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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桓怒吼。
  门外早就潜伏了许多杨桓调来的禁军,他们迅速冲了出去,一时间场面混乱动荡,叫唤声,兵戈相击声,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于是没有谁主意到瘫倒在地上的卫太子,没有人注意到他那正随着血液一同流逝的生命。
  孙符努力的想呼救,可百里策那一刀太狠了,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出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恍惚想起来,十几年前,似乎也是一个想这样明媚的上午,那个生养了百里策的楚夫人,也是被母后派去的人割断了喉咙的。
  杨桓哪里顾得上手上的伤?跟着禁军便出去追百里策了,可到了门外才发现,沈家大门外早已堵上了扶风带来的锦衣卫!
  杨桓大怒:“百里策,你竟将锦衣卫为你所用!”
  百里策却展颜一笑,丝毫未见惊慌:“丞相谬赞,不过是顺手便用一下罢了!多谢你们商国的皇帝大方,借本王用了用你们的锦衣卫。”
  百里策说完便打马而跑,众多锦衣卫在后面替他掩护,杨桓抽出腰间宝剑,以剑指天:“给本相追——”
  第66章 大婚惊变(下)
  原本热闹的大堂在经历这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后, 骤然静的可怕。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惊恐而带着迷茫, 仿佛依然不能相信方才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东西。
  可地上残存的血分明证明了方才那些事情真的却是存在过。
  小皇帝连站也站不稳,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嘴中却喃喃道:“怎么可能, 世子……怎么可能,明明镇南王他们……”
  清璇担心杨桓被百里策刺了对穿的手掌,挣扎着想追出去看他, 可却因为吐完蛊虫全身酸软, 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急迫地说道:“爹爹,快去看看丞相, 那镇南王世子真的是卫国的安平王!”
  听到“卫国安平王”, 众人恍惚如梦初醒,有人惊呼:“你们看,那地上的是卫太子啊——”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落到了躺在地上的孙符身上, 有大胆的特意上去看看他,发觉他一动不动,又去探他的鼻息,便吓的慌乱坐在了地上:“卫太子——卫太子他,他……他没了气了……”
  “那还不快去请太医!”
  沈庆刚是个暴脾气, 他最是见不得这些糟心事, 眼下一看孙符这般模样躺在自己家中, 恨不得立刻将他移出去。
  立刻有下人想出去,去找太医院的人来,可人一到门口便被门外两个手执利剑的士兵拦了下来。
  “丞相有令,为了护陛下周全,这屋中之人,一个也不许出去!”
  两个士兵的脸上严肃冰冷,仿佛不知这大堂之中生死未卜的年轻人不是卫国太子一般。
  家丁为难,皱着眉回头看沈庆刚,沈庆刚大怒,龙行虎步到了小皇帝身边,拱手说道:“陛下,还是请人来医治卫太子为妥!再者陛下就坐镇此处,又有臣等护着陛下,陛下必不会有生命之忧!”
  小皇帝听了这话之后,失神的眼中才有了那么一丝的色彩,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再不似之前那样颓废,他连忙说道:“正是正是!快,快去派人救卫太子!朕要你们救活他,朕要亲自问问卫太子,是不是和杨桓勾结,害了朕的臣子!”
  沈天枢一边护着妹妹,一边在心中鄙夷小皇帝。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么?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镇南王一家必定是奸细无疑了,沈庆刚要救他,只不过是担心惹了卫王这个麻烦,不好交代罢了!
  那家丁又说道:
  “两个军爷,陛下都下旨了,你们放了小的出去罢?”
  谁知那两个士兵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重复道:“丞相只要我等护好陛下周全,可不管别人的死活,如今外面正乱着,你们谁也不能出去!”
  这言下之意,竟是只听杨桓的,而不管小皇帝的话了。
  小皇帝更是大怒,怒斥他们:“如今来朕的话都不管用了么?你们竟一个个都视朕于无物!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小皇帝这么一吼,倒是真有几分真龙天子的气派出来。只可惜门外的士兵却不动如山,油盐不进,依旧那样坚定的回复:“还请陛下体谅些,如今外面局势正乱,丞相也是为了陛下考虑!”
  小皇帝一噎,气的面色铁青,本想强行令他二人让开,可脑海中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四年前,苏玉琳被五马分尸的惨样出来。尤其是那天皇姐死了之后,残阳如血,杨桓慢慢向他踱步过来,仿佛是个从阎王哪里来索命的无常一样。
  小皇帝还记得那天杨桓轻声说道:
  “陛下,今日还有长公主替陛下挡去了微臣的怒意,不知下次,还有谁能护陛下无恙。”
  寒意就这样从脚底升起。
  小皇帝终究是畏惧于杨桓的,他一脸的悲愤,可到底是慢慢后退,再度坐到了方才他那张椅子上,只是神情更加的颓废,全然不像个活人。
  **
  锦衣卫掩护着百里策一路逃窜,杨桓带着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路追赶。
  一时间街上马蹄声乱,尘土飞扬,百姓避而不及,被蹋死着十之三四。杨桓手下的将士向百里策喊话:“安平王,你若就地投降,丞相准你不死!”
  百里策一声冷笑,心道杨桓难道还能善待我不成?他连头也不回,对身边赶来的扶风说道:“父王母后那里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世子的话,王爷王妃已经接到了津江渡口,只等世子也到了渡口,我们便能回国了!”
  百里策嘴角微扬,又微微回头,看杨桓一马当先穷追不舍,他语气戏谑:“无妨,咱们再溜溜他们。”
  ……
  百里策一骑绝尘,一路赶到了京郊,终于在一处悬崖生生止住。悬崖勒马,马医生长嘶,空谷回响。
  杨桓一行人也终于在百里策面前停下,杨桓看着百里策身后的万丈深渊,说道:“你既已绝路,何必还负隅顽抗?”
  百里策仰天大笑:“果真是世事难料,我本以为今日能娶得心上人,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你这么个人物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一招,难得我那胆小如鼠的弟弟会帮着你。”
  杨桓皱着眉,对百里策的话很不认同,他认真说道:“你分明就知道清璇的身份,四年前他便是本相的妻子,今生今世也只可能是本相的妻子,你若想要染指,便早就应该想到今日这样的后果。”
  他顿了一顿,看着百里策身上的吉服,忽然又说道:“你那弟弟其实也算不得胆小,从前不敢出面动你,其实是害怕你父王怪罪于他,可前些日子他改变了主意,他打算先斩后奏,先解决了你,再回卫国逼宫,卫国没有和他年岁相当的王子,他便能顺利登基了。”
  百里策似乎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真的停杨桓亲口说出来心头的感觉又是不一样,他叹道:“想来是父王出了些问题,不然他那样谨慎的人也不会这么大胆的冒险。”
  杨桓却淡淡的说:“不是你父王的问题。”
  百里策一愣,却听杨桓说道:“是你母后的问题,你母后那边不知出了什么情况,总之今后必不会像从前那样一呼百应了,孙符担心自己储君之位不稳,这才下定决心杀你,再回去快刀斩乱麻。”、百里策了然,点点头,忽然说道:“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家的家事?”
  杨桓反讽:“还不是我身边有个孙符这个奸细?”
  百里策失笑:“老实说,虽然你们总说我们百里一家是奸细,可我父王把我安排在此处,不过是想保我一命,我还真没怎么动你们大商的情报。”
  两个男人此处相对而望,竟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两人皆是人中龙凤,可杨桓被不争气的皇帝拖累误会,而百里策自幼便被驱逐出母国。总归都是不得意的。
  杨桓叹道:“你这些年没有给卫国送情报,难道不是因为十几年来你们一家都在南疆?而百里家世代在京城,先帝又为何非要驱逐你们去南疆,难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弄情报的时候露了马脚?”
  百里策摇摇头:“我道你当年还小,没想到你什么都知道。”
  陈生冷眼看着这情况不对,便在杨桓耳边轻语:“丞相,还是莫要同这乱臣贼子掰扯,先捉住了他才是要紧!”
  杨桓也点点头。
  他也察觉出了今日的事情不太对劲出来。百里策这人一向诡计多端,今日的事情竟然进展的如此顺利,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百里策,你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你往后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若归降于本相,岂不是对你更好?”
  杨桓话一说完,百里策心口忽然又是狠狠一疼!他冷汗瞬间便冒了出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病?
  如今命格的缺陷已经是越来越明显,恐怕这病接着发下去,只会口吐鲜血不止,那之前的安排岂不是统统白费了?
  百里策心知不能子再与杨桓耗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扶风,扶风眼神坚定,点了点头,百里策便对着杨桓一笑,他的脸色因为疼痛而苍白,这么一笑还有些病弱之态:“丞相,你可知我卫国王室乃是天神转世,怎会甘愿做人阶下之囚?”
  他在杨桓的目光中,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直到脚跟悬空,杨桓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可知你脚下是什么路!”
  百里策却笑意不减:“当然清楚,深渊万丈,向死而活。”
  此话说完,他便决绝地纵身一跃,杨桓捉不住他,只看见他在这深渊之中快速下坠,狂风猎猎,吹得他衣袍作响。而他飞快的落下,最终成了一只黑点,终于消失不见。
  “世子啊——”
  扶风死死看着悬崖底下,目光悲愤,他对天长啸:“世子——属下未能护好你,又怎能苟活于世!”
  他这话一说完,便也如同百里策方才一样,决绝一跃,追随百里策而去。
  悬崖之上又重归平静,仿佛方才的追逐与生离死别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桓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悬崖,双眼圆睁,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可是百里策!惜命如金的百里策!他仿佛永远都游刃有余,从容淡定,怎会寻死?怎会丝毫不挣扎得寻死?
  他这么做,难道是真的不愿意做阶下囚么?
  杨桓孩子兀自愣神,额他身后的下属们却喜笑颜开,喜气洋洋,为首的陈生带头跪地,想杨桓贺喜:“恭贺丞相斩杀奸细,为国除害!”
  众将士皆附议,一时之间,山谷里竟全是贺喜的声音在回荡。
  只有杨桓一人独自看着悬崖失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第67章 谷底桃花
  待到杨桓带着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回到尚书府时, 府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杨桓走进大堂时,几乎是所有人都带着不同的情绪盯着他。
  他们惶惶不安, 翘首以盼,期待着杨桓口中的结果。
  小皇帝更是焦灼的看着杨桓,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终于没有再杨桓身上看见血迹,心中还稍微平静了一些, 甚至窃喜, 是不是杨桓最终没有下令诛杀百里策, 否则他衣裳上应该是有血迹的。
  沈庆刚是急性子,他最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丞相, 那乱臣贼子如何了?”
  众人皆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仔细将杨桓盯着, 之间夕阳的余晖之下, 杨桓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卫国奸细安平王,畏罪潜逃,于京郊坠崖自尽, 未留遗言。”
  此话一出, 私下皆是抽气声, 小皇帝苏炎气愤难忍, 用力一拍椅子扶手便站了起来, 怒道:“丞相!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人逼死!你连大理寺会审都没过, 你怎地知道世子便是奸细?莫非是你担心世子一家分了你的权势,你便处处针对他们,如今世子死了,你可开心!”
  杨桓便看着小皇帝这一张悲愤的脸,恍惚想起来,四年前先帝驾崩的时候,他都未曾这样伤心。
  自百里策入京,杨桓心中便一直烦闷不堪。今日这些事情之后,累积的情绪终是忍无可忍,他一声冷笑,便对小皇帝说道:“陛下,今日那百里策可是自己承认他是安平王,难道陛下还想自己骗自己不成?方才微臣派人去搜镇南王府,却发现那府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一些看门的家丁,难道陛下还不明白?他分明是就料到今日有可能出事,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杨桓平日里都是一副斯文君子的模样,除了四年前苏玉琳那事以外,他平日里即便是遇事不顺也很少这般疾言厉色。
  小皇帝一时被镇住了,他方才的那些怨气与勇气瞬间灰飞烟灭,眼中蓄起了清泪,仔细一看,还有些委屈。
  杨桓却怒意不减:“陛下,你只道微臣行事狠厉,可何尝想过,微臣殚精竭虑,只为将奸细揪出,可陛下却私下里厌弃臣动了陛下的亲信,教微臣如何不寒心!”
  小皇帝不敢再与杨桓的目光直视,垂下了头,像个被先生教训了的学生一样,他闷声说道:“丞相说的是,朕以后定当任人唯贤,定好好听取丞相的意见。”
  杨桓丝毫没觉得皇帝和自己这样说话有何不妥,反正自四年前那件事之后,只要自己稍微动怒,小皇帝便会用这种方式哄自己消气。
  杨桓只轻轻“嗯”一声,没再理她,反而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清璇的身上。
  而在杨桓看不见的背后,没人看见,小皇帝那低垂的眼神中已经全是愤恨与挣扎。
  为什么一次次都要被杨桓掐着脖子做决定?
  这大商的天下,难道不姓苏了么?难道改姓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