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建彰今日穿了一件竹叶青色的交领长袍,头上以玉簪束着发,面色显得微白,正立在门侧看向叶建舒。
“大哥哥……”叶建彰的嘴唇动了动,才又道,“让我背……二姐姐可好?”
叶建舒一怔,转头看向楚氏,楚氏又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雪兰,雪兰的手已经握紧了长长的广袖口。
叶建彰是她的亲弟弟,再没有一个人比叶建彰和她再亲近了。而今日,她要出嫁,本来也想着让叶建彰背自己上轿,可是自从雪兰和盛信廷定了亲,叶建彰就没再见过雪兰,就算雪兰送过去的东西,叶建彰也只让丫头收下来,并不亲见雪兰的面。
雪兰虽不说,可是心内是伤悲着的。
可是现在,叶建彰竟然主动要求背着自己上轿,让雪兰的心情顿时如卷起了波涛的大海,再难止了住心内的激动。
雪兰盖着红盖头的头还是点了点,叶建彰看也不看盛信廷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直接到了床旁,弯下腰去,“二姐姐,我背你!”
这么一句话,顷刻间让雪兰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很小的时候,叶建彰还不会走路,只指着外面的春光要出去。海氏不许,叶建彰就哭个不停。雪兰便弯下腰来,让丫头把叶建彰放在自己的背上,雪兰半哈着腰,背着叶建彰向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哄着他,“建彰不哭,姐姐背你!”
那时的叶建彰就这样被雪兰哄笑了,一笑似乎穿越过了这些个年头,一直传到了现在来,雪兰耳畔依然回荡着叶建彰那时的笑声。
现在换了,换成叶建彰对雪兰说,“二姐姐,我背你”……
洛璃扶着雪兰,把她轻轻的放在叶建彰的背上,叶建彰半扣着雪兰的小腿,他脚下的一步步,即稳且慢,似乎在沿着岁月的长流,逆流而上,走回到小时候。
一步,两步,三步……
纵是再慢,叶建彰还是把雪兰背出了正房,背到了沐恩侯府外的花轿前。
“二姐姐……”当叶建彰把雪兰放在花轿里后,雪兰听到了弟弟的那一声轻唤,她几乎要掀开头上的盖头,只听得叶建彰声音低沉的吐出两个字——“保重”。
第三百五十一章 恩爱
一声轻极的布帛噗的落下声,雪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道轿帘,隔开了雪兰和叶建彰,轿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吹奏声,再也听不到叶建彰的任何声音。
雪兰咬着唇,感觉着轿子被人抬了起来,她的泪水再次夺眶。
沐恩侯府是她的娘家,这里有许多怠慢她之处,也有许多叫她回忆之处。说来说去,这里都是她的根。
花轿晃晃悠悠着,雪兰拿出帕子拭掉了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停了下来,轿帘被人撩了起,喜婆嘻笑之声传了来,“奶,奴婢扶您下轿了。”
一双手就搀起了轿中的雪兰,雪兰随着被人扶起,跟着来人在敲乐声中下了轿。从撒谷豆求吉利,到拜堂,再到与盛信廷牵巾、拜天地、撒帐、合髻之仪,雪兰都是任由别人扶着,她觉得自己傻傻的如只提线的皮影,往哪边走都不知道了。
待宾朋退去,新房安静下来,雪兰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洛璃悄声在一旁说,“奶,要不奴婢给您找杯茶喝罢。”
南月的笑声虽极轻,却传了来,“你改口倒快。”
雪兰抿唇微笑起来,好在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脸了,不然几个丫头就该看到她羞得满面通红的模样了。
洛璃在那里还在争辩着,“那怎么了?反正一会儿大爷回来,我们也要当着他的面这么叫的,难道还要叫成小姐和姑爷不成?”
南月只低低的笑了几声,外面就有脚步声传了来,“哪个姐姐是跟着奶的洛璃姐姐?”
一个似乎极轻的声音传了来,听着便知是个小丫头。
洛璃忙答了一声,那个小丫头又道,“大爷让我来告诉姐姐一声,他在前面陪着宾客,让奶先歇歇罢。”
洛璃谢过了报信的丫头,待人走后,转身笑嘻嘻的对雪兰道,“奶,您可听见了?大爷还是惦记着您呢。”
红盖头下的雪兰低低的说了话,“我若不是盖着盖头挡着我的嘴,且又嫌口水沾在盖头上,我就啐你一脸口水去。”
南月几个丫头再也撑不住,大笑起来。
王嬷嬷一面笑一面提醒着几个丫头,“都小点声!这里可不是咱们兰园,仔细让府里的人笑话了去。”
洛璃和南月等几个丫头的声音低了许多,随后几个人也不似刚刚那般紧张了,声音轻快了许多。
到了日中时分,盛信廷回了来,他先拿着称杆挑开了雪兰头上的盖头,雪兰这才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盛信廷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腰上系着配着玉的腰封,欺霜赛雪的肌肤被火炭般的红衣衬得脸色更加白晳。看惯了他穿黑衣或白袍,没想到他穿红衣也这般俊朗,雪兰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盛信廷把称杆交到一旁王嬷嬷的手上,挑了挑嘴角,打趣起雪兰来,“你大概是第一个成亲还直勾勾的盯着新郎看的新娘子罢?”
雪兰抿唇笑着,把脸扭向一旁,“若是旁人叫我看,我还不稀罕呢。”
王嬷嬷张大了眼睛,一个劲的朝雪兰打眼色,雪兰却犹如没看到,王嬷嬷替雪兰捏了把汗。这才刚刚嫁过来啊,自家主子怎么就敢这样和姑爷说话了?
令王嬷嬷意外的是,盛信廷一点也不恼,他走到小几旁,先倒了杯茶,拿着茶杯,一直送到坐在床上的雪兰面前,这一举动差点把王嬷嬷吓得背过气去。
王嬷嬷再瞧雪兰,大大方方的接过了盛信廷手上的茶杯,抬眼向他一笑,道了声谢,接着就喝上茶了。
王嬷嬷一口气窒在胸口,心里懊恼起来,当初应该对小姐再严厉些才对。
“你可累了?”盛信廷挨着雪兰坐在床上,雪兰摇摇头,把茶杯放到洛璃手上,王嬷嬷见两个人双双坐在喜床上,忙带下去了丫头。雪兰这才道,“不累,倒是你,是不是还要去前面去陪着客人饮酒?”
盛信廷抚了抚交领的喜袍,点了下头,“是啊,所以你一会儿不必等我了,早些睡罢。”
“才不,”雪兰笑着瞥了盛信廷一眼,“我等你回来,你心里知晓我等你,也就不能多喝了。”
盛信廷觉得雪兰今天真是漂亮极了,他忍不住生了逗弄她的心思,身子凑到雪兰身畔,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你等我做什么?”
雪兰马上想到王嬷嬷悄悄讲给她的夫妻间的闺事,脸通红一片,扭头见盛信廷一脸促狭的笑意,雪兰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呸!”
盛信廷揽住了雪兰的腰身,笑意更浓,声音都有些发哑起来,“你想什么呢,不妨告诉给我……”
青天白日的,盛信廷竟然搂住自己不放,才进门第一日,雪兰只怕落得卫国公府里的人的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