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很是不齿地撇了撇嘴,带着七非去了城主府的主殿。
只不过,去了主殿,去了卧室,七非并没有看到哪里有苏项的灵位,宋繁花脸色刷地一白,她看看摆在大床上的那个同样通体黝黑的木牌灵位,又看看七非,颤抖着唇问,“在床上,你没看见?”
七非往床上看了很久,最后还把头往床内探了探,还是没看到,她说,“没呀。”
宋繁花伸手捂住脸,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堪堪扶着后面的桌角,勉强稳住身形,闭闭眼,再拿开手,往床上再瞧,那个灵位还在。
所以,为什么七非看不见?
宋繁花心中掀起了涛天巨浪,她不知道是七非看不见还是别人也看不见,独独她看得见,她拼命地跑出去,见到人就拉着他们进来,结果,那些人也表示床上什么都没有,宋繁花的脸色已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她又一路跑回明月殿,把段萧喊醒,段萧醉酒,自然睡的很沉,宋繁花喊了很久没喊醒,直接堵住他的呼吸,段萧被迫睁眼,看到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软软。
宋繁花扯着他的衣服,对他说,“起来。”
段萧抱住她,寻到她的唇就去吻。
宋繁花一巴掌拍开他,一脸严肃地说,“有正事跟你说,起来!”
段萧伸手揉揉眼,半是惺忪半是无奈地撑着手臂坐起,浑身的酒气还是很重,很想睡,可看宋繁花这般严肃地看着他,又是拧眉,又是惨白着脸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伸手抓起她的手,这一抓不打紧,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段萧大惊,微末的酒意也被她的反常给吓没了,他即刻将她的手揣进怀里,一边焐着一边问她,“冷?”
宋繁花摇头,“这么热的天,我哪里会冷。”
段萧忧心地问,“那你手怎么这么冰?”
宋繁花叹息地说,“遇到了一件怪事,被吓的。”
段萧眉头一怔,“嗯?”
宋繁花看着他,问,“上次去城主府的主殿,你先进的卧室,在那个卧室里,你可有发现那床上有苏项的灵位?”
第228章 十年之前
段萧眼中的酒意在刚刚握上宋繁花的手又感知到她手冰凉冰凉的冷意时就散没了,此刻他很清醒,清醒地用脑袋回忆了一下,回答说,“有啊,就是因为我看到了苏项的灵位,知道主殿是他在住,才对你说不住主殿的。”
宋繁花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段萧也看得见,还好还好,这么一来,也就说明,她能看得见苏项的第二个灵位,不是因为她死一次的缘故,宋繁花拍拍胸口,软在了段萧的怀里。
段萧抱着她,慢慢的将她的手焐热。
等宋繁花的手不冰凉了,段萧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温温沉沉的,却令人很放心,他问,“你刚说的怪事,指的就是这个?”
宋繁花点点头。
段萧笑道,“这叫什么怪事。”
宋繁花便把刚刚她与七非一起去西方极乐园看到苏项的长眠之灵位还有七非的话说了,说罢,她问他,“你也知道双灵位这种怪事?”
段萧道,“知道。”
宋繁花问,“你怎么知道?”
段萧看着她,慢慢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解释说,“七非说的其实不是很准确,事实上双灵位有两种解读意思,一是七非说的那样,第二灵位是以第一灵位的阴魂而生,这类灵位素来被认为是超出天界法规之外的,称为怪物,二是另一种,”他顿顿,又说,“那就是段家后人。”
七非自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她一刚开始认为双灵位很正常,可忽然想到苏项并非段家人,所以,他如果出现了双灵位,那就绝对是第一种情况,是以,她只给宋繁花说了第一种情况。
宋繁花没大听明白,反而听的越来越糊涂,出声问,“为什么你们段家人会有这种双灵位?”
段萧道,“因为我段家祖上是神仙啊,是以,灵位有二,一是人魂,二是仙魂。”
宋繁花翻了个大白眼,“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别开玩笑。”
段萧很无辜,“我没开玩笑啊。”
宋繁花上上下下地瞅他一眼,笑着打趣,“哦,你的意思是你也是神仙?”
段萧轻笑,却不应话,只道,“你是不是把金书玉册带在身上了?”
宋繁花从袖兜里掏出那个小册子,在段萧面前晃了晃,“你们断家祖传的金书玉册,但凡以段家血脉开启,被赋予血字名字的人能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她砸砸嘴,“也不见得会百毒不侵。”
段萧看她一眼,将金书夺过来瞅了瞅,没有瞅到金书上面有可疑的痕迹,他又把金书还给她,并道,“你如果把金书玉册放一边儿,再去主殿的卧室,就绝对看不到苏项的灵位了。”
宋繁花一顿,“啊?”
段萧抱起她道,“走,带你去试试。”
宋繁花随同段萧又来到主殿,七非还在,段萧将宋繁花拉到床边,把她手中的金书玉册拿过来,问她,“还看得见吗?”
宋繁花往床上望去,那个灵位还在,她说,“看得见啊。”
这一次换段萧愣住了,大惊失色地说,“你看得见?”
宋繁花点头。
段萧惊诧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又定,最后脸面沉了沉,眉头疑云千结,大概是想不明白,按理说,除了他之外,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识得出双灵位了,毕竟,双灵位是来自于他段家祖上的,除了段家血脉,别人难窥这种奇异之景,就算是温千叶、吕子纶、容楚,也不一定看得见,而宋繁花,没有金书玉册在身,竟也看得见?
段萧不理解了。
但想到宋繁花本身就异于常人的未卜先知能力,他也释然了,就没过多在意这件事,只是道,“若是西方极乐园那里有苏项的灵位,那么,眼前的这个,就是第二灵位,苏项非段家人,那么,出现第二灵位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在入死之际,接触过非天地中存在的人,是以,才有附魂二寄。”
宋繁花眨着眼睛问,“非天地中存在的人?”
段萧道,“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他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拉,“陪我再去睡一会儿。”
宋繁花说,“不想睡,我还没找到我爹娘的墓。”
段萧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她,半晌后喃喃地道,“好像是说宋天夫妇是死在松漠岭的。”
宋繁花眼中立刻落下一片悲伤。
段萧抱住她,轻声说,“我陪你去找。”
宋繁花没应声。
段萧看她一眼,伸手捋了捋她耳边的长发,低头在她脸颊吻了吻,温柔而低声地说,“想哭就靠我怀里。”
宋繁花眼眶红了红,却没有哭。
段萧想哄她,可又不敢乱哄,因为怕不小心提到让她伤心的事,她不哭,反而被他哄哭了,只好无奈地叹了叹气,把她的脸按在胸膛最贴近他心的位置,抱起她,出了主殿。
二人也没管七非,直往城主府外走,还没完全走出去,就与迎面回来的几个姑娘们撞着了,说也奇怪,出去的时候几个姑娘们脸上都像开了花一般的灿烂,可回来的时候几个姑娘们脸上都不一而同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尤其宋明艳与宋昭昭,眼睛微红,似乎哭过,脸上罩着沉沉的哀痛之气,宋繁花心底猛地一个咯噔,推了段萧的手,风一般冲到宋明艳和宋昭昭面前,冲她们问,“怎么了?”
宋明艳抬头看她一眼,小声地说,“我跟五妹看到大伯和大妈的墓了。”
宋繁花先是一愣,继尔情绪立刻就激动了,声线绷紧地问,“在哪儿?”
宋明艳道,“有点远,我带你去。”说着,往后看了一眼段萧,段萧收头紧紧皱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落在宋繁花身上,他担心她会哭,可宋繁花没有哭,就抓紧了宋明艳的手,说,“快带我去。”
宋明艳嗯一声,拉了她就走。
宋昭昭也跟着,走在宋繁花的另一边。
环珠和绿佩都是忧心忡忡挂着一脸悲色,边走边时不时地打量着宋繁花。
冬青因为怀了孕,就不跟上了。
左雪和容楚陪她回了城主府。
宋明艳一路带着宋繁花去宋天和月氏的墓前,说是墓,其实也就只是一个木牌,还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上面就用毛笔随意地写了个名字,又随意地搁在一个圆形的柱子上面,那柱子不高,但很宽,一层一层地开了好多槽子,代表宋天灵位的木牌就随意地摆在第六槽的某一个地方,而月氏的木牌则摆在第五槽的某一个地方,剩余的那么多层,那么多地方,摆了同样的木牌,只不过木牌上用毛笔写的名字不一样罢了。
宋繁花看着这一幕,心想,是京城有名的灵位柱。
这是朱帝的时候盛传下来的祭奠勇士的方法,当然,朱帝能想到这种方法,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陵山有这种风俗,为死者建擎天柱,安死者英牌在上面,能让死者灵魂登柱上天,往生极乐。
宋繁花走上前,伸手拿起宋天的灵牌,用手摸了摸,又拿起月氏的灵牌,用手摸了摸,她摸灵牌的时候段萧就站在她身后,虽不说话,却给她无言的保护和最坚实的后背依靠,等宋繁花看完宋天和月氏,她却不将木牌放回去了,直接往袖里一塞,还好那木牌小的很,不然还真被她塞不进去,可是,她的这一动作出,宋明艳,宋昭昭、段萧、环珠以及绿佩都惊住了。
宋明艳问她,“你干嘛?”
宋繁花道,“我要带我爹和我娘回宋府。”
宋明艳蹙蹙眉,看她一眼,倒不再多说什么了,宋府是宋天和月氏的家,带他们回去,理所应当。
宋昭昭没说什么话,就拍了拍宋繁花的肩膀。
宋繁花一只手摸着袖里的木牌,沉静地说,“走吧。”
段萧看她一眼,伸手拉住她,感觉她的手又冰凉了,他眉头狠狠一蹙,却无声地将她的小手包裹的更紧,等回了城主府,宋繁花将宋天和月氏的木牌拿出来,摆在卧室的一角,宋明艳和宋昭昭围在她身边陪着她,之前在将军府,段萧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卧室,但如今,他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而且,宋繁花目前的情绪不好,有宋明艳和宋昭昭陪着,能帮她宽宽心。
三个姐妹在卧室里坐着,段萧也不好打扰,就推开门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了容楚和容欣,还有程义。
段萧问,“怎么来这里了?”
容楚道,“我听欣儿说,宋繁花找到了她爹娘的墓?”
段萧揉揉额头,指了院中的一处凉亭,示意去那里说,容楚也不推辞,转身就进凉亭,容欣跟上,程义也跟上,段萧进了凉亭,挑个位置坐下,坐稳之后喊来七非,让她泡壶茶过来,七非应是,下去泡茶。
段萧单臂支在凉亭上,抬头看着松漠岭上空的天,这是他第一次来松漠岭,自然没看过松漠岭的天,其实,松漠岭也属京都一部分,应该跟京都的天一样,但事实上,松漠岭的天比较低,大概是位置的原因,也可能是周围松树的影响,将这一片天空渲染的有点蔚沉,一如此刻段萧的心情,他慢慢地说,“去年我在灭三元湖叛军的时候,云淳一封密旨将我召回了京,那一晚,在御书房,他与我说了苏天荷与苏项。”
容楚大吃一惊,“虽然我不入京为官,鲜少出入江湖,可多多少少听过苏天荷以及苏项的,这二人的死好像都与云淳有关,也好像都被皇家列为了禁忌,他怎么会突然与你说这二人?”
段萧抿嘴冷笑了一声,想到当时的时局,不难猜想云淳的用意,只不过,前有虎,后有狼,再后面还有猎人,这游戏从来不会因为云淳是帝王就注定了他会赢,不过,也因为云淳当时要利用段萧,也让段萧得知了不被任何人知晓的松漠岭真相。
什么真相?
十年前,松漠岭是很热闹也很繁华的,几乎凌驾在京都之上,被称为云京第一城,当然,这城之所以威名如此之大,除了它本身的地理位置以及易守难攻和面积庞大外,还与当时的两个城主有关。
一个是莫寒山。
一个是苏项。
为什么一个城会出现两个城主?
这就是云淳的诡计心机作祟了,松漠岭是朱帝建的,莫寒山从本质上说算是朱帝的人,当时朱帝并没有死,还是称帝状态,莫寒山既是朱帝的人,自然是忠于朱帝的,而云淳要反朱帝,能容许他的人守在松漠岭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吗?不能。
那么,不能留,只能杀。
因此,他派了苏项过去。
为什么派苏项而不是派肖雄或是薛尉?这就要说一说莫寒山这个人了,莫寒山,出身于云门,而云门,素来号称天下兵种之最,可以想像,从云门走出来的莫寒山,实力有多强,肖雄和薛尉虽然武力值也不弱,可跟莫寒山比起来,不一定比得过,不说一人了,就是二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莫寒山的对手,尤其,莫寒山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数十万的驻城守兵,那么,想要啃动这么难啃的骨头,必须得实力相当的人才行,纵观当时英雄,唯有苏项最合适。
一来苏府与云淳结了亲家,云淳有难,朝苏项开口,苏项不会不应。
二来像苏项这种天生的征伐者,遇到了更强的对手,只会更兴奋,而不会怕死地退缩,一旦向他开口,他必然会应。
三来苏项太强大,云淳觉得此人非常非常危险,他不能明着杀他,会遭世人诟病,暗着杀很容易让苏项心生警惕,进而寻到明头反过来杀他,那么,云淳自己动不了手,又不想放这么危险的人在身边,随时扑上来把自己咬死,那么,要怎么办呢?对付危险的人,自然就用危险的人去对付。
所以,云淳将苏项派了过去。
一个是云门出来的飞骑精英,一个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一旦对上,谁生谁死真的没人说的定啊。
可云淳说的定,因为,在他派了苏项前往松漠岭后,他又向金虎府三军下达了密信。
信里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