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上车,珈以极其自然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时,晚了一步的尹秀净还愣了下,一抬眼对上沈寄的目光,才略有些局促地坐到了后座。
珈以装作完全没看见这些动静,自顾自扣好了安全带,转回头问尹秀净,“尹姐姐家住在哪里?让沈叔送你回去吧。”
这话一问,尹秀净突然就觉得自己坐上车的动作有些太快且太娴熟了,笑了一下缓和尴尬的心情才看向沈寄,“沈总送过我,应该还记得吧?”
这话问出口,一右一后的两道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沈寄莫名就有些想挺直脊背,强忍着没动作,回了句,“导航的,我忘了。”
最后还是尹秀净报了地址,珈以兴致勃勃地和她聊了一路,才算将这尴尬的几分钟掀了过去。
珈以趴在车窗上与人挥手告别,沈寄提醒了一声才回身坐好,车移开后又回过头看了眼,才愉悦地勾了嘴角,转过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寄,“尹姐姐有好多时候跟妈妈好像,沈叔感觉到没有?”
她整个人舒适地靠在座椅上,模样看着真是很开心,“我这几天和她待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感觉挺舒服的,沈叔有没有这种感觉?”
沈寄听着珈以的问题,第一反应居然是——尹秀净一个研发部的,怎么跟每天待在总裁办的珈以熟起来的?
他还没从这个问题中想出个所以然来,珈以就给他抛了个更大的问题,“沈叔,”她的语调一听就引人暧昧遐想,“你都送过尹姐姐回家了,是不是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
沈寄转头看她的好奇的神情,瞬间就不知道自个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能凭直觉否认了她的问题,“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来猜一猜,沈叔,他开窍了吗??
第11章 白月光的女儿(11)
自从珈以把日记本收回去以后,沈寄就有些失眠。
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家里养着的那个小崽子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就像一个痴迷游戏的人,原本靠着外挂在游戏里过得顺风顺水,敌人下一秒会出现在哪个角落里他都有预判,一路过关斩将,赢得好不潇洒,隐约都已经摸到胜利的顶峰的边界了,外挂突然被人收了,连游戏也黑屏了。
那感觉,真不是“酸爽”两个字能概括的。
沈寄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第二天早起自然没什么精神,临到中午那会儿更犯困,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尹秀净站在总裁办的茶水间,和某个秘书说得很开心。
他皱眉走进去,第一句话是,“公司什么时候允许上班时间跨部门闲聊了?”
说话的两个人“刷”地红了脸,尹秀净看着更难堪些,强撑着笑了下,“是我忘了时间了,本来只是过来送个文件的,一不小心就拉着刘秘书说了几句。”
她特意避重就轻,想着沈寄一定会给她个台阶下。
结果沈寄自己动手倒了杯咖啡喝了口,闻言连眼帘都没多抬一下,“不用和我解释,自己去查人事制度,该怎么处理,按着制度走。”
他说完转身,一眼瞧见珈以站在茶水间门口,目光在他们三人间打转,尤其看重他和尹秀净,青泠泠的眸子剔透,却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沈寄脚步略快了几分,走到她面前把咖啡往她手里一放,突然就软了语调,“这咖啡这么苦,你喝了这么多天,怎么都没和我抱怨过?”
“有吗?”珈以顺着他的意思被岔开注意力,低头看了眼,拿着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还抿了几下嘴认真品味,“我觉得还好啊,”她抬起头去看沈寄,倒是很顺着他的意思,“那要不要给你加点糖?”
“可以。”沈寄不知为何,心情变得超好,没忍住又伸手抹了把珈以的脑袋,柔顺的触感让他连嘴角都勾了起来,“下班带你去德奥那家西餐厅吃意面。”
珈以手里还端着杯咖啡,要避开他的魔爪只能摇头晃脑的,“不要,我上次就说了,又贵又难吃,也就专门宰你这种冤大头。”
她这么一晃一怼,全然就是以前两人斗嘴时的模样,沈寄心情愉悦,丝毫不与她计较,只一点,“不是我这种,你和我是一起的,是我们这种。”
珈以当面给了他一个略略略的表情。
沈寄最后离开的背影都是愉悦的。
总裁办这边导着沈寄这阵摸不着的风的风向,没明令禁止的“机密”,其他消息传播的速度都是按高铁的速度来的,不到一个下午,沈总不去某家西餐厅的谜团就被揭开,连带着又强调了次既定事实——沈总超级宝贝家里的小朋友。
而且嗅觉敏锐的人还从那杯咖啡里闻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小姑娘嘛,给自己养还是给别人养,区别还是很大的。
珈以下午开始就收到了不少殷切的关怀,几乎每个进出总裁办的人瞧着她都是笑眯眯的,各种邀请她有空去家里做客,或是和家里比她小的孩子交流一下学习经验,比她大的孩子聊聊学习计划。
珈以统统乖巧微笑,转头下班上车就和沈寄吐槽。
沈寄瞧着她恢复了之前念念叨叨的小管家婆模样,嘴上的笑就没下来过,“他们自己凑上来,你要嫌烦就别理,要还可以,就多聊几句,”他又想到好些人家里的孩子就比珈以大了一两岁,又叮嘱她,“但也别走得太近,他们动机不纯。”
珈以点头,“我知道的,我不会让他们利用我来干扰你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还握了小拳头,像是在哪哪庄严宣誓似的。
“好,小战士,我知道了。”沈寄憋着笑,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向,似是很随意地提起,“明天晚上我要出去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他隐隐感觉这话说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红,可却又找不到什么应该可以脸红的地方,只能镇定地说下去,“他们都是比较会玩的人,明天要是惹了你,自己打回去就行,打不过了还有我帮你。”
沈寄强撑着把话说完,等到珈以点头应下才松了口气。
他自己没察觉出这里面的不对劲在哪,珈以却心知肚明——见朋友。
不论是深入了解一个人还是深入发展一段关系,见亲友都是必不可少甚至是阶段性的一个环节,沈寄与沈老爷子的关系不用多说,如今最了解他的人,应该就是他那群朋友,他这会儿主动让珈以去见人,心里又有点隐秘的心思……
脸热,只能证明他的脸皮诚然是不够厚的。
脸皮厚厚的珈以就一点不尴尬,在喊了第一声“叔”被人调侃了之后,立即就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哥”,成功把沈寄的脸给喊黑了。
从他们俩人进门开始,黄浪的目光就放在沈寄脸上,这会儿瞧见他黑了脸,暗笑了几声凑过去,笃定了他家寄哥不会在这个时候揍他,“寄哥,我瞧着小公主的心情挺好啊,你那个问题,还要接着问啊?”
是的,沈寄今天设这个饭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问出来珈以之前突然发脾气不理他的主要原因,然后治标治本,彻底杜绝复发的可能。
然而他又觉得自己干巴巴地问很丢面子,特意找个人来问又觉得没有那个合适的人,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才定下了这个大招。
这小混蛋对着他是熟透了,对着旁人还是够知书达理的。
一整顿饭,看见的就是这小混蛋左右逢源,把那些个在社会上混了好些年的油条渣渣都哄得顺眉顺眼的,沈寄菜没吃几口却攒了半肚子的郁气,按着原计划出门“有事”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眼黄浪,让他顾着分寸别忘了该办的事儿。
黄浪一脸“交给我你放心”的表情把人送走,那扇门都还没关严实呢,转头就坐到了沈寄的位置上,挥开一众人,对珈以笑得和蔼可亲,“来来来,寄哥的小心肝儿,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寄哥年轻时候的事儿?”
珈以的眼睛“呼”就亮了。
于是清空了桌子往上放个喝空的酒瓶,用手一转,酒瓶的口子对着谁,谁就要回答其余人提出的问题,或者是去做一件指定的事。
俗套得没边儿的真心话大冒险,再多一点,提问和要求事的那人,要喝一杯。
等沈寄再进门来,珈以已经被灌得醉醺醺的了,那双青泠泠的眼睛因为半醉而有些泛红,映着弥漫在眼睛里的水雾,好看得像是被桃花环绕的深潭。
沈寄愣了一瞬,没来得及瞪那些个没分寸灌醉了孩子的人,最先就走到了珈以面前,伸手去扶已经站到了椅子上的人,“喝醉了?你喝了多少?”
他偏头看了眼桌上的酒杯,还好,这些人还记着最后一点分寸,玩的是红酒。
松了口气转回头,沈寄另一只手搭在了珈以的腰上,“椅子高,你这么站着危险,我抱你下来,我们回家喝点蜂蜜水醒酒……”
之后的话音,消散在珈以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和俯下身来,离他很近,呼吸相闻,几乎能用她唇齿之间的酒味,将他也灌醉的面孔之上。
珈以朝他微微笑了下,眼波迷醉,又嫩又媚的风情,不知有多勾人。
她喊他,“寄哥。”
沈寄有再多的话,这会儿也全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就像是不小心被吞下去的哪根鱼刺,不上不下的,非要去医院吃一番苦头,才能剔除出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下去一大口空气。
所能做到的最多的挣扎,也就是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一声,“恩?”
珈以勾起嘴角一笑,似乎嫌这样的距离还不够,这样的刺激还不足以令他疯狂,双膝一软,在他下意识地扣紧她的细腰的同时,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的脸侧,轻轻地磨蹭,和他告状,“我输了,他们要我找在场的一个异性亲一口。”
她的语调很委屈,带着孩子的爱娇,让沈寄醒过神来推开她都不能。
“他们都这么坏,我才不要。”
珈以和他嘟囔,靠近他,蹭着他,毫不吝啬对他的依恋,凑在他的耳边,呼吸喷薄在他的耳垂上,像是在那里移了座火山,火山喷发出来,全是滚烫的岩浆。
“就你对我最好,我也最喜欢你,要亲……”
珈以移开距离,带着醉意的眼睛和他平视,带着水汪汪的笑意和不自知的妩媚,坦诚地,直白地看着他,把话说完,“要亲,我也只亲你。”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她那醉了酒而格外红润且香甜的唇,也落在了沈寄的唇上。
像是春风拥抱冬眠的大熊,像是暴雨亲吻干涸的沼泽,像是朝阳唤醒沉睡的黑夜。
那个瞬间,沈寄听到了心底的怪兽破壳而出的声音。
它因着呼吸间可闻的气息,因着还未彻底离开的触感,因着疯狂擂鼓的心脏,眨眼之间,就长成了苍天大树的模样,根深蒂固,枝叶遮天蔽日。
第12章 白月光的女儿(12)
沈寄第二天早起洗了个澡。
洗完了他才发现自己忘了拿衣服,围着浴巾去衣帽间时正好接了黄浪的电话,那声音虚得不像是单纯由宿醉一整夜造成的,显然还记得自个干了什么,“寄哥,小心肝儿……咳,我是说珈以,她没事儿吧?”
有事,而且还是很大的事。
沈寄憋住一口气,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到衣帽间的柜子上,“说。”
他一个字往外蹦,黄浪立即就知道了这情况有多严重,半分也不敢再敷衍,“那什么,我昨天问出来了,小珈以没啥不开心的,好像就是因为说到了她妈妈,想到了以前的事儿,怕她没好好读书她妈妈不放心,才收了心的,和你没关系。”
沈寄没应声。
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答案在以前能让他多放心,现在就能让他多堵心。
昨天喝醉了的人不多,他更是为了开车回来滴酒未沾,那个小混蛋亲完他一低头醉过去,他抬头看见正对面的那哥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足够他再确认一点,心里恍惚冒头的那点子念头,不是他的错觉。
沈寄是怎样混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都躲不过去。
他是不想躲,还沉浸其中。
“行,我知道了。”沈寄套了衣服,伸手就要挂电话。
黄浪赶紧“哎”了几声,还是追着问,“小珈以真的没事吧?昨晚那是过渡一下,怕小珈以疑心我们的问题,结果没想到小丫头酒量还真不错,把我们好几个人都灌倒了才问出来……寄哥,把她灌醉,真不是我们故意的。”
“我知道。她只是看着乖,心里基本门儿清,就认准了她自己的死理,你们想出这么个主意也难为了。”沈寄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机取消了免提,“没有谁是故意的,只是既定结果,无可避免。”
他叹息般将这话说完,说了声“挂了”就结束了对话。
昨晚受的冲击太大,一觉醒来还放大了这个刺激,沈寄连烤个面包都差点烫了手,听到身后小姑娘软糯糯的那声“沈叔”时,手里的盘子都掉在了桌上。
梦境与现实交杂,让他生出了无限恍惚。
他从喉咙里梗出一声“早上好”来转过身,珈以正揉着一头乱发打哈欠,半眯着眼睛拿过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又趴回桌上有气无力地呻.吟,“啊啊啊,喝醉酒真的好难过啊,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人去喝酒了!”
沈寄端着烤好的面包放到了桌上。
珈以“蹭”地一下直起身来,双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了沈寄的手,握在手心里,仰着头看他,“沈叔,我就记着昨晚和他们玩游戏,问到你以前把个三十六岁的花臂男揍得喊你寄哥了,我……”小姑娘很小心地问,“后来没耍酒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