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实在没想到,龙雀竟成了个残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雀倒是坦然地把袍子撩了回来,看都不愿再看一眼,被扔在角落里蠕动扭曲的龙孝,心灰意冷地说:这孽障把我囚禁在此已不知多少年了。
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简直畜生不如!周子舒原本就非常非常厌恶龙孝的阴狠毒辣,却念及他是龙伯伯的亲子,就算这小子暗算他们窥视白衣。也从未想对其痛下杀手,但眼前此情此景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能对自己父亲下此狠手,真是畜生不如啊。
龙孝对着斥骂却有些不疼不痒,甚至还有余力反驳:我是畜生,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靠在石壁边,听着这对父子你来我往的指责,攀咬,推卸责任,兜来转去为的还是那武库里的阴阳册,为了这阴阳册,父子相残,枉被人伦,还真是有些可笑啊。
听着龙孝那小子死性不改的指责和谩骂,温客行实在是没了脾气,甩出一计掌风便封了他的哑穴。
叶白衣也实在不想再听他们父子之间的糊涂账,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可认识神医谷的岳凤儿?这岳凤儿是不是容炫的老婆?
龙雀虽然有的没的扯了两句,却还是肯定了叶白衣的问话。
那当年容炫和他老婆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叶白衣看着那个行将就木老头子不耐烦的问道。
知道。龙雀倒是坦然的很。
听到他这肯定的答复,温客行终是没忍住,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他这一开口却是吸引了龙雀的注意力,那老头子便问向跪坐在他身旁的周子舒,问那人是不是他的朋友?
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叫做温客行。周子舒有一说一,给龙雀介绍着。
龙孝曾在英雄大会上说,高崇一度威逼利诱你打开武库为其打开武库,此言可当真?说实话,高崇的死确实是温客行的一块心病,既然见到了正主,就不得不问出心中的疑惑。但龙雀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无措。
龙孝说的是假的,高崇是被冤枉的难道高崇真的如周子舒所说是个凛然无辜的正人君子?
龙孝还曾说,二十年前容炫曾诓骗您为其建造物库,此话当真?温客行有些茫然地继续问道。
而龙雀的回答却让他陷入沉思,开始质疑起这20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武库是龙雀以及那一众兄弟心甘情愿为容炫建立的,武库的选址及钥匙,还多亏了周子舒的师父秦怀章的帮忙和援助。这一切的一切,既没有阴谋,也没有诓骗,就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异想天开的春秋大梦罢了。
听着龙雀娓娓讲述着20年前的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义结金兰,共襄盛举,张成岭不由得出声打断,问了一句:您刚才所说的五湖盟五姓兄弟,是有我的爹爹在内吗?
这独属于小少年清脆的声音,在龙雀听来格外的悦耳,他这才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竟有个青葱少年,不由得问了一句:令尊是哪位呀?
我爹是镜湖大侠张玉森!
这少年竟是他故友之子!龙雀有些激动,催着那少年赶紧凑上前来,他好仔细看看,他那多年不见的老友竟生了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很是欣慰感慨啊。
龙雀与着老友的孩子叙着旧,却听到他那些当年的兄弟们如今在世的也没有几个了。张玉森,陆太冲,高崇,都因为卷入琉璃甲的风波而相继殒命。
龙雀听着这些老友的死讯,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们抢琉璃甲有什么用啊?琉璃甲只是一把锁,没有容兄弟的钥匙有锁又有什么用呀?
钥匙?还有钥匙?几个人都惊了一声,难道那掀起江湖血雨腥风的琉璃甲,竟只是把打不开武库的锁,那为其搭进去的人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容炫的钥匙是不是在你手里?叶白衣直接问道。
不在!龙雀回答的也很是干脆。
周子舒见温客行神色有异,便站起身走回到他身边,似是想开口问些什么,见他面色沉郁,也只默默陪着,没有言语。
别废话了,钥匙呢?谁拿了?叶白衣真的是不想再听龙雀那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的废话,直接逼问道。
也不知龙雀这哪来的傲骨,面对叶白衣的逼问坦然以对,说着就是不告诉你,我如今已沦落到这番田地,还有什么能逼迫得了我呢?
周子舒也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怎么了,见他身形有些踉跄。扶住了他的肩膀,给予他一点安慰和依靠。
可不知怎么的温客行听这叶白衣咄咄相逼的质问,突然爆发了,猛的出手袭向对方,大声嚷嚷着:老妖怪,别人不想说,你讨什么嫌?!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这狭小的洞府内动起手来,叶白衣不明就里,擒住那小子的双手,恶狠狠地问了句:你疯了。
看你不顺眼,想揍你不成吗?!
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找真相,你这一会儿发什么疯?
我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不行吗?!
眼见着他俩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周子舒皱起了眉头,白衣也叹了一声,撑起身子,走出被灯火隐蔽着的拐角石台,眼见着温客行待叶白衣一掌推的后退数步便扶了一下。周子舒见他还想上手,便扯住他的肩膀看了,警告了一句:闹一下就得了,有完没完!
姓温的你别自讨没趣,我一定要弄清楚容炫到底因何而死,因为他是我徒弟!叶白衣见这小子还想死缠烂打,就怒吼一声,这一吼却把温客行唤回了神,喃喃道:容炫是你徒弟?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白衣,既然叶白衣是容炫的师父,那这个人与容炫又是什么关系?
叶白衣为了自证话中的真假,抽出背上的龙背重剑,纵身跃起,挥出一招招凌厉剑招,将坚硬的岩壁石台砍了个稀碎。
龙雀见到这他再熟悉不过的招式,喃喃出声:封山剑法!你真的是他师父!叶他一时之间却没想起容炫尊师的名讳,有些踟蹰着。
叶白衣!
想不到,您竟然尚在人间!这就是六合神功的境界吗?!天残地缺六合神功,竟然是真的,长生不老,天人合一呀!龙雀看清楚了,叶白衣如今年轻的面目忍不住朗声大笑着,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真的能看到已入天人之境的长明山剑仙的尊容。
既然知晓了这人身份,龙雀对他的态度自然而然恭敬许多。
前辈,您的六合神功始终被好好地保管在武库之中,死者已矣,容兄弟当年不懂事,做错了,他懊悔歉疚呀!
懊悔歉疚?简直愚不可及。叶白衣扯着嘴角斥笑一声,那神情是说不上的恼怒和悲戚。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他兄弟念念不忘,有愧教诲的授业恩师,龙雀便不再隐瞒,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叶白衣。
容兄弟嘱咐过容夫人,让她设法把琉璃甲钥匙,送至长明山师尊处,将其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给前辈,替她在前辈面前磕头告罪,只是没有想到话至此处,龙雀突然缄默了。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抓狂。
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叶白衣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这老家伙竟然还向周子舒要酒喝,不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周子舒虽然也摸不着头脑,但面对着儿时的长辈还是很尊敬的,不过他身上没酒,酒葫芦是在白衣身上,他刚想伸手讨要,却见温客行已先他一步走上石台,掏出了怀中的酒壶递给那个老人。龙雀只饮了一口,便被呛的轻咳几声,慨叹这山中无日月,他都不知多久没尝过着杯中滋味了!
叶白衣真的是被这老家伙磨得没了脾气,不耐烦地吼道:姓龙的,快说!别卖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为了过剧情,谁想听龙雀跟挤牙膏似地翻那些陈年烂账?难道是因为他被锁了太久没人跟他唠嗑,都是个快死了的人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下线吧,我不想听他唠叨了。烦死了!哼!(发出空空的声音)
第60章 真相
龙雀饮了这壶中酒,慢慢吞吞的将那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只说一众少年英才,在容炫的吸引下,聚集在一起,被他那一套天下武学就该公诸于众,供人一起参谋的理论所折服,燃起一把熊熊大火,便跟着容炫干起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致力收集天下绝学,建设武库,也因此挑动起江湖风波。
叶白衣只听着容炫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忍不住怒斥一声:一帮蠢货!再精妙的绝学那也是人写的,抢破了头,去争一本别人写的秘籍,是觉得别人长了两个脑袋,还是自己没有脑袋?别人教什么就学什么,那跟杂耍艺人训的猴有什么区别?!还为此引火烧身,断送性命,还好这小畜生自己叛出师门,不然教出这么一个蠢徒弟,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老妖怪闭上你的鸟嘴!温客行自从见到了龙雀,听他讲那些当年的真相,脾气就越发暴躁古怪了,忍不住站起来吼了叶白衣一句,还作势动手,被周子舒拦住,也蹙起眉头说道:前辈,你一再打断,龙伯伯何时才能说到正题?
叶白衣被这两个人怼了一句,愤愤的甩了甩袖子,白衣上前一步,背对着龙雀,扶住了他叶叔气得颤抖的手臂,安抚他越发急躁的脾气。
龙雀到没有对叶白衣的打断和不客气的训斥有什么不满,还附和了一句,他此言所说当年秦怀章劝他们如出一辙。
周子舒惊异于他师父与武库,还有什么渊源吗?
可在龙雀的话中别说渊源了,这武库的选址就是他师父寻到的一处前朝古墓,就连那精巧绝伦的钥匙和锁都是他师父早年与友人游历所得,由龙雀加以改造,就成了天下武库
别啰嗦了,先说回正题,容炫到底是怎么死的?叶白衣扶着白衣的胳膊,怒气冲冲的吼道,他来找龙雀,不就是想知道。当年容炫身死的真相!
而在龙雀的叙述中,那真相竟显得有些荒唐。
五湖盟五子与容炫比武,也只是非常寻常的一次过招罢了。容炫仗着自己武功奇高,便以一敌五,与五子打得风生水起,不落下风,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不小心中了高崇一剑,谁能想到那剑上竟然被喂了剧毒,在场除了五湖盟诸子之外,便只有神医谷三杰和龙雀,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容炫的妻子岳凤儿扶着她夫君倒下的身子有些怔愣,还是她的师妹甄如玉之妻谷妙妙,查看容炫伤口时才辨认出他中的是三尸剧毒,而高崇的剑上还染着容炫的血,可高崇并不承认,这毒是他下的,他也没有理由残害容炫,岳凤儿索性恨上了五子,将他们逐出神医谷。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多年来,龙雀始终不相信那毒是高崇下的,却也没有想通在他们情意正浓时,是谁能对容炫下此毒手。
周子舒猜测着。高崇不是没有理由下毒,他不是一直窥视着六合心法吗?
但龙雀却否认了他的猜想,坦言的说六合心法在武库内,五子与容炫分持琉璃甲和钥匙,他们闹翻之后武库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那六合心法也没有人能得到,周子舒这个猜想并不成立。
真相竟是如此的荒唐,温客行听着脑中嗡鸣,忍不住抚着额头,身形踉跄,还是周子舒扶了他一把,没让他跌到地上。
老温,你怎么了?周子舒扶住他关切地问道,温客行却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
三尸毒只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那后来是谁害得容炫发疯?以叶白衣的见识自然是捕捉到龙雀话中的漏洞,质问着,见他面有犹豫不耐烦的说:你尽管说!就算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我也饶不了他!
龙雀见叶白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也就破罐子破摔,说出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名字容炫之妻岳凤儿。
见所有人都不信,龙雀只好解释这事中原委。
神医谷至宝阴阳册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救活一个人就必须牺牲另一个人的性命,因着救人之法,有悖人伦,便也成了神医谷禁术,岳凤儿就算明知其中利害关系也潜进神医谷中偷出秘籍,修习禁术想逆天改命救回她的夫君。
听着龙雀话中的意思,容炫应该是被救回来了,温客行思及阴阳册能逆天改命,想到阿絮因为钉伤而命不久矣,急切的追问:阴阳册真的能连毒入心脉的人都能够救得回来,那经脉枯死之人呢?!
周子舒看着他关心则乱的侧脸,心中感慨着,他竟然始终记得,连白衣都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高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龙雀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阴阳册既然是神医谷禁术,那自然有它不能公之于众,治病救人的原因,不说那一命换一命的残酷之法,只说容炫就算被救活了,那也成了一个疯子,甚至失手杀了他的妻子!丧失最后一丝人性,沦为彻头彻尾的魔头,被天下群雄群起而攻之。
岳凤儿的师弟师妹呢?他们为什么不制止?!叶白衣千算万算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可置信的怒吼着。白衣想拦着怒火攻心的他都没有拦住,被他一手甩开。
岳凤儿身为大师姐竟然偷习神医谷禁术,自是被逐出谷外,她也只好托甄家夫妇回到谷中寻访根治之法,武库的钥匙也就是在那时交到他们手中,只是天意弄人,等悲剧辗转到甄如玉耳中时已离青崖山之战没有几天了,他就算快马加鞭,也没有见到容炫最后一面,只见到青崖山前尸山血海连成一片,而容炫的尸首却不知所踪。
连甄如玉都不清楚,当初青崖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龙雀和温客行更是被蒙在鼓里,但周子舒和叶白衣却是下意识看向白衣,叶白衣更是惊讶于这小子当年为了容炫竟造下如此杀孽,难怪为其疗伤之时见他内府之中隐有心魔缠绕。
既然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也不难推测出后来发生了什么,周子舒有条有理的分析着当年天下群雄追杀容炫,固然有报仇雪恨的意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则是为了夺取天下武库的钥匙,但那些人都死干净了,想必正邪两道肯定把主意打到了甄家夫妇的头上,甚至不惜与悬壶济世多年的神医谷撕破脸皮,逼甄如玉交出钥匙。
这就是容炫身死后的另一场悲剧了,甄如玉念着兄弟情谊,孝义难全,抵死不肯吐露武库的秘密,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泼起脏水来也是丝毫不手软,见着撬不开他的嘴就逼神医谷老谷主大义灭亲,亲手废了他二弟子的武功,逐出门墙,而神医谷也就此一蹶不振,老谷主仙逝之后,神医谷便销声匿迹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