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还请汗阿玛爱惜龙体,莫要伤心过度。”作为一个儿媳妇,她也只能这般劝慰了。
乾隆陛下惆怅地叹了口气,一副乏累地不想多说的样子,他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盈玥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跪安,麻溜退出了青雀舫。
离了青雀舫的盈玥,本来是打算去给舒贵母妃请个安的,走到牡丹花圃,却听得前头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那是掴掌之声。
紧接着便想起了女子尖锐的嗓音:“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不过才幸了你两回,连个答应都不是,也敢在本宫整日擦脂抹粉?!”
是了,宫里的规矩,宫女是不许化妆的,个个都是素面朝天。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盈玥探头一瞧,可不正是十公主的生母,惇妃汪氏么。被打了一个耳光的是个杏眼桃腮的漂亮宫女,半边脸都已经红肿了起来,却依旧透着楚楚动人。
话说,乾隆陛下最近不是龙体不豫吗,居然还不忘糟蹋漂亮宫女。
那宫女已经跪在了地上,不敢大哭,只低低呜咽着,端的是梨花带雨般可怜。
惇妃眼中却满是厌恶:“人之尊卑,生来便是有定数的!包衣就是包衣!永远都是贱婢!”
想惇妃在孕育十公主之前,还是永贵人的时候,那可是宫里极嘴甜、极和善的老好人。如今还真是时移世易,一朝孕育,封嫔又晋妃的,这心态,一下子就膨胀了。
而惇妃的出身,也却是还不错,满洲正白旗人、都统四格之女,绝对是秒杀一干包衣嫔妃的。惇妃的姓氏,准确点说其实是汪佳氏,汪氏只是简称。
“哭什么哭?整天就会装可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便能做令贵妃第二了?!”惇妃满脸都是讥讽,“哦,对了,哪里还有什么令贵妃!只有个卑贱罪妇魏氏罢了!”
不得不说,惇妃这幅样子,还真有些小人得志般的嘴脸呢。
盈玥摇了摇头,她没兴趣拯救一下那个可怜的宫女,惇妃这般明目张胆折腾身边宫女,宫里的人不可能不晓得,但却无人插手,她一个皇子福晋,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说到底还是宫女的身份太低微了,每年哪个宫里不得死几个宫女?
身在皇家,慈悲心肠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有的好。
惇妃如今已经是妃位之尊,仅次于两大贵妃,她所出的十公主因生得可人,深得乾隆陛下喜爱。
只不过惇妃的年纪,毕竟比不得那些年轻娇嫩的小姑娘了,恩宠上已经日渐稀薄。又兼乾隆陛下龙体违和,似乎已经很久没召幸她了。
这个时候,反倒是身边漂亮宫女得了召幸……惇妃会发作,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盈玥心中腹诽,想当年魏氏也是元后身边的宫女。渣龙陛下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而且睡完还不负责,连个名分都不给。渣到家了!
盈玥摇了摇头,便索性饶了远路去汇芳书院请了个安,便回自己的府邸了。
回到成亲王府,盈玥关上门,便把阿玖从小世界给拎了出来,丢给他一片隐身符,笑眯眯道:“你替我去查探一下青雀舫吧,舫上的法阵有点意思,你去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阵法。”
对于这样的差遣,阿玖很是兴致勃勃,摇着鱼尾巴,“主人你就请好吧!我一定调查得清清楚楚!”
阿玖一溜烟消失了,盈玥便忙嘱咐小厨房多准备了些甜点,打算等阿玖回来,好生犒劳一下。
又瞧见粉雕玉琢的阿雪又在打哈欠,便也不含糊,忙抱起他闪进了小世界,省得在外人面前露出狐狸尾巴。
又是春日时节,小世界的中弥漫着清甜的桃花沁香,望玥殿外的白玉兰也正开得朵朵袅袅,比起外头那尚未打开的花苞,实在是赏心悦目多了。
盈玥欣喜之下,便折了几支,给养在了丹若堂的花斛中。
正在这时候,永瑆回来了,他浑身透着一股子低气压,盈玥不禁心头一紧,“出什么事儿了吗?”
“诚嫔,怕是要薨了。”
第五一〇章、元后手札
“诚嫔,怕是要薨了。”
“什么?!”诚嫔钮祜禄氏要挂了?盈玥呆滞了三秒钟,“她年轻轻的,也没听说得了什么恶疾啊。”
永瑆一脸的厌恶之色,“她干了不干净的事儿,汗阿玛要料理了她,但又怕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只能是病逝。”
“不干净的事儿?”盈玥愕然,难道诚嫔偷人了?给乾隆陛下戴绿帽子了?!
盈玥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在自己的宫里,养了小相公。”永瑆黑着脸道,“简直是疯魔了!”
所谓的“养小相公”,其实不是养了野男人,只不过是养了个布偶娃娃,视作小相公,祈祷这个“小相公”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孩子。
也就是说,诚嫔的出轨对象,是一只布娃娃。
盈玥顿时恹恹了,搞了半天,居然只是如此而已?!
反正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诚嫔不过就是盼子心切了些。
诚嫔因为揭发检举有功,如今已经是宫里最得宠的嫔妃了,连惇妃汪氏都远远不及。她如此得宠,还要养小相公,一则是妒忌惇妃有个小公主,自己却一直没有身孕,二则……诚嫔显然是觉得乾隆陛下不行了,才想出了这样的旁门左道。
可想而知,作为皇帝陛下的乾隆会是何等愤怒。
何况养小相公,也算是一种巫蛊,虽然巫蛊的对象是诚嫔自己,但巫蛊压胜之术,一直都是历朝历代宫中最忌讳的东西!在本朝,更是死罪!
“诚嫔不是不谨慎的人……”盈玥低声道,“只怕是有人要拉她下马。”想到此,盈玥不由想起了惇妃汪氏。如今若说谁最妒忌诚嫔的恩宠,自然莫过惇妃了。
永瑆嘴角噙着冷笑:“月娘,一定想不到是谁揭发她的。”
“谁?!”盈玥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
“十二福晋!”永瑆挑眉,“还真是不能小觑了她这个未亡人啊。”
盈玥愕然,“乌日珠占?!”
是了,诚嫔与继后可以说是宿敌了,这份恩怨,想不延续下去也难!而乌日珠占作为晚辈,正面对上母嫔必定只有吃亏的份儿!为了保全自身和女儿,让诚嫔自掘坟墓,是最好的法子。
乾隆陛下年迈,身子骨愈发不济,诚嫔如何能不担忧自己的未来?一个没有子女的嫔妃,将来便无依无靠,思子便是诚嫔最大的弱点!
只要有人在耳边吹吹风,诚嫔很容易就心动了。
“宫里,何时清净过。”
盈玥摇了摇头,不复多言。
正在这时候,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春日夜风冷冷灌了进来。永瑆皱眉,“窗户怎么突然就开了?”说着,他上前关好了支摘窗,却见室内陡然多出来一只半人半鱼的玩意儿!
永瑆吓了一跳,“月娘,你怎么把这条鱼给放出来了?!”
阿玖身上还滴答着水儿,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一滴滴深色。
盈玥笑着说:“有件事,需要阿玖去查一下。”虽说她自己也能隐身去,但毕竟麻烦,阿玖作为水生生物,直接走水路遁进园子,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样?”盈玥好奇地看着阿玖。
阿玖甩了甩尾巴,生生甩了永瑆一身水点子,永瑆瞬间黑了脸:“你这条该死的臭鱼!”
阿玖冲永瑆做鬼脸、吐舌头,这顽皮的模样,真像个三岁小孩。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盈玥忙一把抓住他的尾巴,“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阿玖歪着脑袋道:“青雀舫上的那个法阵,已经年久失效了,有些部分已经残损,我仔细观摩了许久,只能看出那是个时间、空间组合出来的双重法阵。”
“时间、空间……”喃喃念叨着这四个字,盈玥陡然一个激灵,“能够改变时间和空间?这不就是穿越吗?!”
阿玖娃娃脸异常肃然,“没错,只不过这法阵的威力很小,无法传送任何实体。”
“不能传送实体?”盈玥品味着这其中的含义,不由一个激灵,“传送的是灵魂?!”
阿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法阵能够将人的灵魂传送到未来!”说着,阿玖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已经残损,无法使用了呢。”
永瑆脸色有些发白:“这种东西,使用它作甚!”
看着永瑆那异常不安的神色,盈玥笑了笑,“永瑆,你别多想,我只是对元后死因存疑,所以才叫阿玖去查的。”
听了这话,永瑆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脸色一震,“传送灵魂到未来,难道说元后她……”
盈玥点头:“没错,她不但是个穿越者、还是个修仙之人。在七阿哥夭折后,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代。”
走得还真够决然的,连女儿都不要了。
想到元后故去之事,大公主尚且年少,便要饱受丧母之痛,之后无数个岁月里,想尽办法想要查清母亲的死因,为母亲报仇。可结果呢,元后并非郁郁而终,而是自己选择撒手的。
盈玥叹了口气,她还真有点心疼大公主了。
“对了,主银,我还在辟邪木的地板下,找到了这个!”说着,阿玖将一个湿漉漉的密封牛皮包裹递给了她。
这包裹不大,瞧着轮廓,里头似乎装得是一本书的样子,密封地也是相当严实。想想也是,藏在画舫的木板底下,那种潮湿的环境中,若不密封,如何能长久保存?
盈玥二话不说,从针赀捧盒中取了剪子,三两下便绞开了牛皮包裹,这里头,竟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手札,手札的扉页上,赫然是娟秀清雅的一列小字:致我的女儿尼楚贺松克里宜尔哈。
盈玥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一瞬间呆滞了。
一切的谜底,都揭晓了。
孝贤皇后富察妱予,果然就是她前世的小姑姑傅妱予,灵魂穿越,肉体改变,但字迹永远不会变。
永瑆肃然道:“看样子,这是元后的手札。”因为尼楚贺松克里宜尔哈是和敬大公主的名讳。
盈玥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便飞快翻开了手札,眼睛跟扫描仪似的飞快扫视着内容。
永瑆急忙道:“这是留给大姐姐的,咱们还是不要看了……”
然后盈玥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飞快翻过了下一页!
永瑆嘴巴咕哝了一下,却也禁不住诱惑,凑头过来,眼珠子囧囧看着手札的内容。
第五一一章、一切揭晓
富察妱予,对于自己抛下女儿的举动,果然是很愧疚的,这本手札里满满都是眷恋和不舍。
甚至临死前,她也托付过自己的兄弟,帮她照顾唯一的女儿。
她怕这个女儿年少冲动,所以将所有的秘密都封存在了这本手札中,藏于青雀舫的地板之下。想着便是多年以后,青雀舫若是大修,揭开地板,便能发现她藏的手札了。
“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命数,千般护着永琏,却没料到素来喜爱孩子的高氏竟会加害永琏……”
“有了永琮之后,我以为只要提防了后宫的其他女人,便安全了。却没想到,永琮竟患有先天癫痫,这个病,是不治之症,而且十分痛苦。”
“我得感谢魏氏弄来了鸦片,让永琮能够少受些痛苦,让他能够还算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虽然魏氏的意图是害死永琮。”
看到此处,盈玥震惊了。
她良久才回过神来儿,原来如此,魏氏还真是枉作小人了,其实她不需要动手,七阿哥也是注定会夭折的。
合上这本手札,盈玥看了永瑆一眼,“还需要交给大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