着那华美无匹的亲王福晋品级马车,和恪眼中满是妒色,她方才分明瞧见了,十一福晋的马车里搁了一架贵妃榻!车内更是铺金设玉般的华丽,白玉为熏炉、翡翠做果盘,连痰盂都是金的!
而她的车内,竟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气得和恪公主一把狠狠摔了那珐琅果盘,骨碌碌滚了一地时令瓜果。
盈玥此行前来,也没特意准备什么礼物,只随手装两篓小世界中的各色鲜果,倒也玲珑满目,果香四溢。
和静闻着着香甜气味,不由地想要撒娇,但见和恪也同在,便立刻敛了小女儿之态,淡淡道:“九妹也来了啊。”
盈玥淡淡道:“路上碰见了,所以就一块来了。”便叫人将这两篓水果交给了和静身边的乌嬷嬷。
和恪看着和静,不由地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七姐一人孤单,我自然要常来作陪。”
和静眉心颦蹙,却又不能直接说福康安最近大半个月都过来陪她过夜,这样的辩驳未免太不知羞了些。
这样的话,和静不便说,盈玥却无妨,因此盈玥幽幽道:“我记得最近,康哥儿每日都来请安,若这样都会觉得孤单,我倒是不信了。”
和静脸上一红,娇羞地道:“姐姐又打趣我了。”
盈玥淡淡哂笑,看向和恪:“我听说,自从九妹有孕,你那额驸便不曾去请过安了。”
和恪满是脂粉的脸蛋瞬时难看了起来。
盈玥笑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都有了身孕了,札兰泰自然不能唐突,便只能叫侍妾们侍奉了。”
和恪如何不知最近札兰泰在额驸府中,终日与姬妾厮混?!因此心中才意难平!她怀了身孕了,札兰泰居然不过来好生哄着她!反倒是和静没有身孕,福康安反倒是更多去和静府上腻歪了!!
有孕之人不宜多饮茶,因此和静命侍女奉上了热腾腾的核桃酪,盈玥不急着饮用,兀自打量手中的盖碗,素雅古朴的青瓷釉碗,忍不住轻轻叩击一下,不由点了点头:“这天青的釉色纯正,视如碧玉,且扣声如磬……”盈玥不禁微微颔首。
看到盈玥对一个不起眼的盖碗就如此大加称赞,和恪忍不住冷笑:“不过就是个青瓷釉碗罢了!贵客临门,七姐也不拿点好东西装点门面!就算没有金碗玉碗,怎么连珐琅碗都没有?!”
听到这一通嘲讽,和静忍不住露出嫌恶之色,那眼神,像是在看俗不可耐之人。
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可汝窑的天青釉,以玛瑙末入釉,如今已是世间罕有之珍宝。寻常人连见都难得一见,其价值,哪里是金玉能比?”
和恪一张脸瞬时涨红了。
盈玥唏嘘着摇摇头:“九妹啊九妹,你好歹是个公主,竟如此……”盈玥没说下去,但却刻意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更能刺激和恪的自尊心!
和恪端着那天青釉碗,双手已经气得发颤了,她气呼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汝窑碗吗?还特特拿出来炫耀,七姐还真是生怕别人不晓得!”
和静淡淡道:“你不就是不晓得之人吗?”
“你——”被这淡淡一语,生生噎住喉咙的和恪脸蛋瞬间紫涨了。
正此事,底下小丫头快步进来禀报:“公主,额驸爷来请安了。”
第五〇二章、戒嗔戒怒啊
“公主,额驸爷来请安了。”
福康安?这大白天的,他会来和静这儿,实在是稀奇事儿。盈玥一脸古怪之色。
盈玥与和静面面相觑之后,和静清声道:“请额驸进来吧。”
正都狐疑着呢,只见福康安一身绛紫色长袍,腰系玉带,大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才发现九公主竟也在,不由诧异道:“和恪公主怎么来了?”
和恪脸色登时不善:“怎么,姐夫不欢迎我来?!”
福康安淡淡道:“这里是和静公主的府邸,我欢不欢迎不打紧,只要和静欢迎你来就成了。”
福康安原不过是随口的在理之言,可落在和恪耳中,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和静公主根本不欢迎你,你还来做什么?!
和静忙咳嗽了两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额驸请坐吧。”
“多谢公主!”福康安彬彬有礼致谢,这才端坐椅上。
和静打量着他,本想问是为何而来,可当真和恪的面儿,又不好直接开口。
只见福康安饮了茶,已经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道:“今儿在御前,皇上赏赐了我一块田黄石,公主是知道的,我对印章无甚兴趣。我知公主素喜金石,所以特特送了过来。”
和静一愣,忙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瞧,不由小脸都激动了,“这可是田黄石中的极品冻石!小小一块,千金不换!”
听到“千金不换”四字,和恪嫉妒得眼睛都赤红了,谁说福康安宠妾无度?!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焐热便给了和静!!
福康安淡淡道:“公主喜欢就好。”
和恪兴奋地将那块田黄冻石攥在手心里,抚摸着那触感,激动地小脸都通红了,“额驸有心了。”
这般红着小脸的样子,落在和恪眼中便是幸福的娇羞!和恪心中更是不平了,凭什么和静的丈夫对她半百呵护,而札兰泰却……不但长相不及福康安英俊、本事不及福康安骁勇,连心意更是拍马难及!
想到这些,和恪眼前一黑,险些要晕过去!
盈玥察觉了和恪脸色不妙,忙道:“九妹,你的气色可不太好。刚刚怀了身孕,可千万要小心保养,戒嗔戒怒啊。”
“不劳十一嫂操心!!”和恪眼中妒恨之意更深了。
盈玥撇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样的态度落在福康安眼里,俊脸不由一沉,这九公主心思随母,果真不是个善茬!福康安挑眉道:“对了,方才札兰泰也在宫里,皇上也顺手赏了他一块田黄石。他与我一般,对金石印章不感兴趣,想必是要转献给和恪公主吧。”
听了这话,和恪立刻傲然道:“那是自然的!”
福康安嘴角抿其一抹看好戏般的冷笑。
然后,和恪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瞧瞧了。”若札兰泰拿着田黄石来讨好她,她倒是可以给札兰泰几分面子,原谅则个。
送走了和恪公主,盈玥立刻笑着问福康安:“札兰泰应该不会把田黄石送给和恪吧?”
“当然!”福康安邪笑中带着冷意,“札兰泰有个最宠爱的小妾,就是他那个颇有才学表妹,方才在宫里,他便跟我说,要把这印章送给他表妹!”
盈玥:那你可真够焉儿坏的。
和静不由咳嗽了两声,“多谢额驸了。”
福康安笑容一呆,“公主谢我做什么?”
盈玥淡淡道:“当然是谢你替她出气了。”
福康安愣了片刻,“和恪公主……这是故意上门找你麻烦的?”
“是啊。”和静一脸古怪,“你方才竟没看出来么?”
福康安摸了摸鼻子,他只觉出来和恪对他不善、对姐姐不善了……没想到主要针对目标竟是和静吗?是了,貌似她们这对亲姐妹有些不睦的。
“咳咳!”和静咳嗽了两声,“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额驸。”
“不客气。”福康安脸色尴尬,有些受之有愧。
盈玥笑着打趣道:“你们之间,未免也太客套了些。好歹也相处多年的福气,一口一个公主、一口额驸,不觉得太生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