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就在那时,杜北生感觉自己又进入了开启气机时那种玄妙的境界,而白得得的身周再次蕴出了一朵巨大的墨线白瓣的花。
刹那间剑端的气机仿佛可视了一般,灵气的流动,剑气的着生都能看见了。平时练剑,就好比瞎子一般,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缺点的,无法感觉对错,只能靠不停地训练从熟练度来判断对错,这实在太耗费时间。
而此刻剑气有光,姿势对了,剑气就能引发灵气流动,这一切都是可见的,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再出错。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杜北生感觉自己就完全掌握了“荒穷尽”的精髓,他甚至能看见凝固在空中的灵气。
而白得得吐纳完毕之后,这一切异象便瞬间消失了。也是在那一刻起,杜北生才确定,他师傅白得得真的是个大宝贝。
“师傅,刚才你吐纳灵气时,我又看见你身体周围长出了花瓣来,灵气和剑气的流动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就像当初我开启气机时一模一样。”杜北生惊喜地朝白得得道。
白得得沉默了片刻后道:“应该是我的灵种阴阳修容花的功效。哎,真不想到这灵种,对自己没什么鬼用,但还能帮助别人,也算还有点儿小用。”白得得猜测,应该是修容花可沟通阴阳的缘故。
这花神秘得厉害,白得得纵览得一宗所有的书,以及七宝宗的大部分书,还包括当初剑王阁的书,都没看到过对这种花的记载。因此她自己灵种的用处只能自己摸索。
杜北生道:“师傅以后切不可在人前说起此事,对于旁人,除了白长老和你爹娘外也且不能提起,否则我怕有人心生歹意。”杜北生对人性的恶毒还是很了解的。
白得得吐纳灵气能有这种异象,对其他修者乃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就好比那些身具特殊灵体的人,可以用作炉鼎提高修为,也会被修者觊觎,下场通常都很惨。
白得得点了点头。
杜北生生怕白得得不知天高地厚地四处去嘚瑟,“师傅,你一定不能对别人说,否则恶念防不胜防,便是白长老也未必能保护得了你。”
白得得再次点头,“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杜北生心想,你虽然不是傻子而且还聪慧无比,但这也耐不住你在作死一道上的惊人天赋。
书归正传,却说杜北生在孙钟的剑拔出之后,就感觉到了他剑意流动的方向,等于说是预判了孙钟的动作。虽然他现在看不见剑气的流动,但在昨夜那玄妙的境界之下,他惊人地察觉到了剑气流动之始会有一个爆发。
这就好比你提笔画画,起始总会有一个点,那就是一个痕迹。眼力惊人的人看画时,总是能察觉到你是从哪一点开始着笔的,因为这一点和后面的笔法会有些许差异。
杜北生借助白得得的帮助,看到了这一点,一次复一次的练习,让他将看到的痕迹和感应的剑气的差异对照,进而领悟了这种预判的方法。
不过孙钟虽然愣了半刻,但并不影响他的发挥,立即变劈为刺,剑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完成了向下刺向杜北生咽喉的动作。
杜北生往旁边一闪,剑尖在他肩头刺出了一个血洞,但孙钟的剑势刚才被架之后已经卸掉许多冲击,这一剑杜北生只是小伤。
孙钟变招追击,杜北生一边躲,一边等待孙钟的灵气耗尽,他身上挂了不少彩,可是因为预判得法,每每让孙钟无法刺中要害。
最后还真被杜北生耗到了孙钟灵气枯竭而败,就好比打游戏,孙钟的蓝耗光了,只能平砍,被杜北生反手一击,刺中要害。不过杜北生没有下狠手,只是点到就收手,“孙师兄,承让了。”
杜北生因为这一点“仁慈”赢得了不少其他七宝宗弟子的好感,要知道孙钟打杜北生可是一点儿没留情,招招都是致命的。看得白得得,一直用手捂着眼睛,只敢从手指缝里往外看。
而落败的孙钟嘴里一直念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的灵力怎么可能比我深厚,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孙钟作势还要上来打杜北生,却被于万山抬手挥开,“孙钟,愿赌服输。你觉得在本门主的眼皮底下杜北生敢作弊吗?”
孙易礼没想到孙钟会失败,此刻脸色也很不好看,却也不能当众自毁诺言,只能带着孙钟先行离开。
于万山看向杜北生道:“好,你是个好苗子,初习剑道不足半年,就有此等领悟,摸到了‘迹’的边缘,前途不可限量。”许多开田境的弟子也未必能领悟“迹”,也就是从剑气的痕迹预判对手的招式。
“如果本门主没看错的话,你使用的剑招颇似剑王阁的‘寂灭剑’。”于万山道。
于万山的确不愧为剑灵门主,对剑道的见识之广博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居然连十分冷门的寂灭剑都知道。
“正是。”杜北生道。
于万山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哦,真的是寂灭剑,可是我观之,又有异同,不知你这剑法是从何而来。”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当然是白得得教的。但是白得得因为自身太不靠谱了,不仅得一宗上下都知道她不学无术只懂拼爹,七宝宗上下也都知道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啃老一族。
所以于万山虽然看出了杜北生的“寂灭剑”脱胎于寂灭剑而更加完善,却压根儿没想过是白得得的功劳。
杜北生看了一眼白得得,然后垂下眼皮对于万山道:“是师傅传授给弟子的,她曾经观看过剑王阁的‘寂灭剑诀’,只是,只是……”杜北生有些羞臊地道,“师傅只记得个七、八分,弟子练剑的时候,只能连蒙带猜。”
“呵呵。”于万山摸摸胡子,连蒙带猜能打败孙钟,这也蒙得太准了吧?如果不是杜北生另有奇遇,那就是此子天赋了得。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天赋只怕不同寻常,不知你的灵种是何?”于万山又问。
“回门主,弟子的灵种是剑齿草。”杜北生道。
于万山愣了愣,没听过这草。大千世界灵种万千,出色的于万山都听过,但像剑齿草这种喂猪的就没听过了。
于万山身边有位弟子,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下。他有个朋友在驱兽门,他们会喂养灵兽,知道剑齿草是用来喂猪的。
第24章
于万山愣愣地看着杜北生, 以剑齿草这种灵种,种灵境能有如此剑道领悟, 即使有高人指点,那也是天赋惊人的,当然这种天赋并不是指的灵种天赋。
接下来,于万山又随便指点了杜北生两句, 便让他退下了。虽说他对杜北生有些惊讶,可是杜北生修为实在太低,让于万山还起不了什么兴趣。加之, 他的灵种又实在太低贱,想提拔一下都没什么价值。
而轮到白得得考核时,于万山随手给了个优等, 这是给白元一面子,养着他的废材孙女。
白得得带着杜北生离开后,杜北生道:“师傅,弟子总算知道你的优等是怎么来的了。”
白得得“嗯哼”了一声, “拼爹就是这么有成就感。”
杜北生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又低声道:“师傅,刚才弟子对于门主那般说, 你介意吗?”
白得得摇了摇头, “我不在乎这些浮名的,只要我爷爷是白元一就行。”
杜北生一听就知道白得得没明白他的意思, “师傅, 弟子不是为了争功, 而是,而是师傅天赋太过惊人,弟子现在无力保护师傅,怕那居心叵测之人对师傅不利。”无论是白得得的阴阳修容花,还是白得得可以修改完善剑诀的脑力,杜北生现在都知道了其重要性和珍贵,当然不能让白得得去冒险。
杜北生心里现在想的就是,白元一老头子到底了不了解他孙女啊,居然将她这样放在了七宝宗,也不怕有个万一。不过白得得误打误撞的还真是选了一条很好的“道”,拼爹果然适合她,可以掩盖她的光芒,好比大隐隐于市,有白元一在,白得得的天赋就显得低调了。
白得得道:“哦,你总算知道师傅我的厉害了吧,是不是很荣幸?”
杜北生道:“弟子一直都觉得很庆幸,能遇到师傅。”
白得得的毛孔又被恭维得熨帖了。
其实杜北生本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所以白得得这几次骂架,他都没帮上嘴,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缘分,他在白得得面前,谄媚之词却是说得挺溜的。可是白得得真不是个受得夸赞的人,给她一分颜色,她就能灿烂得像阳光。
杜北生不得不又提醒道:“师傅,我觉得孙家的人不会就这么罢休。”
“这是自然。”白得得道,“所以你的修为得尽快提高,你还缺一把趁手的剑,明日我们去文宝岛的集市上逛一逛。”
杜北生是不用白得得提醒,也会日以继夜地努力练功的人,他提醒白得得不过是为了鞭策她也得勤奋,谁知道白得得完全没有那个自觉。
“可是师傅,我们没有灵石,去文宝岛也买不了剑的。”杜北生道,“我现在这柄剑也能用。”
白得得斜睨了杜北生一眼,“乖徒弟,师傅教你一招,当女人说要逛街的时候,不管她的借口有多烂,你最好都不要反驳。”
杜北生立刻闭上了嘴。
文宝岛距离七宝岛有一个时辰的船程,每逢赶集时,周遭海域的商贩会携带各种东西到文宝岛和七宝宗的弟子交换,渐渐地这里就成了大集,如今不仅是七宝宗弟子来买东西,就是别的修行者也会赶过来,导致文宝岛成了比得一宗山门下的惊云城还要繁华的地方,毕竟七宝宗才是东荒第一宗。
杜北生和白得得抄近道,从剑灵门所在的山峰背后下山往码头去的路上,路过了一片果林,那林子里栽种的是朱丹果,红艳艳的香气扑鼻。果皮上的宝光让人看见了就舍不得转开眼睛。
杜北生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再看白得得,她也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杜北生知道白得得每天都处于饥饿状态,早晚的阴阳之气根本不足以滋养她的阴阳修容花,而且容颜渐瘦,头发渐枯,他每天扫地都能扫出一缕落发来,这让杜北生很替白得得担忧。
白得得不能吸收灵石里的灵气,但灵食里的灵气却是无妨的。杜北生见四下无人,就动了偷几颗朱丹果的心思。
“你干什么?”白得得瞧见杜北生的动作不对,出言阻止道。
杜北生道:“师傅,弟子口渴了,想摘几颗果子吃。”
“不问自取谓之偷。”白得得脸色正经得跟老夫子似的,“我可不会吃偷来的东西,你是我的弟子,从今往后也不许动这种念头。”
杜北生无话可说了,他从小就是偷东摸西长大的,不然早就饿死了。他师傅从小连吃紫气米都可以吃一碗倒一碗,当然不用偷东西。
“可是师傅,你现在每天灵气都不足,混沌海会逐渐萎缩的。”杜北生道,“今日咱们偷摘一点儿,大不了以后回来还他主人就是。”
白得得摇摇头,“这种取巧的心思可不能有,有一就有二,即使你将来来还,可主人家万一出了意外,你又去哪里找他们?我爹从小就教我,偷来的东西用起来也会心虚,日积月累会产生心魔,做人得堂堂正正的。”
杜北生心想,怪不得他师傅那么爱作死,什么都敢承认。
“而且偷东西实在太掉价了,若是以后叫人知道我白得得居然偷东西,哪怕只是一根针,也会让我无颜苟活于世的。你是我徒弟,也不许丢我的脸。”白得得道,饿死事小,没面子可是事大。
杜北生只能闷闷地低头,却是没将白得得的处世之道放在心里,想着将来再做这些事的时候,背着白得得就是。他师傅这样的人,叫她为这些东西脏手,也的确是做弟子的没有尽孝。
白得得见杜北生闷闷,又想他不过是个孩子,而且身段瘦弱,十二岁了还跟十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小,心里也有些发软,“那你真的想吃?”
杜北生又点点头。
白得得便将双手合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道:“有人在偷朱丹果,有人在偷朱丹果。”
白得得这么一喊,很快林子里就有了动静,冲出一个梳着双髻的可爱小丫头来,也不知是谁的弟子,“谁,谁在偷朱丹果?”
白得得问小丫头道:“这果林是你在照顾?”
小丫头点了点头。
白得得转头对杜北生道:“喏,我们不能偷东西,但是可以抢东西。你若能从她手里抢到朱丹果这就是你的本事,吃起来也就心安理得了。”
这是什么怪胎理论,不能偷,但能抢?
“你趁别人不注意偷东西这是胜之不武,道不可取,如今咱们已经告知主人家了,她守不守得住,就看她自己了。”白得得把强盗逻辑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杜北生看了看白得得又看了看那小丫头,很利落地拔了剑,在他的人生观里,可没有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说法,也没有不可欺负弱小的说法。
小丫头根本就不和杜北生打,她直接就开始尖叫:“师傅!有人抢朱丹果——”
就杜北生这种只会一招剑法的弟子和什么都不会的白得得加起来都不够小丫头的师傅一根手指头打的。
白得得和杜北生乖乖地并排站在小丫头雯雯的定泉境师傅面前。
“你们是要抢朱丹果?”闻人美阴沉着脸看着白得得和杜北生。
杜北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白得得道:“是,不过我们知道打不过你,抢不到朱丹果,所以想和你交换一下。”
闻人美被白得得给逗笑了,“你个种灵境弟子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看得上眼?我主修毒术,并不需要卖你爷爷白元一的面子。”
白得得没想到闻人美会认识自己,愕然片刻后指了指小丫头雯雯,“这个小丫头身具奇症,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对吧?”
闻人美没有露出丝毫惊诧,雯雯的奇症丹香门的门主也诊过脉,在七宝宗并不是什么秘密,“是啊,那又怎么样?”
白得得道:“你把这片林子的朱丹果都给我,我告诉你如何治她。”
闻人美笑了起来,“小丫头好大的口气,丹香门主都束手无策的奇症,你知道怎么治?你是学过丹术,还是学过医术?”
白得得道:“这两样我都自学过。”
“自学?”闻人美大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拿他开涮了,看来是他隐居太久,让人忘记了毒君子的绰号了,他和杜北生一样,人生观里也没有不打女人和不欺负弱小这种道德信条。
杜北生敏锐地察觉到了闻人美身上释放出来的戾气,拉住白得得的袖子就想让她先跑。
跑当然是跑不掉的,白得得轻轻回捏了一下杜北生的手,这才抬头对闻人美又道:“你不信我?这样吧,我先说出这小丫头的病症所在,你再考虑要不要跟我交换如何?你须得知道,我今日是在七宝宗,虎落平阳被犬欺,小徒弟又是个馋鬼,这才起了心思替你指点一下迷津,若是回到得一宗,你就是拿朱丹果王来求我,我都懒得看一眼呢。”
杜北生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他都不敢看闻人美的脸色了,他师傅果然作得一手好死,她也知道她这是在七宝宗啊?那个“犬”字是骂谁啊?
闻人美阴森森地声音从嘴里往外冒,“好啊,你且说说看,要是说不对,我就将你活生生地用石磨碾成肉酱,来当朱丹果的肥料。别人怕你爷爷,我毒君子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