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里只坐着云苏一个人,苏八公、苏进、苏昱、苏墨、苏子斌都不在,可能是没来这里吃,也可能是已经吃罢走了,宋繁花被倾心和弥月一左一右架过来后,云苏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倾心和弥月规矩地退下。
云苏看着宋繁花,见她雪白的脸莹润清亮,眼睛一点儿都不肿,想来,她昨晚没有真的哭,他低笑地说,“看来昨晚你睡的很好。”
宋繁花低着头看着餐桌,没理他。
云苏以为她是饿了,出声问,“想吃什么?”
宋繁花冷笑,“我就是想吃也吃不了。”她眼睛骨碌碌一转,“要不,王爷把我的穴道解了,我先吃饭,吃罢你再给我定上?”
云苏沉沉地发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不说本王现在的功力没有恢复,等解了你的穴道,本王打不打得过你都难说,就算本王没受伤,也不可能解了你的穴道,你这么诡计多端,定了穴还能有办法让本王碰不了你,你觉得,本王会让你蹦跶吗?”
他拿起筷子,看着她,问,“想吃什么,本王喂你就是。”
说到底,云苏是自己想喂宋繁花吃饭,在玉刹阁的时候,他看到段萧喂宋繁花吃饭,他就手心发痒了,奈何当时他压根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宋繁花确实要填饱肚子,没有因此而骗过云苏给她解穴,只能让他喂。
吃饱后,云苏又抱着她回了孤云殿,躺下去睡觉。
宋繁花气闷,“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云苏道,“本王要养伤。”说罢,看她一眼,“不是因为你,本王何以要大白天的睡觉?”
宋繁花抿嘴,不甘地想,果然祸害遗千年,那么重的伤都不死!
她闭上眼,不吭声了。
云苏也没再说话,玩乐是玩乐,调笑是调笑,他得尽快养好身体,在八月十五那天,亲手斩了段萧。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让宋繁花的心转过来。
云苏眯了眯眼,吕子纶受伤,短期内这转心术大概也施展不了,但还是得探出来宋繁花在上一世是不是喜欢他,他敢肯定她是重生一世的,可她不承认,他也不敢冒险,毕竟,吕子纶说了,若她非重生,施转心术的话,她会永久醒不来了,他可不想让她死。
云苏一面养伤,一面在费尽心思地想着如何破了宋繁花的高防之心,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云苏回来,除了九王府的人知晓外,旁人都不知晓。
当然,小王妃这个称呼,也只有王府中人知道,旁人也都不知晓。
但偏偏,夜辰扮成赵化青,依旧潜伏在九王府里头,是以,他知道云苏回来的事,也知道小王妃的事,更知道这个小王妃就是他家少爷的未婚妻,未来的段府夫人。
夜辰这次不是密语传音了,天黑之后,直接潜入将军府,找段萧。
段萧没有睡,从宋繁花被云苏带走,第一夜,他躺在那张床上,生死煎熬,一整夜都没睡着,后来的几个夜晚,他就不睡床了,夜夜呆在书房里,今夜也一样,但是,又不一样。
忽然出现的人,倒让段萧惊了一下。
段萧看着夜辰,挑眉问,“你怎么来了?九王府有异动?”
夜辰看着他,慢慢地嗯一声,“王爷回府了。”
段萧一怔,顷刻间抬头看他,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宋繁花有没有被他带去九王府,夜辰又道,“六姑娘被王爷带去了九王府。”
段萧心想,果然如此。
夜辰看着他静默不动的脸,问,“少爷不担心吗?”
段萧慢慢把玩着手上的墨笔,没什么情绪地问,“担心什么?”
夜辰道,“六姑娘……”他抿抿嘴,将王府里的情形实话实说地讲给了段萧。
段萧听后,有一柱香的时间浑身都是僵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墨毫,一动不动,好久之后,那眼中有什么在翻滚,却又急速的在流退,夜辰看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只感到周遭的空气冷了很多,段萧缓慢出声说,“她住在云苏的孤云殿,你们叫她小王妃,她与云苏同吃同喝同……”他顿住,半天才说出那个字,“睡。”
第213章 亲自动手
很轻的一个字,落地无声,却让人凉飕飕的。
夜辰小心地看一眼段萧,出声为宋繁花辩解说,“六姑娘不是自愿的,她被点了定身穴,不能动弹。”
段萧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非常平静镇定地将手中的墨毫放进笔池洗了洗,洗墨毫的时候,他的神情十分专注,眼神专注,俊脸上的神情在半残的烛影里被拉出一片幽暗难辨的光,光影灼灼,似梅林深处的一点儿红梅,乍一开放,艳色,冷霜,却昙花一现,随着毫笔收势的瞬间骤然消失,他微微抬头,看着夜辰说,“你不必回九王府了。”
夜辰一愣,问,“为什么?”
段萧道,“云苏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不然不会让你跑这么一趟。”
夜辰一惊。
段萧缓缓将笔搁进笔架里,微眯着沉黑的眼,不紧不慢地说,“他是故意的,或许一刚开始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可在我回到京城,去吕府探望他,回来后就不再受噬心毒的折磨,他就起了疑,解药是从他身上找出来的,他想一探究竟很容易,哪怕你用别的药丸代替了解药,他也察觉得出来,我没有近过他的身,那么近他身的人就只有那几天陪在他身边的人,那些人,只有你一个人是从衡州返回的,他不用查,就知道你不是他的人,他故意在对峙朱礼聪的那天咳血不止,就是要摆脱掉你的暗视,然后,在宋繁花出事的时候把她掠走,让我方寸大乱,我当时若真一怒之下毁了吕府,那么此刻,我要么被问了罪,要么,被驱离出了京,但偏偏,我没有让他如意,所以,他把宋繁花带到王府,用这种办法让我自乱阵脚。”
夜辰听着,连连地叹道,“真是诡诈。”
段萧抿唇冷笑,虽然知道这是云苏故意为之,心口还是抑制不住地一沉再沉,他确实有点儿乱,可他必须得冷静,他伸手点点桌面,对夜辰说,“你去把风泽叫过来。”
夜辰也不问这么晚了喊风泽做什么,应一声后,转身就去喊人。
风泽刚睡,被夜辰挖醒,惊了一跳,听到夜辰说是段萧叫他,他连忙穿好衣服来了。
进到书房,段萧对他说,“明日你去九王府住,苏八公应该很想念你。”
风泽眨眨眼,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夜辰轻咳一声,对他说,“六姑娘如今被王爷挟持在九王府。”
风泽立刻顿悟,开口说,“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段萧点点头,嗯一声,挥手让他又下去了。
等风泽离开,段萧又喊来沈九、夜不鸣和七非,三个人来到书房,段萧却不说话,夜辰看着他们三人,没看到无方,就好奇地问了句,“无方呢?”
沈九看他一眼,说,“在万青寺养伤。”
夜辰挑眉,“以他的能力,也会受伤?”
之前在陵安城,夜辰早先一步跟云苏离开了,不知道后来的暗杀事件,沈九就把这事说了,说罢,转过头来看向段萧,问他,“少爷把我们都喊来,是找到了那三个神秘杀手?”
段萧轻敲着桌面,目光一一在他们脸上巡一圈,低声说,“另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但其中两个我大概猜出来了。”
七非问,“是谁?”
段萧轻启薄唇,笑如江上寒水,隐入眉尖,这一刻,他的脸是冷的,心是冷的,声音更是冷的,他说,“吕如宁,池乔。”
三个人,不,四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七非短促地轻啊一声,“吕如宁?”
段萧道,“嗯。”
他将四个人唤到跟前,对他们道,“明日肖府要为肖锦莺出殡,吕府自然也要去的,吕子纶和吕止言都不在,吕如宁肯定要代表吕府到棺材前吊唁,按照京城的习惯,吊唁的时候只有死者家属在场,我已经给肖璟递过话,让他在池乔身上下一种见血就会失控的毒,午宴结束后,我约吕如宁出来,会让她不小心摔下马车,池乔身为贴身丫环必然要上前搀扶。”
说到这,沈九接话道,“少爷是让我们对吕如宁出手?”
段萧摇头,“不,吕如宁在摔下马车的时候会擦破手掌,池乔在扶起她的时候会沾到她的血,那个时候,她必然会失控,大开杀戒,你们要做的是保护好周围的百姓,我要让池乔的罪行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当然,”他顿顿,又道,“为了让她使出眨眼之剑气,还原杀肖锦莺的一幕,我会亲自动手。”
四个人面面相觑,没明白那句“亲自动手”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明白,段萧也没给他们讲,吩咐好细节和行动后,就让他们都走了。
段萧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回了卧室。
这一次,他没再看墙上的画了,直接洗澡,睡觉。
躺到床上,闻着那绵绵不尽的樱花香,想到今天夜辰说的话,他又是气又是怒地瞪着宋繁花每次枕的那个鸳鸯枕,瞪了很久,伸手一抱,将那枕头抱到怀里,嗅一下那上面的气息,自言自语地说,“同吃同喝同睡吗?软软,不要逼我真的发疯。”
这一夜是怎么睡着的段萧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到后来,他是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侧头看向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天光,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有没有真的睡过,他揉揉额头,起身穿衣服,出来,看到夜辰,他说,“打水来,我要洗脸。”
夜辰哦一声,下去打水。
洗脸的时候,夜辰说,“风泽已经去九王府了。”
段萧面无表情地唔一声,晨光下的脸没有温度,夜辰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段萧很平静,白色毛巾在他手中慢条斯理地来回擦着,擦罢,他问,“早饭准备好了没有?”
夜辰说,“好了。”
段萧道,“那就传膳吧。”
夜辰嗯一声,把洗脸水掉倒,去厨房传膳。
吃饭的时候,桌子前坐了好几个人,韩廖,宋昭昭,沈骄阳,段萧一来,沈骄阳立马站起来,冲他腼腆斯文地喊了一声,“将军。”
段萧看他一眼,说,“坐。”
沈骄阳又坐下去。
段萧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筷子就吃饭,刚吃一口菜,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头问韩廖,“今天你还去吕府吗?”
韩廖说,“去啊。”
段萧浅浅地嗯了一声,英俊的眉头微敛,他看一眼韩廖,有点欲言又止,好像是要对他说什么话,但最终,他没有说,只道,“外面天气热,别老是带人到外面晃,吕府无聊的话,你可以带她来将军府,陪宋昭昭一起解解闷。”
韩廖轻笑,“我以为你要说让我今日带她上九王府呢。”
段萧一顿,抬头往门口处的夜辰瞪去一眼。
夜辰无辜地说,“不是我要告诉韩公子的,是他逼问我的啊。”
段萧哼道,“问你你就说?”
夜辰一噎,还没应话,韩廖就道,“确实不是夜辰自动说的,你也别怪他,宋繁花被云苏以审问之由扣压在九王府,你不着急我都着急,她那个女人,你一不小心看溜了,她都得给你红杏出墙了,如今住进了九王府,日夜被云苏挟持着……”
话没说完,上位上的男人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面上。
这一动作出,桌子上的几个人都抬头看向了他。
韩廖赶紧把嘴一闭。
宋昭昭瞪着韩廖,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嘴欠。
沈骄阳稚嫩书卷气的脸上露出几丝疑惑,却没在这个场合插话,他只是看一眼段萧,又看一眼韩廖,继续安静地吃饭。
韩廖见段萧生气了,撇嘴,“气什么,我不说也是存在的事实。”
段萧越发的生气,手往桌上一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