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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桓心知清璇从前便比自己小,重生之后又比当年还要小几岁,他心中一直有隐忧,总担心清璇嫌弃他年纪大,看上那些年轻的后辈,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清璇直接说出来了,这叫他如何能高兴?
  清璇咯咯地笑着,哄了杨桓几句,却发现杨桓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似乎还在生方才的气。
  她心虚的蹭了蹭杨桓,见杨桓还是不理她,反而在看天上的云。清璇不服气,又去拽他的袖子,可杨桓还是不动如山,清璇知道这使出“撒手锏”的时刻到了!
  她先兀自哼哼了几声,又拖长了音调委屈的说道:“你看看你!把我的手腕都弄紫了,现在人家疼的要命,你竟然还不理人家!”
  其实方才杨桓也并没有不理她,他只是在想,若是清璇真的看上了别人家的少年郎,自己又该怎么办?难不成要棒打鸳鸯?
  这么说也不对,明明自己和清璇早就该成婚了,为什么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
  他纠结了许久,可所有的纠结都抵不上清璇那略带哭腔的一句话。
  他被那柔柔的嗓音迅速拉回了思绪,他低眉一看,清璇果然把小手举到了他眼前呢,清璇那手上果然是一道淤青,想来自己方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
  杨桓自责不已,捧着清璇的小手,像小时候哄清璇那样小心地吹了一口气,明明后悔的要死,嘴上却还不饶人:“你说说你,你要是方才不气本相,本相能把你捏青了?小丫头天天说话,口无遮拦!”
  清璇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气的跳了起来:“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就成了气你了,是我受伤了,怎么还要被你说一顿!”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杨桓也气了,用力蹭了清璇手腕一下,满意的听见了清璇“嘶——”了一声,抢在清璇发火之前飞快的说道:“走,咱去找方丈要草药去,乖啊——”
  说着便带着清璇向前山跑去,整个山上都回荡着清璇的惊呼:“杨桓——你给我跑慢点——”
  **
  杨桓才跑到禅房,便惊觉禅房的门口斜倚了一个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杨桓一看见他,竟生生顿住了脚步,面色尴尬。
  清璇还没看见这少年呢,她本飞快地跑着,全然没发觉杨桓已经停了下来,她一不留神,便猛的撞到了杨桓的后背。
  “杨桓!”她捂着被撞疼了的鼻子,气的跳脚:“你怎么停了下来,你,你……诶,这不是大哥么?”
  清璇终于看见了门口的少年,这少年眉清目秀,眉宇间带着疏离,可不就是送清璇来灵云寺的沈天枢么?
  沈天枢虽没说话,可眼神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你带我妹子玩的很开心,哈?”
  清璇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杨桓许是因为那晚上被大舅哥教训的缘故,见了沈天枢,还是有点不自在。
  杨桓掩饰性的轻咳几声,沈天枢却开口了:“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长兄。还是让你们见面的。不然我带清璇来做什么?”
  杨桓微愣,清璇却拉着杨桓的袖子,很认真的说道:“是呢,今天是哥哥听说你来灵云寺,这才带我来呢。”
  杨桓有些搞不明白了,不知道这大舅哥究竟是怎么想的,之前还要教训自己呢,现在却瞒着沈家长辈带清璇来见自己?
  沈天枢又说:
  “见面就好好见,这青天白日的见面多光明正大,总好过半夜偷偷摸摸地见。我也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你若是待她好,我便对你好,你要是敢欺负于她,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沈天枢其实还是不喜欢与人相处的,他说完这些便潇洒地走了。想来刚才方才是故意在这里等他两人过来的。
  清璇仰起了小脸,一脸的骄傲,对杨桓说道:“听见没?我哥哥说了你不许欺负我!”
  杨桓苦笑一声,为何沈家的人都以为自己会欺负清璇?明明是清璇这个小祖宗在欺负他啊!
  可他还是温柔地牵起了清璇,带着清璇走进了禅院:“进来罢,我给你上点药。”
  清璇便乖乖地跟他走了进去,乖的像个孩子。
  杨桓忽然就觉得眼下的时光安静而美好,没有那么多障碍,没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没有那么多争权夺利,只有清璇在侧,余生若能如此,岂不是一大幸事?
  以后娶了清璇,若能归隐,安心和清璇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是很令人向往的。
  **
  大商此刻一片静好,可千里之外的卫国却是风起云涌,暗流汹涌。
  卫国正举国欢庆卫王寻回了遗落民间多年的儿子,卫王老泪纵横之余,给这个新寻回来的儿子封了个“广安王”。
  自是希望这个儿子能平安长久的。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只是这广安王似乎是身子不大好,鲜少上朝,百官偶尔碰见他,便能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想来是在民间养得太久,身子未能调理好的缘故。也难怪卫王要用“广安”作为他的封号。
  宫中的凤鸾宫里住着卫王的废后,据说是这废后不知深浅,居然臆想新来的广安王害她的儿子,几次三番迫害于广安王。只是广安王贤孝,未曾计较。
  可卫王却护子心切,斥责了王后,王后竟还想当众刺杀广安王,被殿前侍卫止住,卫王终于忍无可忍,废除王后之位,幽禁废后于凤鸾宫,无诏不得外出。
  宫人皆传闻,说废后被幽禁在宫中之后便疯癫了,整日里胡言乱语,大哭大笑,哪里还有一点寻常端庄的模样。
  广平王听见这消息时,轻轻一笑,淡淡说道:“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本王今日便去看看母后去,顺便和她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第72章 前尘后事
  凤鸾宫此时的夜里, 静悄悄的, 失去了儿子的王后困倦的倚在窗边, 寒夜沉沉, 月凉如水。
  想起自己初入宫的那个夜晚,恍惚也是和今天一样,是个明月皎皎时节,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个少女罢了, 纵然父兄在耳边反复叮咛要稳住局势,提携家族, 可那时候的自己又怎能听得进去?
  少女都是懵懂的,还是想和仰慕已久卫王白头偕老,恩爱眷侣的。
  初初入宫的卫王后其实知道了楚夫人的存在, 她甚至能接受楚夫人生下了卫王长子,可是那又如何?自己才是卫国的王后, 独一无二的尊崇, 自己的儿子也将会是太子,继承这大卫的天下。
  当年青涩单纯的卫王后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就这么一直默默的敬仰着卫王,守护着他的一切,将自己无所保留的交付给他,他总有一天会抛弃那个出身低微的楚夫人的, 也早晚有一天会看见自己的好的。
  可是时间渐渐流逝, 在一次次看见卫王离她而去, 夜夜宿在楚夫人的宫中时, 本就一往深情,又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在生下孙符之后,卫王来凤鸾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仿佛生下孙符——这个卫国的太子之后,卫王的任务便像完成了一样,他肆无忌惮的留在楚夫人哪里,从未对她有半分的关心。
  于是日子久了,在孤寂中慢慢成熟的卫王后终于意识到,无论自己做了多少事,为卫王付出了多少,其实自己从来都未曾入过这个男人的眼啊。
  他的眼里之后那个楚夫人,那个柔弱不堪,仿佛离开了卫王便无法生存的楚夫人。
  若说意识到了这些,只会让这个孤独的女人伤神,也便罢了。
  可令这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子变得疯狂而残忍的,却是之后的一件事情,以至于卫王年迈的时候,时常会愧疚的想,若是自己当年手段未曾那样强硬,是不是之后的一切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便统统都不会发生?
  几年之后,卫国与商国开战,卫王后娘家的男人们都去了战场,这样的武将世家,平日里着实是威风八面,可他们所有的荣耀与功勋皆是用命换来的。
  卫王后在王宫里为父兄日夜忧心,她不敢奢望卫王会来安慰她几句,只求父兄能平安归来,如此便胜过一切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那个记忆中高不可攀的卫王,竟然如此的薄情寡义,他竟然趁着父兄在前线为他浴血奋战之时对自己下手!
  卫王后还记得那是个雨夜,她跪在小佛堂里,为远在边疆的父兄祈福,可就是这个时候,卫王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内监便冲了进来,他怒意不减,指着自己便怒吼道:“孤竟不知,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毒妇!”
  卫王后愣住,瞠目结舌,话语都说不连贯:“陛下……陛下……臣妾,臣妾又……”
  可盛怒之下的卫王又怎能听得进去卫王后的话?他怒而指着战战兢兢的卫王后,斥道:“毒妇!阿楚有孕不过三月,你竟然容她不得,连一个还在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你何德何能,坐着这个王后的位置!”
  也就是在那一刻,卫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被卫王藏的好好的女人,那个楚夫人,闺名竟是阿楚。用她的闺名做封号,可见卫王是有多么宠爱这个女人。
  可她是什么时候有孕的?自己为何不知道?
  “陛下……您将楚夫人保护的好好的,臣妾从来都不知道楚夫人怀上额孩子,又如何能谋害她的孩儿?”
  往后泪眼盈盈,哭道:“况且哪怕臣妾不喜欢楚夫人……可楚夫人到底是王上的妃子,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王上的孩儿,臣妾又怎会伤害他分毫?王上,您可要相信臣妾啊!”
  年轻的王后哭的撕心裂肺,她多么希望卫王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仰慕爱恋卫王,自然会好好守着他的一切,哪怕不喜欢他别的子女,可总不会伤害他们。
  可卫王却冷笑:
  “王后说的好听,额本王却不醒,这六宫上下,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去伤害阿楚!还有谁回去冒这个险去用这个阴毒的计谋!”
  ……
  卫王后对当年的事情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记得自己当年撕心裂肺的的为自己辩解,可最后却被卫王投入了冰冷的天牢。
  当年的自己多么委屈,因为卫王不肯相信自己而一夜无眠。
  等过了许多年之后,上了年纪的卫王后才渐渐明白,卫王从未曾对自己有过半分的情义,自是不愿意听自己的辩解,他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只想随便找个理由将自己从王后的位置上拉下来。而不论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凶手。
  又过了很多天,卫王终于下了废黜王后的旨意,可也正是这天,哥哥回来了。
  哥哥听闻了自己的消息,放心不下,带着一千兵马就回来了,他在大殿之上质问卫王,为何要废黜王后?为何不查明事情的真相?
  卫王被哥哥逼的哑口无言,又忌惮外戚,终究是咬着牙妥协了。
  于是卫王后又回到了凤鸾宫,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后。可不同的是,这次以后,卫王是当真一点也不踏足凤鸾宫了。、凤鸾宫,俨然成了一个冷宫,一个只囚禁了王后一人的冷宫。
  一切看似平静如常,可王后的内心,仇恨正生根发芽,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仅对自己一点感情也没有,甚至憎恨厌恶,是觉得自己抢了他那楚夫人的王后之位么?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还要因为娘家的势力迎娶自己入宫呢?
  那这些年自己蹉跎了的年华,又算什么呢?那在前线替他以命相搏的父兄,又算什么呢?
  他是这世界上,最薄情寡义,最阴毒可恨之人啊!
  于是后面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愤怒的往后带着父兄给自己的人马,扫荡了楚夫人的宫殿,那个霸占了卫王全部宠爱的女人,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后来的一切便彻底脱出了卫王的掌控,楚夫人殒命,孙策流落商国,而王后外戚战功赫赫,卫王一时半刻可拿她无可奈何。
  自那楚夫人被葬入了王陵,卫王便郁郁寡欢,更无心宠爱旁的女人。
  又过了十几年,当初送到商国的王子终于长大了,百里策顺利回到了卫国,卫王还是那个日日伤神的卫王,可王后却不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后了。、因为这十几年间,外戚被卫王一一除去了。
  卫王再无须忌惮谁的怒火,他放心的将百里策——这个被迫失散多年的儿子放到了自己身边养病,而不用担心谁又会带着兵马夺走这个孩子的性命。
  百里策的身体还是不好,时常便爱咳血,卫王找便了卫国的名医,可却都不能根治儿子的病情。
  他日夜忧心,每日里想着的,便是怎么将儿子和商国那个小丫头凑成一对,两人若是命格相补,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卫王白日里忙的很,可百里策却不忙。
  他闲起来了,便想着把从前的帐好好的算一算。
  这日天朗气清,暮春四月,微风和煦,一看便是个算账的好天气。
  他咳嗽了几声,又抖擞抖擞精神,便带着一对人马,像当年王后带着人冲进了母妃宫里一样,冲进了凤鸾宫。
  宫人都是爬高踩底的好手,百里策方一靠近凤鸾宫,便看见此处杂草繁多,宫人寥寥,像荒郊野岭一般沉寂。
  百里策轻勾了唇角,冷冷一笑。
  他手下的人早已替他推开了宫门,他缓缓走了进去,便听见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本宫不是说过,无事不可入我凤鸾宫么?是谁!”
  百里策轻轻一笑,便说道:
  “自然是您的儿子啊,母后。”
  他特意咬重了“儿子”这个词,满意地看见了王后脸上浮起了扭曲的神情出来,她死死盯着百里策,瞠目欲裂,目光似能喷出火来一般:“本宫认出来了,你是哪个贱人的孽种!”
  “看来母后这么大了,还没能学会说话,来人,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