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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老衲也算通晓诸道,却不知她这功法是何出处?竟让老衲有种心惊之感。”
  宝气如来道:“真圆的功法尚不能告知诸位师弟,但她修炼时,尤其是晋阶前后,心魔关极其凶险,当年老衲捡她去寺中,她只用数月便到炼气圆满,但却在筑基之上足足卡了一年,失败十数次,等她禅心坚定后,才险之又险地筑基成功。”
  “为何?”
  “她年少时际遇坎坷,十年不得释然,所以她筑基圆满至假丹后,我不允许她再轻易尝试结丹,让她外出历练,若削弱心魔,方可再尝试晋阶。”
  其余两名老僧纷纷心觉古怪,下一刻,他们中有人惊道:“她要渡过第十盏莲灯了!”
  那股重压已不再盘踞在双腿上,而开始挤压起了她我全身,以至于她心里发狠踏过第十盏莲灯的瞬间,肺腑当场受创,一口血喷在道旁的莲灯上,让灯上火苗一颤。
  愁山院的资格……
  半跪在冷硬的石阶上,南颜睁开眼,不禁苦笑。
  这善恶道有千盏灯,想来前人应不止于此,如今只过十盏,岂能放弃。
  一定有什么不对?
  此时日头正上中天,照得她双颊泛红,南颜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说出放弃的话,但昏蒙间,她好似听见一股沙沙的扫地声。
  随着身旁的莲灯一闪,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八九岁的小沙弥,衣角掖在腰带上,眉心一点朱砂印,显得十分玉雪可爱,正拿着一把扫帚打扫着石梯上的落叶。
  南颜看着那小沙弥扫地,目光凝在他扫帚下扬起的落叶上,忽然心头一震。
  她身上的重量如万钧大山,足以压垮一切,为何脚下的石阶丝毫无损?
  ——幻觉有时是一种心魂的重量,你总记着它,它的存在就会越来越强。
  南颜想起擅长幻术的殷琊曾对她这么说过,双手撑在粗砺的石阶上,凝神看着脚下的石阶……不多时,她便感到随着压力越重,那重量的存在就越明显。
  而且……不像是来自于脚下的石梯,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这么一想,南颜一咬牙,开始散去自己的灵力,随后她便心头一阵狂喜……果然是自己被削减的灵力不受控制了。
  而她的灵力本就比寻常人高上数倍,渡这善恶道也会难上数倍!
  “她找到关窍了!”观察着南颜的法座一挑眉,道,“比老衲想象得要快一些,不过善恶道也并非只是压着人玩玩的地方。”
  散去灵力后,南颜感到周身的压力如潮水般褪去,待整个人灵力空荡荡一丝不剩,没有灵气的护体,她开始感到了烈日的暴晒。
  ……凡人还真是不容易。
  所幸她肉身恢复力也十分强悍,不多时便恢复了三分力气,她再抬头时,那小沙弥便不见了。
  她摇了摇头,开始向上攀爬。
  意外地后面一千阶并无难度,这让她心头有些惴惴不安,这不安在一百盏莲灯后,蓦然放大。
  南颜再次感到一股压力,这股压力并非是肉身上的,而是耳边开始鼓噪一些声音。
  “谢谢你呀,救了我的孩子。”
  “菩萨大慈大悲,若不是菩萨,小女便要被抓去做炉鼎了。”
  “恩人杀得好!魔修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声音都来自于她之前救过的一些凡人或修士,都对她充满感激。
  但渐渐的,这些感激的声音就变了味。
  “你为什么不早到一步?你早到一步,我爹就不会死!”
  “你们仙师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儿子复活!”
  “享受着凡人辛勤劳作供来的香火,难道就不该为我们做这一点点事情?”
  “就因为你杀了那魔修,他门下的弟子就抢走了我道侣,你怎么不去死!”
  ……善恶道,善恶道,原来是这般的善恶。
  南颜双手轻合,默念心经,但随着渡过的莲灯数越多,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不得不分出心神去抵御这样的骚扰。
  某一刻间,南颜一睁眼,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女。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孩衣衫褴褛,笑得凄厉,袖子下的手竟然是挂着烂肉的白骨。
  “你……”
  “我是你杀的魔修的女儿,我爹被你杀了后,我无依无靠,被逃走的门人卖去做炉鼎,不到十四岁就被折磨致死……我好恨你,好恨你……”
  南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没有否认,看着她惨叫而亡,喃喃道。
  “那些被你父亲炼成丹药的孩子,还活不到十四岁……”
  只是她虽这么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眼角流下一行血泪,看了看前面余下的七百盏莲灯,心底有点沉重。
  果不其然幻境越来越真实,一开始是听觉,随后是眼前出现了幻影,连血腥味与腐臭都依稀在耳边。
  五感被幻境夺去,南颜依旧咬着牙继续前进,直到……
  “阿颜。”
  南颜猛然闭上眼,她感到好似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轻从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呢喃。
  “……在忘川里被万鬼撕咬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唤回来?”
  他的手指在自己背后轻轻滑动,最后停滞在后心的位置,声音里好似带着一似委屈而缠绵的尾调。
  “你不看看我吗?不看看我……如今是何种面目吗?”
  那些要命的言语似真似假,好似在勾着她睁开眼去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正从地狱活着回来了。
  南颜感到身体好似不是自己了的一般,整个人僵硬地睁眼瞬间,旁边一声轻叹,所有的善恶幻境顿时烟消云散。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四肢发麻地躺在第六百盏灯的石梯上,转头看向那声叹息的源头。
  那是一个同样带发修行的佛修,正坐在她旁边,低头看着手上的经卷,他的年纪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肤色白皙,眉目宁谧,第一眼看上去相貌平平,等南颜眨了眨眼细一看却发现这人生得极其俊美。
  最奇怪的是,这个佛修生得和刚刚那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的小沙弥一样,眉心都有一点朱砂。
  “……道友也是来渡善恶道的吗?”
  那佛修把目光从佛经上移开,眼神十分柔软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贫僧是来躲懒的。”他说。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破、破案了
  “贫僧是来躲懒的。”
  佛修的声音格外悠闲, 让南颜一听心里就静了下来,她越看越觉得这佛修有些眼熟, 但又说不上来何处眼熟,只觉得对方的修为气息一时深不可测, 一时又宛如凡人。
  南颜犹豫了一下,改用了敬语道:“晚辈尚在试炼中, 便少陪了, 若能通过, 再拜会前辈。”
  “唔。”佛修微微点头,却又出声挽留道,“天色尚早,不如休息片刻?”
  佛修说完,朝一侧招了招手,说了声有劳, 道旁的桑树便好似活了一般,将枝头压了下来,恰好在二人周身遮了一片阴凉。
  南颜心头微惊,她看得出来这佛修未使用任何灵力, 讶然道:“草木未开灵,前辈是如何让它这般听话的?”
  恰好一片翠绿的桑叶飘摇落在佛修手中的经卷上, 他将桑叶拾起, 轻轻放在树旁。
  “十年蚕桑, 草木知心。”佛修说话时神情恬淡, 令人心旷神怡。他看着南颜, 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侧,道,“你耐心听,这条路上不止桑木,总还有别的声音。”
  南颜面露迷茫,但看他对自己投来一个鼓励的笑,便也不由得闭上眼细听起来。
  一开始,只是蝉鸣与海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接着,耳边又出现了蚂蚁爬过草叶、蜘蛛捕捉蝴蝶的万物熙攘。
  南颜没有依靠神识,单纯使用的是自己的听觉,慢慢地,她发现自己的听觉在扩大,不止是附近的动静,远处的的小瀑布、经堂的念祷、僧人挑水洒扫的声音一并涌现在耳边。
  声音无限扩散,最后抵达瀚海的边缘,戛然于早归的渔歌声。
  这感觉玄之又玄,极为美妙,南颜沉浸其中半晌,再睁开眼时,那佛修便不见了。
  她迷惑地踏出一步,面上现出惊喜之色。
  之前在她耳边喧扰不断的魔音已细如蚊蚋,再不能扰她心神,纵然眼前幻像再起,少了听觉相扰,南颜压力大减。
  “原来这位前辈,是来帮我解放双耳之听障的。”
  每个人生来便有五感之障碍,眼、耳、鼻、舌、身,此五感易为外物所扰,进而容易为世道所困扰,唯有元婴之后寻到自身大道且道心坚定,方可减少外物的动摇。
  至少对南颜来说,她往后至少可不惧天下的七成幻术。
  南颜找不到那位佛修,只能对着桑树深深行了一礼,随后目光热切地看向余下的七百盏莲灯。
  “耳识已解,那么余下的莲灯若能克服,是不是……其他四识也能解除?”
  ……
  “这愁山原本在凡洲,阿蓝古佛圆寂后,其弟子寂明上师受道尊岁寒子所邀,便将愁山移至未洲,镇压一处苦泉鬼门,后又衍生梵海,成就佛门圣地。这善恶道的千盏莲灯,是寂明上师为纪念阿蓝古佛亲手所设,每一阶石梯,也是亲自洒扫。后来的试炼者,点燃的莲灯越多,修行的好处越大……据说点燃千盏莲灯的修士,其佛道六识便可抵得上五百年的面壁苦修。”宝气如来笑道。
  “老衲当年笃学于寂明上师,三跪九叩登天梯,得上师残识化形点化,入愁山院后,又苦修两百年,从此耳、身、两觉破妄归真。”法座很是意外地看着南颜踏过第四百盏莲灯的界限,话头一停,随后变色,“她怎么休息了一下后,忽然变得这么快?!”
  南颜的确很快,虽然眼前和身体的幻象让她的眼睛和皮肤一阵阵剧痛,但她知道机会难得,趁着耳识解放,一路小跑般冲过五百盏莲灯。
  而且在这途中,她每路过一盏莲灯,便明显感到丹火增长了一丝,原来仅仅包裹在金丹外围的丹火,此刻已长到巴掌般大,好似吸收了一丝那莲灯中的佛火一般。
  南颜心想,莫非她的丹火与这莲灯之火分属同源?若不然,为何她在经过莲灯时,她的丹火都会增强那么一丝?
  结丹期的丹火极难修炼,绝大多数结丹修士的丹火量在晋阶的瞬间就已经定了,除非像穆战霆那种的单火灵根又收服了大日火精的,才可增强丹火。
  而丹火越强,在结丹期对金丹的淬炼程度越高。
  南颜眼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继续向高处跋涉,待渡过六百盏莲灯时,眼前善恶道的幻觉干扰已经到了结丹大圆满的程度,她不得不头晕眼花地再停下来歇一歇。
  也正是在她休息的那么一眨眼间,刚刚那眉心有朱砂的佛修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侧,但这一次,他仿佛没看到南颜一般,匆匆走过。
  “前辈?”
  南颜抬头望去,只见那佛修刚刚鸦羽般的乌发已生出些许苍白,身形也长成青年人成熟的模样,听她呼唤,只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向前走去,很快消失。
  随着那佛修离开,南颜突然呛咳了一声,一丝灰色的雾气从指缝里飘出,瞬间被莲灯烧去,那萦绕在鼻端的血腥与腐肉的味道也一瞬间消失。
  味嗅两觉,破!
  南颜仿佛明白了,这位前辈应该不是活人,而是某个大能者留在这条善恶道上的残影,期初的小沙弥是幼年,刚刚桑树下的是少年,越是往后走,他的年岁越长,如果再见到他,余下的身觉、眼觉也会破妄归真。
  听吃苦师父说过,有些修士化神之后渡天人五衰,尤其是五衰后期,痛苦难当,往往韶华白首,叮嘱她以后遇见面貌年轻却已满首苍白的修士,一定要持礼以对。
  这么一想,南颜心里便生出难以抑制的好奇,她从未见过天人五衰的修士,而据说那道生天的玄宰就正在第五衰之中,若能成功渡过,他下一步便可斩界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