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安轩拿起水杯,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给傅景湛,“傅总刚刚从外面进来,先喝杯热茶。”
傅景湛一心放在叶凉夕的身上,没有理会蒋安轩,反而给叶凉夕到了一杯温开水,“先喝点暖的,暖暖身体。”
叶凉夕笑着接过,“好。”
蒋安轩有些尴尬,桌上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敢开口插手大boss的事情。
幸好这时候服务员过来要点菜。
这等时候,自然是女士优先,就近的人推着菜单过来给叶凉夕,“叶小姐看看要点些什么?”
叶凉夕笑着推开了,“你们点吧,我只是跟着过来。”
然后她笑着看了看傅景湛,把菜单推到蒋安轩那边,“蒋小姐来吧,你们在一起吃饭久了,大概比较熟悉大家的口味。”
两人没有推搡,蒋安轩大方应下。
先前吃饭的时候,点菜的事情,也多数时候是蒋安轩来的,她很能照顾道每个人的口味,看了一眼菜单,她点了好几道,最后笑道,“我记得上次去吃饭,王经理说傅总喜欢吃虾。”
王经理闻言,有些心虚,上次一起吃饭,对方提了饭店的虾做得很好,他一时最快说了一句我们boss就喜欢这一味,不想现在……
傅景湛抬眼看过去,王经理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过傅景湛也没有什么表示。
蒋安轩问叶凉夕,“叶小姐觉得如何?”
叶凉夕笑了,看傅景湛,“他的确是喜欢吃虾。”
蒋安轩笑,“那就点一份吧,最后,再加一份蟹,叶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叶凉夕笑着摇头。
这一幕看在其余人的眼里,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
蒋安轩在商场久了,身上自带一种外张的气场,而叶凉夕,不仅因为年龄的关系,也因为两人气质完全不一样,两方对比之下,不管是傅氏这边的人,还是蒋氏那边的人,看着两人,的确觉得,面对蒋安轩的有意试探,叶凉夕最后,可能会招架不住,而傅景湛,似乎没有要管的意思,坐在叶凉夕的旁边,只是在她说话的时候,不论跟谁说话,视线都会转过来看她。
女人之间,无声的争斗,男人历来无法插话。
但冥冥之中,却因为男人的眼神视线举止动作早已决定了胜负。
等菜的间隙,饭桌上渐渐聊开,说得无非就是蒋氏跟傅氏合作的项目,这些都是叶凉夕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插不上话,如此她便在一旁静静听着,傅景湛不知什么时候,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姿态闲适地坐在椅子里,听着对面的人说话。
手指在她手心挠了挠,叶凉夕转头去看他,看到他眼里晕开的一点清浅的笑意。
蒋安轩看过来,喝茶的动作一顿,似乎被这入眼的这一幕刺中了,转过头跟叶凉夕说话,“叶小姐怎么一直没有说话?”
“大家说的是项目合作的事情,我是外行。”叶凉夕大方承认。
蒋安轩很会引导话题,笑道,“也是,不如下次,我们单独找个时间聚聚,我听说你在美术上成就很高,我一向羡慕画画画得很好的人。”
叶凉夕笑笑不说话,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首先上来的是给桌上的每个人发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然后,一盒一盒精致的大闸蟹就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桌上的一个人笑了一声,“哟,这最先上来的反而是大闸蟹啊。”
“这么个精致的盒子……”他打开,笑了一声,“蟹八件?我们就是一介粗人,哪里懂得用这种文人的吃法?没想到,还能在这一家酒店里找到这样的吃蟹方式,我有个朋友,就好这一口,下次我得介绍他过来。”
叶凉夕知道这个人,是傅氏的一个员工,刚才大家称呼他李经理。
其实即便有蟹八件这种东西,现在的人吃蟹,哪里还会真的用上这种东西,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蒋安轩轻巧地打开盒子,一整套银质的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便出现,她转头问叶凉夕,“叶小姐用过这些东西么?”
叶凉夕笑着摇了摇头。
蒋安轩莞尔,道,“现在大部分人大概都不用这些东西了,不过我倒是比较喜欢。”她一边说着,一边很轻巧地拿出工具,动作迅速地分解一只螃蟹,“腰圆锤松壳,长柄斧掀壳,签子剔肉,长柄杓刮蟹黄,镊子剔鳃胃,剪刀减腿,盆放蟹盖,其实很简单。”
她刚刚说完,一只螃蟹已经被解除,其余的一并被放入了盆子里。
叶凉夕笑,“蒋小姐很会吃。”
蒋安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叶凉夕吃,“其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看过一次,基本都会知道怎么用了。”。
叶凉夕笑着夹来一只螃蟹,拿起盒子里的工具,慢吞吞解释道,“明清时代,文人雅士喜欢赏菊吟诗啖蟹,他们将吃蟹当成一件极为讲究的文雅之事,明时有个叫做漕书的人为了方便,发明了锤、刀、钳三件工具吃蟹,后来逐渐发展到八件,俗称”蟹八件“。但其实,吃蟹又分”文吃“和”武吃“,所谓的”武吃“吃的是快意,”文吃“吃的是工具的讲究,刚才李经理的话,大概是自我调侃,即便不用这蟹八件,吃的也是快意。”她说到这里,已经动作轻巧地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两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将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动作虽然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和闲适,加上她手腕轻柔,做这种事情,好像在表演茶道的艺术似的。
李经理一愣,“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啊?”
傅景湛在旁边看着,唇角就弯了起来。
叶凉夕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道,“国人吃蟹,大概有两千七八百年的历史了吧,文人吃蟹大有讲究,因此吃蟹的工具几经变化,明代初创的吃蟹工具有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八种,也就是现在我们用的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所以称为”蟹八件“。明代至民国初年,又发展到蟹三件、四件、六件、八件、十件、十二件,最鼎盛时期最多的一套吃蟹工具有六十四件。”
她在说话的过程中,又拿了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蟹黄、蟹膏、蟹肉,一件件工具的轮番使用,而剪下的大螯、蟹脚、背壳之类,却又完整地放在一边,隐约可以组成了一只螃蟹。
然后,叶凉夕将弄下来的东西放在傅景湛的面前,示意傅景湛吃。
傅景湛全程都在看她,眼里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弯了唇角,看到她眼神无辜地把这一盘东西放在自己的面前,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唇角的笑意。
蒋安轩脸色有些发白,甚至有些愣然地看叶凉夕,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默默低头吃已经凉了的蟹肉。
桌上的其余人,尤其是傅氏的人,被叶凉夕科普了这么一番,也赶紧拿了面前的大闸蟹过来,学着她刚才的方法,还不忘自我调侃一番,“哈哈,没想到,活了这么个岁数,今天才见识了这等文雅的吃蟹方式。”
“没想到叶小姐对古典文化这么精深。”
“老李,你孤陋寡闻了吧,这位,可是今年高考状元。”
李经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叶凉夕笑着应过,又慢悠悠拿了另一只螃蟹过来,开始肢解。
傅景湛转眼看过去,摸了摸鼻子,颇有一种她想要肢解的是自己的感觉。
其他的菜很快就上来了,蒋安轩也很快恢复了过来,笑着对叶凉夕,“想不到叶小姐还有这一手,刚才是我班门弄斧了。”
她姿态放得低,进退有度,并不引起桌上的人反感。
叶凉夕:“蒋小姐开玩笑了。”
蒋安轩将桌子上的转盘转了一圈,“傅总尝尝这虾如何?”
傅景湛拿过旁边的湿纸巾擦了擦手,却转头小声问叶凉夕,“不是爱吃这个,要吃么?”
叶凉夕看了一眼,顿了顿,然后摇头,虽然自己爱吃虾,但是她喜欢的是重口的麻辣小龙虾。
傅景湛笑了,“挑食!”虽是这么说着,可他语气里都是亲昵和纵容,却伸了手拿过一只,利落地剥好放在叶凉夕的碗里,“别总是吃太多辣的,对胃不好。”
叶凉夕小声反驳他,“吃虾对胃就不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小,但看到傅景湛为叶凉夕剥虾的时候,饭桌上几乎已经安静了下来,众人虽然在埋头吃东西,没有刻意往这边看过来,但却都心眼明亮。
所以,两人的对话,还是被就近的人听进了耳朵里。
然后,就听到傅景湛语气里带了笑意,“好,我不吃。”
叶凉夕果然很听话地吃下他剥好的虾,于是这个饭桌上,傅景湛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倒是尽职尽责地为叶凉夕剥虾,那一盘虾,傅氏的员工都很默契的没有人什么人去夹,每每转到傅景湛的面前,无论他是在跟饭桌上的人说话还是在吃东西,都会顺手拿过来替叶凉夕剥开。
蒋安轩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最终自嘲地笑了笑。
这顿饭,大概,很多人都会消化不良。
------题外话------
哈哈哈~泥萌猜,叶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另外注解:吃蟹这一段,资料源自美食杰网。
☆、179 吃起醋来怎么这么可爱?(2)
一餐饭,不上不下地吃了一个多小时。
开车回去的路上,傅景湛看着叶凉夕,眼里都是笑。
叶凉夕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她的语气还有点别扭。
傅景湛抿了抿唇,压了一点眼角的笑意,“开心了?”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叶凉夕明知顾问,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霓虹灯。
傅景湛笑了,没有再去逗她,专心地开车回去。
叶凉夕转头看窗外,车窗上还倒映出傅景湛开车的身影,即便是一个侧脸,也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他脸上一定带了笑意。
叶凉夕在心理轻哼,忍不住抬手用手指戳了戳他倒映在车窗上的影子。
傅景湛觉察到它小孩子气的动作,笑意更甚,叶凉夕看着他的影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赶紧把手放下,规规矩矩地坐好,但就是看着窗外,不去看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她跟蒋安轩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今晚已经足够知道她放在傅景湛身上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虽然明白现在傅氏跟蒋氏是合作关系,但是,她也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何况蒋安轩竟然还在她的面前这样做,真当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想起今晚吃蟹的事情,叶凉夕囧然。
对吃蟹的历史了解的确是因为她看书比较杂,至于能用好那个蟹八件,真的还是因为傅老爷子,老爷子到了秋天就喜欢吃蟹,那蟹八件,君山别墅的厨房里就有一套精工细作木制品,叶凉夕不知跟着老爷子用了多少次,今晚的这一出,颇有装逼的嫌疑。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她幸运还是蒋安轩不幸运。
车子很快开到公寓楼下,两人一起上楼,期间也没有什么话,对于傅景湛不调侃自己了,叶凉夕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不想,才刚刚进门,还没有来得及换鞋子,傅景湛一转身,一言不发,就将她压在门板上亲起来。
他好像蓄势待发了很久很久,一压下来,就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也不像以往那样温柔,带着一点急切,吻咬她的唇瓣,在她的口腔里扫荡。
叶凉夕原本还有点惊住,本想挣扎一下,但他很有技巧性地让她浑身一软,慢慢地,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放软,傅景湛的动作,也才慢慢变得温柔,一点一点,吻啄她的嘴唇,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傅景湛才退开,鼻子亲昵地碰着她的,说话的声音带了一点点沙哑,声音低沉得像是气音一样,一只手放在她的颈后,轻轻地揉捏着,“今晚,吃醋了?”
叶凉夕双眼因为方才亲吻带了一点湿,唇瓣还是红嘟嘟的,水润润的,气息还有一点点不稳,听到他这么问,脸颊发烫,别过头不看他,“谁吃醋了?”
傅景湛笑了,凑过脸去碰她磨蹭她的鼻尖,只觉得心软得不行,像是化开了似的。
叶凉夕就听到他明显愉悦的声音,“吃起醋来,怎么那么可爱啊?”
叶凉夕小声反驳,“我都说我我没有吃醋。”
傅景湛安抚她,“好,没有吃醋,你是在乎我。”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傅景湛经常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安全感,他觉得,叶凉夕太好,他的女孩儿,太优秀,即便朝夕相处,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但仍旧看见,随着她的光芒越发灿烂,很多人,都会看到她身上的光彩,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她应得,就是因为她太好,所以,汇聚在她身上的视线才那么多,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控制不住,因为一些别有居心的视线放在叶凉夕身上的时候,升起的那种烦躁的感觉,以至于,一直很矛盾地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爱吃醋,一边又控制不住这样的感觉。
而反观叶凉夕呢,她虽然依赖自己,眷恋自己,但似乎极少在她的眼里看到对他占有十足的神情。
以至于今晚看到的时候,有些忍不住。
她不知道,在餐桌上,当她在蒋安轩的面前流露出一点对自己占有的动作与神色,表现出一点对自己的在意,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管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立刻把她带走,找一个地方,倾诉所有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