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澄和祝安生被莱昂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们都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老人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
“你是不是最近掉进过大海?”
莱昂激动地站起来抓着桌子大声询问道,他的音量把酒吧里仅有的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只是当这些人发现说话的是疯子莱昂后,每个人都露出了习以为常的表情,然后便没有人再理会他了。
池澄和祝安生不解为何莱昂会突然如此激动,但是祝安生还是耐心和他解释道:“没错,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池澄还被人扔进了大海。”
当听见祝安生说出“扔”这个字,池澄的眉毛都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可是他却无法反驳,他只能暗暗决定等这次案子结束,他也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力值了。
“哈哈哈,哈哈哈!”
当自己的话得到印证后,莱昂又发出了一串大笑,然后他终于能坐下来正常地和两人对话了。
莱昂目光炯炯地看着池澄,说:“怪不得,怪不得你会跑来找我,你是不是落海后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觉得我看到了一条鱼尾。”
池澄终于也不再隐瞒,可是他发现,当他说出这句话后,莱昂甚至差点掉下了眼泪。
“终于,你终于回来了吗?”莱昂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是指美人鱼吗?”
池澄精准地抓住了莱昂话里的关键,而这一次,莱昂决定不再否认。
“其实除了巧克力,我还有一个真正的秘密,一个当我发现有人想要捕捉美人鱼后,便决定隐瞒一辈子的秘密。”
祝安生和池澄都期待地看着莱昂,然后莱昂就在他们面前缓缓脱下了自己的手套,直到他脱下手套那一刻,祝安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来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莱昂双手的样子。
“你们是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看到我双手的人。”
莱昂微笑着说罢,然后他把双手的掌心展示给了祝安生与池澄。
看到莱昂双手的那一刻,祝安生和池澄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果然他们彼此的眼中都是惊奇和不可置信。
莱昂的双手并不是多么神奇,只是在莱昂双手的掌心中,有着紧密的淡淡的肉色菱形疤痕连成一片。
祝安生不由地要在莱昂的手掌与池澄的手臂伤口中来回地看上好几眼,最后她得承认那个事实——莱昂的疤痕和池澄的伤口是一模一样的,除了池澄的伤口还没痊愈外。
“怎么会这样。”祝安生陷入了无与伦比的震惊中。
“既然你能被她所救,那我自然也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了。”
祝安生从莱昂不再青春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松的意味,已经太多年了,终于有人可以聆听莱昂的秘密了,莱昂也终于可以对别人说出这个秘密。
“其实在我落海的那天,我被她救醒后恢复了意识,我看到了她的样子,以及她那条遍布了菱形鱼鳞的尾巴。”
“我被那样的景象震惊了,于是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她的尾巴,以此来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后我的双手就被她的尾巴烫伤了,我想我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美人鱼尾巴上的鱼鳞非常炙热这件事的人。”
池澄听完莱昂的讲述,忽然好像他也能想起自己沉入大海后的情况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在无意识中触碰到了那条尾巴,也正是他触碰到尾巴时的刺痛让他短暂睁开了眼。
“所以,美人鱼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
祝安生只觉得自己的价值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刷新了,她做梦也不可能想到传说故事里的美人鱼竟然是真的啊!
“我还是更喜欢叫她人鱼,因为她并没有故事里的神奇能力,除了她生活在大海里,有一条鱼尾之外,我相信她只是人类未知的一个物种,而之所以未知,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想和人类接触。”
池澄一直默默聆听着莱昂的讲述,与祝安生相比,他似乎十分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关于巧克力的真相了吗?”
莱昂听到这个问题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但是我说的也并不全是假话,安娜.侯克思确实拿走了我放在礁石上的糖果,但是我一直记得我放过多少颗糖,而安娜拥有的糖果数量少了一些,但我还是接受了安娜的告白,甚至差一点和安娜结婚。”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当我每天都去大海,只是祈求能再见到她一面,而始终未果后,渐渐地,我也会开始忍不住地怀疑,会不会一切真的就好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我的幻想,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美人鱼。然后安娜就出现了,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放弃了想要再见到她的想法,我欺骗自己她并不存在,直到我即将和安娜结婚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因为我知道,她就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我又跑到了那块礁石上,我再次放下了糖果,我向大海呼喊,然后闭上了眼睛,我需要得到确认,最后,当我睁开眼睛,糖果不见了。”
“于是你就这样在人鱼湾守候了她一辈子?”
这一刻连池澄都感到动容,莱昂哪里会是疯子,他明明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你说错了,不是我守候了她一辈子,是她陪伴了我一生。”
莱昂郑重地说道。
“可是我终究改变不了自己内心的缺点,当我的年纪越来越大,当这十多年来我放在礁石上的糖果不再消失后,我又要开始忍不住地怀疑自己,甚至怀疑她是否存在,所以我要感谢你,谢谢你让我再次看到了她。”
祝安生努力忍住自己的鼻酸,她知道莱昂是幸福的,所以她不想再莱昂面前掉眼泪,池澄暗中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我真该死,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应该在礁石上的,可是最近我越来越无法相信自己,直到你们出现。”
莱昂用懊恼的语气说道。
“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我们正好也要赶去海湾。”
“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莱昂开心地同意了池澄的建议,祝安生迅速地帮池澄包扎好伤口,然后三人便准备离开酒馆。
起身前莱昂习惯性地又准备带上手套,不过这一次他突然犹豫了一下,最后他把手套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祝安生和池澄一路把莱昂送到了仿佛是他私人领地般的那块礁石上,祝安生注意到这块有很多磨损的痕迹,尤其是莱昂常坐的那块地方,光滑得简直像被打磨过一样。
最后祝安生和池澄准备离开了,莱昂最后叫住了祝安生。
“这块巧克力给你。”
祝安生欣然接受了那块巧克力,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奇妙的巧克力,这块巧克力的滋味真是美妙让人想要落泪。
当走出很远的距离后,祝安生还是忍不住回头想要看看那块礁石,以及那块礁石上的某个快要佝偻的身影。
她看见有金色的光芒洒在那块礁石上,这让那块礁石仿佛变成了一颗镶嵌在人鱼湾的明珠。
祝安生知道,这样的光芒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莱昂出场的时候都是带着手套的,后面池澄下了厄洛斯号游轮去他家找他的时候他的双手也是插在衣兜里的,两处不是很明显的伏笔。
☆、chapter·60
告别莱昂后,祝安生和池澄再一次来到了码头,厄洛斯号游轮依然静静地停驻在那里,然而当初刚登上厄洛斯号游轮的祝安生和池澄不会知道,迎接自己的竟然会是这样一趟地狱之旅。
“两位好啊。”
正在祝安生和池澄驻足凝望厄洛斯号游轮时,他们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当他们转过身,才发现原来是当初那个给他们提供了莱昂信息的渔夫。
“是你啊。”
池澄眯眼瞧着这个渔夫,他正啃着一个可颂面包,而池澄还记得这渔夫可是从他这里赚走了一百美元呢。
“两位这次来还是调查案子吗?你们抓到凶手了吗?”渔夫两眼放光,一副好奇样子地说道。
“你倒是聪明,竟然还知道我们是来查案的。”池澄又调笑着说道,他觉得这个渔夫还真是有点意思,这样的人还真适合去当警察,不过警察这种累死累活,还通常赚不到什么好名声,尤其这里还是美国,当警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还真没有多少人愿意当警察呢。
“我们这人鱼湾平时都很少有人愿意来的,尤其还是像两位这么光鲜的人,并且在两位向我打听了厄洛斯号游轮后,人鱼湾就开始疯传厄洛斯号游轮上死过几十个人的消息,我也是见证了警察这两天里在码头上进进出出,自然我想这件事肯定和两位脱不了干系了。”
“既然你也明白,那我先送你一个忠告,等会儿回你的船里不要出来,或者现在就把你手中的面包扔掉。”
渔夫不解地看着池澄,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可颂面包,祝安生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然后也冲渔夫点点头,示意他按池澄的话照做。
祝安生在想,如果一切真如池澄所言,厄洛斯号游轮的船底有一具尸体的话,那该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尤其这具尸体还不知道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多久。
想到这里,祝安生就庆幸自己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潜水员和杰弗里终于带着工具赶到了码头,尤其是杰弗里,他对池澄这样突如其来的命令很不满,因为他一直都不喜欢坐飞机,而池澄则答应等这次案件结束后给他补偿。
安抚好杰弗里后,池澄便从潜水员那里要来了一套潜水衣,祝安生见状立马上前去询问道:“池澄你也要下水吗?”
“那是自然,不过我下去是为了收集证据和拍照。”池澄说着还展示了一下潜水员带来的水下相机。
“你会潜水吗?”祝安生有些担心地问道。
“并不难啊,我有一次去夏威夷帮忙解决一个案子,就是那次我和汉纳姆都顺便拿到了一个潜水证。”
听到池澄有潜水证,祝安生终于放心了不少,不过她还是有点震惊于池澄的全能,这还是人吗?
后来当祝安生也抽空考到了一个潜水证后,她才明白,一切正如池澄所言,简单的潜水证还是很容易就能拿到的,当然如果想要拿到更专业的潜水执照那就非常困难了。
池澄和三个潜水员借了一艘渔船换好行装后就准备下水了,祝安生和杰弗里就站在码头上默默地为他们加油。
祝安生看见他们噗通地下水,海水涌出了一簇水花,然后海面再次归于平静,时间在缓慢地流逝。
旁边那个渔夫竟然还没离开,他依然好奇地站在那里,他想要第一时间获得厄洛斯号游轮上惨案的信息,那样他才有和朋友吹嘘的谈资,只是不久,他就明白了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大约快二十分钟后,池澄率先从大海里爬了上来,他的手里拽着一大串沉重的渔网。
“快,把尸袋给他们准备好。”
把氧气罩扯掉后,池澄向祝安生和杰弗里说道,祝安生震惊于池澄真地发现了尸体,而杰弗里则是因为听到有了尸体再次焕发出了精神。
祝安生和杰弗里连忙把一个尸袋打开放好,而池澄则在那边拿出了一个巨大袋子把渔网一点一点装了进去。
很快,那三个潜水员就浮出了水面,旋即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腐臭。
渔夫当场就跑开然后找了一个角落开始疯狂呕吐,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池澄和祝安生都让他离开了。
那是一具已经巨人观的女尸,膨胀得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一样,然而更恐怖的是这具女尸身上很多地方的皮肤都被割开了,露出了里面泡到泛白的血肉。
饶是祝安生见到这般场景都差点反胃,还是杰弗里最为镇定,他上去帮着三个潜水员艰难地把尸体装进了尸袋,不过在最后拉上拉链的那一刻,祝安生从那张模糊恐怖的脸上辨识出了宁雨柔美丽的样子。
“真的是她。”祝安生向刚刚装完渔网,走到她身旁的池澄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池澄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就仿佛一头愠怒的野兽。
说罢,池澄走向那三个面色难看的潜水员,他颇为抱歉地说道:“这一次我会付给你们双倍的酬薪,谢谢你们了。”
最后,杰弗里率先带着尸体赶往休斯顿的警局准备验尸了,不过在那之前,池澄已经告诉了他要重点检查宁雨柔的口腔,而祝安生和池澄则还在码头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刚刚把宁雨柔从海水里抬起来的地方至今都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尸臭,不过祝安生和池澄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了。
“宁雨柔怎么会在厄洛斯号游轮的船底呢?”祝安生还是不解地问道。
“我刚才发现宁雨柔的尸体上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她身上那些伤口其实都是因为渔网勒得太紧导致的。”
“她是被渔网缠住了吗?厄洛斯号游轮的船底怎么会有渔网呢?”
“不是厄洛斯号游轮的船底有渔网,是那张渔网是缠在了厄洛斯号游轮的螺旋桨与船身连接的管道上,而且我拍了照片,从痕迹上来看,那张渔网应该已经缠在管道上有一段时间了,并且我还发现了一个事实,宁雨柔的手上也有渔网勒伤的痕迹。”
祝安生困惑地看着池澄,她在努力思考宁雨柔双手被渔网勒伤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如果宁雨柔是已经死去才被扔进大海,然后被那张渔网缠住,那么无意识的状态下,她的手上是不应该会有勒伤的,所以——”祝安生话才说一半就结束了,因为她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