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咪玩几把输几把, 干脆一推骰子,站了起来。
伸伸懒腰,发现大影帝在船头寂寞地吹风,好奇心起,也溜溜达达地走过去。
风吹得裙摆都飞扬起来,空气传来咸咸的海风。
泊溪半边身子被阴影罩住,心里叹息了声,头也不回:
“我想清净一会。”
这是拒绝人搭讪的意思。
唐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泊溪转头,正好撞见她淘气的笑,唐咪朝他眨了眨眼睛:“影帝好闲情。”
朦胧的月色里,女人笑颜如花,桃花眼里荡漾着深深浅浅的水意,瞳孔里好像盛着一弯月儿。
泊溪心想:这当真是一个不太能让人生出恶感的女人。
他默默地转过头去。
唐咪学他两手扶着桅杆,一双细细白白的腿在半空荡漾。
从上往下看,底下是黑黢黢的海面,风吹到脸上,竟然有点像小刀子。
“唐小姐不去陪程总么?”
这是要赶人了。
唐咪笑嘻嘻道:“可我觉得这儿吹风更好。”
“对了,泊先生,刚才就想问您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泊溪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
比起西方人,国人侧脸大多过于扁平,可这位唐小姐却精致而立体,天生的上镜脸,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又不过分凌厉,月光替她披上一层轻柔的纱,睫毛卷翘得像个洋娃娃。
“唐小姐是贵人多忘事。”
泊溪拥有一双被媒体誉为世上最清澈的眼睛,连整个人气质都是干净的,唐咪确实觉得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
论理,以泊溪现在的地位,在书中也不该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角色才对——除非他没跟女主搭上线。
可现在,他确确实实认识秦思思,难道是她这只小蝴蝶翅膀扇一扇,将剧情给扇得变化了?
倘使真是如此,倒是好事,说明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这个大反派不至一路悲催到底。
“看来泊先生以前确实认识我。”
唐咪笃定地说。
“认识。”
泊溪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温柔如水,“唐小姐,其实要与你说声对不起,刚才我带戏时,确实不太公平。”
唐咪点点头,能理解,正常嘛。
要换作她是泊溪,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心上人的竞争对手,不使绊子已经算很积德了。
“但原因恐怕不是唐小姐以为的那一种,”泊溪笑了笑,“我是在报复。”
“我以前有个绰号,泊虫虫。”
唐咪的下巴险些掉了:
“泊虫虫?你是……泊虫虫?那个泊虫虫?”
她指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初中时确实有个同桌叫泊虫虫,胖得眼睛鼻子都快挤没了,全身肉一截一截的,班里同学起名叫“虫虫”,她跳级进去时,也只知道这人叫泊虫虫。
按照终极颜狗的标准,这个泊虫虫连进眼里都觉得辣眼睛。
所以唐咪小公主进进出出时,从来都是下巴高抬,趾高气扬地当没看见——不过她心情好时,偶尔也会日行一善,也就那么一次,在其他人欺负泊虫虫时,帮忙说了句好话,从此泊虫虫跟前跟后,死心塌地地当了她半学期的跟班。
为什么是半学期呢?
因为泊虫虫他写了一封信,捧着那颗脆弱真诚的少年心,向小公主告白了。
“唐咪,我喜欢你。”
唐小公主从桌肚里抽出粉红的信封,看到抬头,再看落款,转头,先对上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再对上山一样的块头,浑身的鸡皮疙瘩狼奔豕突,泉水一样地窜满了全身。
“你死了这条心吧。”
唐咪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
然后趾高气昂地提着公主裙,像身后有狗追,一路哒哒哒跑回了家——正好放学。
等第二天上学,才知道泊虫虫的情书不知道被谁贴在了公告栏,泊妈妈给泊虫虫办了休学,而泊虫虫……再也没来过。
“你是泊虫虫?”
唐咪忍不住又问了遍。
“对,那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
泊溪为自己成功的恶作剧感到开心,嘴角微微弯起:“所以啊,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小小地报复下。”
“没办法,谁让你那时候的眼神……太伤人了。”
唐咪想哭。
所以,到她这里还是女配剧本对不对,她小时候作死得罪了一个胖子,胖子一不小心减肥成功,逆袭成了未来的大满贯影帝。
而秦女主就是在那时,成功替影帝抚平了在她这受到的心理创伤的。
……这、不、公、平。
“所以,你后来不来,是去减肥了?”
“对。”泊溪点点头,“要不是你,我恐怕都下不了那个决心。”
可只要一停下来,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嫌弃就会像针一样刺伤少年的自尊,让他咬着牙坚持下来。
唐咪将自己的下巴阖上,提起嘴角扬起笑,跟他握手,还晃了晃:“所以,泊影帝,你的军功章里也有我的一半,咱以后扯平了,好不好?”
漂亮的小脸蛋带着一点狗腿的谄媚,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泊溪哑然失笑:“放心,那点怨气已经在刚才的报复里消失了。”
“祝你成功。”他调皮地挤挤眼睛,“提前透露一点,隆导的这部电影,我是男一。”
……噢上帝。
唐咪呻吟了一声。
不过从这挤眼睛的动作里,她倒是找到了泊胖子当年的一点熟悉,也真奇怪,同样的一个动作,胖子做来是猥琐,而帅哥做来,却是帅到没边。
——唐咪又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忠实颜狗属性,她发现,自己对泊溪刚才的一点点报复,一点都不介意。
说开了,两人居然相谈甚欢。
泊溪这人性格温和,唐咪虽霸道,但要真着意跟人打好招呼,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外人看来,这两人瞬间就亲密起来。
二楼窗舷处,程昊靠着桅杆,就着唐咪格外生动的笑容,一点点地将高脚杯里的红酒喝干了。
蒋新伟飞镖射中的欢呼声一个劲地灌入耳朵,秦思思在旁看着,欲言又止。
程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月色温柔地琐碎地照进来,可落入他眼里,却像是结了冰。
秦思思拿着酒杯过来:
“程总,我敬你。”
程昊瞥她一眼,秦思思脸一点点泛起白,男人锐利的目光好似要将她所有不能露于天光的心思照得明明白白。
程昊无趣地转过头:
“请让我清静一下。”
船头,唐咪和泊溪不知说到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笑了起来。
月色将一切照得豁亮。
第27章 挑逗
第二天。
唐咪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中醒来的。
看了眼床头钟,六点, 天微亮, 趿拉着拖鞋起身, 顺手推开阳台门。
昨晚的狂欢, 导致整个别墅群还在沉睡。
她现在住的是最东二楼,程昊不知吃错什么药,昨晚拉长了脸, 硬是将自己安排到了最西——离她最远的哪间房。
从东到西,足足要走十几分钟。
唐咪在阳台上练基本功,压腿、拉筋、一字马,跟往常每天在家做惯的那样, 还拿着手机外放,跟着跳了一曲桑巴,直到身体被唤醒, 出了一层汗,才停下动作。
她擦着毛巾准备进门, 却发现隔壁阳台站着一个男人, 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程……昊?
他昨天不是僵着一副死鱼脸,硬要离她离得远远的么?
唐咪探过头, 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哎?你怎么又住回来了?”
程昊视线从她晕染的双颊、汗湿的鬓角一路下滑, 直到落到她上下起伏的胸口——他一言不发,可唐咪却觉得, 自己在他面前浑身赤裸。
他的视线带着热力, 将她从上到下抚摸了一遍:
“以后在房间里练。”
唐咪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程昊疑惑地歪着头, 不自觉将头靠近了一点——两人只隔了薄薄的一堵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