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语气虽然令人不寒而栗,可话中的意味却有些令人想不通,丹青一时间尴尬地站起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以后,我这个‘妈’就送给你了,你觉得如何?”
这下,脸色大变的不止是丹青,连一旁的丹诗琴也‘蹭’地站起了身,震惊地看着满面寒霜的左少渊,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少渊,你这是在说什么?”
“少渊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敏锐地感觉出了不对劲,饶是丹青再淡定,也忍不住犹豫着朝丹诗琴看了一眼。
客厅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丹诗琴震惊的神色在触及左少渊的眼神之时,缓缓地平静了几分,随即转换为几不可见的惶恐。
“丹青丫头,麻烦你,去帮阿姨倒杯水。”深吸了一口气,丹诗琴勉强压下心中顿生的惶惑,语调隐隐有些颤抖。
“好!”眼看着情形明显不对,尤其是左少渊那道仿佛能凝结成本的冰冷视线,丹青被那神色吓得呆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
“少渊,你……”短短几个字,其中语气十分艰涩。
左少渊面上神色不改,一步步上前,直直走到了客厅中央,方才将手中文件扔到桌上。
转眼一扫,见那文件上的内容不过是关于苏虞的,丹诗琴隐隐地松了口气,平复了表情看向稳稳立在一旁的左少渊。
“商界之中起起伏伏还不是正常?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那个江凌苑究竟有多大能耐而已。”既然只是这个,她倒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是你杀了苏靖。”怪不得,这京云城中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苏靖为了苏虞坚持了那么久,最终却不得不让出了苏虞还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楚家,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这件事情做得毫无纰漏,所有的黑锅都让江凌苑背上了,并且让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毫无办法。
谁会去为了一个死去的苏靖,而得罪这军机大院的左家?整个京云城中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子。
更何况,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楚家,从始至终丹诗琴出手只不过用了‘左家’这个名头。
“不,没有人杀他。”
“是啊,苏靖是自杀的,因为江氏强行从他手里抢走了苏虞。”
“现在看来是这样,少渊你倒是开始管起这种闲事来了?”丹诗琴的神色略微轻松了点,握拳的手也随之松懈下来。
“你杀人从来都是不用见血的,不是么?”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喜欢的那个江家丫头不是已经接手了江氏吗?商界之中诸如此类的手段多了去了,我今天出的这道题她要是能做得下来,就证明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否则,以她的身份实在不配嫁进咱们左家。”
“我看上的女人配不配,何时需要外人来评论。”左少渊一双薄唇紧抿,拧眉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自己叫做‘母亲’的女人,语气不无讽刺。
“外人?妈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少渊你怎么能说话这么难听?当真是长大了眼比天高不成!”
“为了我……就好比当年,你做出的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我?!”一番话至尾音时猛地拔高,左少渊向来寡言冷语的脸色骤变。
前所未有的厉声落地时,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满是煞气!
一支被按下了开关的录音笔被扔在桌上,沙哑而瑟缩的男人声音传来,断断续续却意味分明。
那逐字逐句之中,丹诗琴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慢慢地白成了一片,垂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握紧了拳头,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你……你这是从哪里录来的胡言乱语!”
☆、第217章 旧事败露
江氏大楼
江凌苑愣怔地盯着手中的消息,手机屏幕亮着久久不息。
屏幕中又是一条消息传来,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左家。
左家……她费尽心思查了这么久,查出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以权势逼人、以形势迫人,那自杀的倒霉鬼苏靖被权势所逼、又为形势所迫,可到头来死了还变成了一枚棋子。
一枚不会说话的,被人操纵着欲致她江氏于死地的棋子。
她想过丹诗琴与左穆对自己的不喜欢,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到了处心积虑来对付她的地步。
一直随身携带的红本就放在包里,江凌苑木然着脸,翻开那崭新的结婚证,左少渊与江凌苑两个名字赫然在目。
她看过许多不受婆婆喜欢的儿媳案例,万万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然成了其中翘楚。
恐怕,能让婆婆使出这么大手笔来对付的,也只有她江凌苑一人了吧?
可那是她丈夫的父母,换了任何一人她可以以牙还牙,半点不少地报复回去,偏偏是左家人,她所爱之人的亲人。
江凌苑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秘书忐忑地站在边上,看着她的脸色一时间不敢出声,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董事长您别生气了,左家这么对咱们江氏下死手,咱们现在掌握了证据又有苏靖的女儿苏虞在手,随时都可以给他们来个漂亮的反击。”
不管怎么说都可以先洗掉江氏所背上的污名,反正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江氏一旦忍让了一次,想必离下一次也就不远了。
这个道理是个人都懂,江凌苑伸出微颤的手揉了揉眉心,神色复杂地盯着一左一右的两份文件。
左边,是左少渊亲手送来的蓝夜无条件注资文件;右边,是江氏与苏虞签下的融资并购合约。
“咱们江氏向来与左家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他们是京云城中首屈一指的家族,可商界之中自有商界的规矩,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讨回公道!”
公道?
江凌苑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收起桌上的文件,淡淡道:
“这件事情压一压吧,刚才向董不是找我有事吗?先请她进来。”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向晚梅的身影随后出现在办公室,见得江凌苑这副难看的脸色,不禁皱了皱眉。
“董事长。”
“向董?请问有什么事吗?”从上任江氏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跟这位商界铁娘子真正说上过几句话。
向晚梅此人跟她那温婉的名字不一样,言行举止非常直截了当,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多。
她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这女人是个轻度面瘫症患者,而且因为这一点,在商界之中反而显得十分有利。
江遇秦生前比较信任的人除了江庶之外,也就是这个已经年近四十的向董事了。
“关于苏虞的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聊一聊。”向晚梅皱着眉,一张略带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江凌苑眉心微跳,忽地一笑,放下文件起身道:
“现在也正好是饭点了,不如我请向董吃个饭,有什么正事咱们边吃边说怎么样?”
“也好,走吧!”向晚梅略略沉吟,随即点了点头。
好好的江氏,如今换了江凌苑这么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来执掌,说她心里没有轻视是假的,更何况刚上任就因为她随手签下了一份文件而给江氏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仅是她,就连江氏上下也微词不少。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丫头片子的所作所为还算比较妥当,已经隐隐有了为江氏挽回局面的势头,总算是让人觉得放心了些。
但也仅仅,让人从心底里少了几分轻视而已。
两人并排而行,朝二楼的包厢走去。
江凌苑挑的是一个口碑极好但价格却很实惠的中式餐厅,各种菜式都比较大众。
向晚梅见此,神色略微满意,“原来,董事长也喜欢中式饭菜?”
“我在口味方面不怎么挑剔,向董喜欢就好。”
据她上任之前对江氏中人不多不少的习惯了解,向晚梅不同于江氏其他董事,她并非江氏的族内人,反倒是出身十分低微,小时候家里穷甚至连高中也没有上完。
但这人向来善于学习加上能力方面远胜于人,后来阴差阳错跟在江遇秦手下之后,更是比所有人更为努力,一步步在江氏爬到了越来越高的位置,倒也十分令人佩服。
都说由奢入俭难,但这个凭借自己的手段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女人向来性子节俭,衣食住行与一般的中产阶级没有区别,平时也比较偏爱这种实惠的餐厅。
在上任江氏之前,她已经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一遍,该查到的也都查过了,江氏的所有股东董事之中,唯独一个南怀锦至今让她没有摸透而已。
江凌苑明显的刻意迁就让向晚梅心情好了不少,那张轻度面瘫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
“这个苏虞的事情,昨天董事会之后我回去反复考虑了一下。”
“向董怎么想?”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建议董事长还是再三考虑一下比较好,毕竟咱们要一手归还苏虞,那签下的所有文件可都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言下之意,这公司一旦还到了苏虞的手上,到时候苏虞一旦反悔,她们江氏只能是打落了牙齿混血吞,再想讲理都难了。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
“你先别急。”向晚梅地转眼,对上江凌苑含着微笑的视线,郑重道:
“说句摆谱的话,我也是跟着你父亲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了,大致的直觉还是有的,不管你信不信‘女人的商业嗅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少出错。”
“向董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现在董事会已经通过了这个决议,恐怕……”
一旦通过了董事会的决议,自然是没有办法更改的,明白这个道理才更让人觉得无奈,向晚梅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地出声:
“唉……这回我这心里是格外的不踏实,对了董事长……”
“向董是长辈,直接称呼我凌苑就好。”眼前的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片刻继续出声。
江凌苑抿了抿唇,听着那句话神色微变。
“这合同我拍下了照片,你也不用怀疑我骗你,而且我也没有必要针对江副董什么。”
手机屏幕上,是白纸黑字的协议文件。
江凌苑不再出声,向晚梅见此以为她是在质疑什么,顿了顿瘫着脸收回了手机。
“麻烦向董把这张图发给我吧。”良久,淡淡的声音响起,其间意味让人捉摸不明。
“行,我前几天跟江庶交接文件时无意间发现的,这事儿我本来也犹豫了一下,但事关整个江氏,恐怕还是让你清楚一下比较好。”
在向晚梅的眼里,这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似乎比她自己还要面瘫上几分,吃一顿饭下来连神情都没怎么变过,除了脸上一贯的礼貌微笑之外,就是现在的面无表情了。
想当年她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在底层日夜不分地苦学苦练,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多赚一份提成……人与人的差别也就是如此。
江凌苑捏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增加,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千般思绪翻腾了起来。
一双谍眼中几经闪烁,最终化为冰冷。
原来,她一句‘打算调整江氏的股份并把原有的股份划给江亦默一家’,竟然让她那江庶表叔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