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不知戳了他的哪根神经,让他重新看书本顺眼了。
只是他“改邪归正”还没一个月,隔壁班的一流氓就把他们班的女生拖巷子里了,沈寄正巧遇见,两拳下去那流氓还满口胡话,连着他们班的所有同学老师都骂了进去,还顺带到了那亲爹不明的小姑娘,他没忍住就下了狠手。
事情一出来,骨折了不知多少地方在医院躺着的流氓家属闹得不肯罢休,那女生怕人说闲话,一家连夜卷着包袱跑了,沈寄成了罪魁祸首。
前科累累,他想狡辩都推脱不了,亲爹往派出所走了一遭,一巴掌差点就糊到了他的脸上,嫌丢脸待不到三分钟就走了任他自生自灭,最后他却还是被人保了出来,接到家里吃了一顿热饭,被一个小姑娘拍了一巴掌嫌弃怀抱硌人。
舒柔接他的时候,只说了句,“我信你不是恶人,但你也要为结果负责。”
半年多的时间,他把自己黑透了的形象清洗得差不多,舒柔却突然不告而别,带着那个还会被一颗棒棒糖轻易骗走,听某首歌就会安静睡着的小姑娘,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人生里,任凭他翻天覆地找了一年,没有半点声息。
他前后两次翻天覆地,为的都还是一个人,也难怪周遭所有人都默认他对舒柔用情至深,成了心头抹不去的一抹白月光,一滴朱砂痣。
时间一久,甚至连沈寄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对舒柔有怎样的感情了。
他又偏过头看了眼珈以——小姑娘的侧脸远比刚才聚餐时被他抓住的那个人要更像舒柔,更不要说母女二人有时如出一辙的性情爱好,但偏偏,他从来没将珈以当成舒柔看过——她们这么像,在他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沈寄又知道,刚才那一番对话后,小姑娘藏着的那些不安怕是又要冒出头来,他能不能安抚住,关键就在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痴恋她妈妈的人,会不会让她更有安全感?更能接受他的照顾?
“沈叔,”长久的沉默中,珈以好像确认了什么,努力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压住话中的哽咽,“我知道能遇见喜欢的人,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您喜欢妈妈,我……我也不能替妈妈为你做什么,毕竟我还不能再给自己找个继父……”
沈寄听见那个“您”就知晓这话音不对了,可偏就是没插上嘴。
“日后我也不好再麻烦您照顾,之前欠您的我会先立下字据,就等以后再还给您,我明天就收拾好东西搬到孤儿院去……”珈以靠着窗,死撑着不转脸,好像这样别人就瞧不见她哭得有多狼狈。
“等等,”沈寄大喊了声才截断她的苦情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
珈以转过头,红通通的鼻头,通红的眼睛,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要这么做的。”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如果沈叔喜欢妈妈,那成为替身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因为我连自己都不再是了。”
小姑娘固执的一面又冒出头来,狠狠地戳着沈寄的心,“我不要成为这样的可怜人。”
这乱七八糟的情况下能开好车也是奇迹了,沈寄干脆找了个巷子停好车,解了自个的安全带,转过身抽了纸,双手齐上先帮小姑娘擦了满脸的泪。
“你这个小混蛋,我都说了等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
他的手指摸到小姑娘哭得发热的眼角,心疼地用手轻揉,“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过你妈妈的替身,在我眼里,十年前的你和现在一样,都是最最可爱的小加法,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而不是谁的替代品。”
“我对你妈妈的感情,很复杂,甚至连我自己都区分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沈寄说了心底最真诚的话,“我的确想念了她很久,可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也确实没有去找过她,所以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只知道最开始,他想要的是舒柔身上那种最自然的呵护与温暖。
珈以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和伤心落下,带上几分紧张和期待,“你确定,你没有拿我当妈妈的替身?”
沈寄很肯定地点头。
他现在觉得自己收养珈以之前的那点犹豫实在太值得了,毕竟那时候他绝对没想到,收养个小姑娘,他的脾气会被磨得这么好。
“那,”珈以怯怯地看着他,像是从他手里叼走了一块肉还想再吃一块儿的幼虎,“你以后,会不会找别人来代替我妈妈啊?”
她的思路很清晰,“如果能被替代,那只能说,原先的那个人,也不见得有多重要吧?”
所有独一无二,都是因为意义,而不是可替换的价值。
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似乎他手边的这块肉再不递出去,那漂亮的眼睛一眨,前仆后继来的眼泪,就会再次在他的心上撒泼打滚,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投降。
反正结果都一样,沈寄答应得痛快,“我保证,无论如何,没有替身。”
他转过身去,想要重新发动汽车,又有些后怕,转过头来捏了下珈以的脸,“行了吧,小祖宗,不会再给我哭鼻子,影响行车安全了吧?”
珈以扭脸甩开他的手,胆大包天地爬起身,扯着他的耳朵喊,“行了,沈叔叔,某人的挑拨离间彻底失败了,你宝宝还是你宝宝!”
距离太近,声音太大,沈寄差点把“你宝宝”听成“你爸爸”。
他转头也想甩开小姑娘软绵绵的手,结果鼻尖不幸擦过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又绵又滑的触感,“开车了,别闹,坐好。”
珈以“哼哼”了声,乖巧坐好。
沈寄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小巷子,又伸手将车窗开了指节大的风,寒风呼的一下刮了他满脸,冻得他差点打了个哆嗦。
莫名其妙,刚才怎么就觉得那么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沈叔对小加法的称呼五花八门得很,基本什么都叫?
喔,对了,想起来,各位主角的岁数都没写出来过……
沈叔——虽然被叫叔,但其实只有27岁。
珈以——目前初二小朋友,14.
楚潇——原男女主也是姐弟恋啊,15.
尹秀净——咱们面目模糊了两次的原女主,大三,21.
舒柔——沈寄17岁的时候遇见她,珈以4岁,她是25岁。
嗯嗯,沈叔和珈以差13岁,还是我能接受的年龄差……毕竟某位14岁,也不是真14岁……
第7章 白月光的女儿(7)
就着沈老爷子递来的枕头,珈以成功地逼出了沈寄“不找替身”的承诺,算是蝴蝶掉了一半以上的成为女主的渣初恋的可能。
但问题是她这边使劲儿,那边不知剧情发展趋势的女主却还是对沈寄有了那么一点儿意思,又不知怎么地从楚潇那知晓了在会所救她的人就是眼前的顶头上司,这意思渐渐表露得都有些明显了。
光是珈以这准初三生三不五时地去一趟,就撞见了两次女主主动搭话。
沈寄这边什么都没做,她不小心说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于是珈以的一腔怒火,转头就朝着“不会把握机会”的男主楚潇而去。
于是楚潇成了比谁都委屈的人。
救过他妈妈的同桌的叔叔成了他心中的艺术女神的暗恋对象兼顶头上司,隔几天都能从女神那接收到暗恋的心酸不说,之前还同仇敌忾的同桌莫名其妙就看他各种不顺眼,每天花式抽他背各种古诗古文和历史,他背不出来生闷气,回家还被他亲妈一巴掌拍背上,骂他是白眼狼,人家对他好,他还好心没好报。
楚潇呕得一口心头血差点满上来,高冷理科学霸的人设都绷不住了,在背《岳阳楼记》被珈以第三次驳回的时候,一拍桌子站起来,掐着珈以的肩把她壁咚到了墙上,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我让着你不是一两次了,你还要我怎样!”
迎接他的,是同学们一致的欢呼声,和班主任请家长的通知。
两小时的“早恋不好”教育后,珈以叔叔瞧他的眼神,和阶级敌人没两样了。
于是座位被拆开,楚潇背书背到咬牙切齿,最后中考时以十分之差成为了全校第二,紧跟在珈以身后,考入n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尖子班。
回去拿毕业证那天,他还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看,这个就是为爱读书的那个,追着女朋友的脚步,硬是背书背到泪流满面呢!”
楚潇感受着额角狂跳的青筋,忍。
偏有本事让他破功的那人等在校门口,正巧也听了这话,跳出来狠狠拽了一把他的书包,差点让他跌在昨天新馊的泥水坑里,“怎么样,感谢我不?”
楚潇一巴掌就糊了上去,“我谢你全家!”
珈以往后一步跳开,还顺着他糊巴掌的力道拉了他一把,他的小白鞋立即就踩进了泥水坑里,气得他大喊了声,“舒珈以!”
平时高冷得放块冰在他旁边也是那块冰先融化的少年发起火来格外地可爱,珈以忍不住就手痒往那火坑里添油加柴,“诶,别想得那么大声,我在这儿呢!”
这声响闹得大,四面八方的人都看了过来,两人的“励志情侣”身份又得到了大规模的科普,这名儿出得,估计他六年不用回母校了。
楚潇气得都能和蒸汽机似的在头上插个烟囱来冒气了,可珈以还是伸手去他头上薅了把,就像是欺负破院子里没人搭理的野草的那种薅,“楚潇,咱们还有三年能做同学呢,开不开心啊?”
一而再,再而三,楚潇都被气得没脾气了,
好在他被闹的次数多了,知道珈以的恶趣味在哪,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是,我开心死了。”
他这话才出口,就听见后面有个女生在嗷嗷叫,“嗷嗷嗷,被弄乱了发型都没有生气啊!跟我那个天天喊着发型不可乱的男朋友一点都不一样啊!那种无奈中带着宠溺和纵容的语气!!!不行了,我要换男朋友!”
楚潇吞下去的那口气差点又给吐出来。
珈以被这小姑娘逗得想笑,正要回头劝她先写完暑假作业再考虑换男朋友的事,就感觉到自己靠近楚潇的肩膀被人一带,拎到了另一个方向,“好好走路!”
这语气,除了未老先衰的沈叔叔,也没旁人了。
珈以一秒钟变得乖巧又可爱,甜甜地叫了一声,背着书包就和楚潇挥手再见,上了车自个扣好安全带,把书包往后座一扔,突然敏锐地动了动鼻子。
“沈叔,这车里的香水味有些浓啊。”
沈寄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还没疑惑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虚呢,就已经开始解释了,“上次帮了个人,人家回礼请我吃了顿饭。”
只是很不巧,尹秀净请客的那家餐厅今天主厨生病请假了,他又怕时间赶不上接人,就把人带到了这边的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吃完连人都没送就过来了。
而且这车里哪有什么香水味,也就这小丫头鼻子灵。
珈以“哼”了声,探出沈寄对尹秀净的态度没多大变化就不再问,另起了话题,“沈叔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全城的娱、乐、城都玩遍了?那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能推荐一下?我们班过几天要毕业聚会,我要先练练,免得输了。”
她说着这话还摩拳擦掌,显然干劲十足。
沈寄给她当了一年半家长,家长会开了都快十场了,那班里还有谁不知道舒珈以是谁的宝贝疙瘩,哪里有胆在这些娱乐游戏上赢了她。
唯一和她没大没小争锋的,也就刚才那小混账。
这种在女孩面前与她争锋耍帅来吸引她注意力的方式,他十岁就不用了。
“恩。”沈寄点了下头,“我正好认识一家,明天带你去。”
等这小丫头片子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技术,看那小混账还秀什么。
沈寄抱着颗养女儿的心愤愤筹划了一晚上,半夜等珈以睡熟了又爬起来偷窥了次她的日记,大概摸清了所谓的“毕业聚会”的流程,一大早就给那个开娱、乐、城的发小打了电话,让先把几台机子给空出来。
正好那发小就是上次聚会时话贼多的那个,上头有亲哥撑着家业,专职就是各种娱乐设施,正好姓黄名浪,从头到脚就是“人如其名”。
这会儿得了信,一早把机子吩咐好了不说,连自己都难得赶了个早。
可他进门转了一圈,把什么仿真赛车,模拟cs,灌篮高手都看了个遍,亮瞎眼的情侣找到不少,愣是没看到他家寄哥的潇洒英姿。
最后他不信邪地在娃娃机那边转了一圈,看着一大群人围着他让人动过手脚的那台娃娃机一爪子抓走一个娃娃,还是没能找见他家寄哥后,才去前台查了一通,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人。
沈寄双手插兜地靠着墙站着,往左看能瞧见玩赛车的人有女友加油助威,往右看就是枪战那边吓出来的一声声娇嗔,就是正后方那把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的娃娃机那,也有别人家女朋友腻人的撒娇声。
总之一句话,周末的娱、乐、城,就是单身狗的屠宰现场。
而他这边……
沈寄低头,看着砸地鼠砸得不亦乐乎的珈以,不得不提醒她,“左边……”
话音才落,珈以的那个小锤锤已经快而准地落了下去,把那只才冒出耳朵的地鼠给砸回了地窖里,还有心嫌弃他一句,“沈叔别提醒我!”
沈寄“呵”了声,恨不得过去拿锤子把这忘恩负义的小混蛋给锤回家。
不想想是谁抛弃了周末的懒觉时光在这陪她打地鼠。
他这声冷笑轻,旁边的笑声可就一点不矜持了,“寄哥,”黄浪笑得都要打跌了,还在这儿明知故问,“难得来一趟,不去好好儿玩玩?”
就当年哥儿几个在游戏厅厮杀出来的技术,生疏了这些年,撩个妹还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