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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我今天看到一群拿着画架的男孩女孩们在这里走,看来是跟你一个队伍的了。”
  叶凉夕抿唇笑,算是应下来了。
  徐嘉卉就住在小镇上的一间民宿里,距离两人现在的咖啡馆并不是很远。见面了之后,徐嘉卉因为早来了几天,就随意跟叶凉夕说了小镇上的一些好玩的地方,说着说着,叶凉夕就发现,徐嘉卉的神色渐渐脱离了她们的谈话内容,放在另一处,就连眼神里,也升起了淡淡的羡慕。
  叶凉夕顺着徐嘉卉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在咖啡店的另一边,不再年轻的老板和老板娘,老板在洗杯子,而老板娘就站在旁边,在老板洗好了杯子的时候,顺手拿过来,擦干了之后,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分明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只是一件日常的行为,但是,在外人看来,却能看到一种温暖平常却又无法忽视的幸福。
  不远处,趴在窗台上的一只大肥猫在懒洋洋的晒太阳,他们不经意转回头相视一笑的场景,似乎已经贯穿了几生几世的情缘。隐藏在小镇角落里的咖啡馆,流淌着宁静而古老的民谣,轻柔的音乐配上这样宁静悠然的一幕,让人不心生心慕都难。
  这个时候,咖啡馆里并没有什么人,看下来,竟然也只有徐嘉卉和叶凉夕两个人。洗好了器皿之后,老板在旁边煮咖啡,老板娘就在旁边看着,等老板煮好了咖啡,就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抿了一口,你似乎能看到她眼里的亮光,两人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但神色都是带着笑意的,然后叶凉夕留看到,老板娘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老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而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竟然升起了一抹羞意,转眼看到徐嘉卉和叶凉夕这边,更加不好意思。
  即便已经不在年轻,可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轻易让人相信,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还流淌在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叶凉夕对着那边的两人点头笑了笑,转回视线,忍不住感叹,“真羡慕他们。”
  徐嘉卉只是笑,视线也转了回来,只是,神色似乎不像刚才跟叶凉夕说起古镇上的事情那么愉快了,她的视线,似乎放在某一处,又似乎不放在任何一处,叶凉夕觉得,她投放在窗外阳光上的目光,似乎在经历着某个漫长的时光,在回忆着什么东西。
  徐嘉卉这样,她便也不再出声打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对面喝咖啡。
  直到,老板娘端着两倍咖啡走上来,才打断了两人的沉默,“这是我爱人新做的咖啡,今天早上,店里就只有你们两人,免费请你们品尝。”
  叶凉夕和徐嘉卉意外地对视了一眼,纷纷道谢。
  “不客气,如果你们觉得好喝,他会很开心。”老板娘说着,转回头看了一眼在柜台后面的男人,眼神温柔,而那个男人正好也转头看过来,眼里盈满了爱意。
  叶凉夕看着,心中触动,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的味道,醇而不厚,咖啡的香味弥漫在鼻尖,味道甜而不腻,却莫名让人感觉心情很好。
  她笑弯了眼睛,“真好喝,谢谢你们。”
  “不客气。”
  叶凉夕最终忍不住感叹一句,“你们感情真好。”
  老板想听到她这么说,转回头看了一眼在柜台后面忙活的男人,唇角漫开一抹幸福而浅淡的笑意,“来我们这里喝咖啡的年轻人,都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人,可能是因为店里也并没有什么人,在叶凉夕多问了一句他们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尧水古镇开这家咖啡店之后,老板娘就娓娓道述了他们的故事。
  就像寻常的爱情故事,但是又多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从青春年少开始,他们在一起,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因为老板娘爱喝咖啡,老板就为她做了各种口味的咖啡,因为老板娘喜欢这样的小镇生活,于是他们就在尧水古镇这个宁静安逸,既有江南水乡的婉约又带着北方山水的大气的地方,开了一家咖啡馆,自己布置的空间,自己打磨的桌椅,自己栽培种植的花草树木和跟着他们从远方来到这里的一只大肥猫,偶尔出去旅游,生活过成了一首诗。
  老板娘说,可能明年他们就未必在这里了,等到下一趟出去旅行,如果遇到喜欢的地方,或许就会留在那里,开一家像这样的咖啡馆。
  最后,老板娘轻抿着咖啡,目光温柔看着不远处正在忙活的男人,如同跟许多年轻而对爱情向往却又苛刻的客人讲述过他们的爱情与经历之后一样,她说,“不要去刻意寻求人生若只如初见,爱情的模样,不是初见的模样,那时候,还没有爱情,只是心动,最初心动的感觉会随着时间消失,而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叶凉夕显然很动容,而徐嘉卉在老板娘与叶凉夕说话的时候,始终沉默地听着,恍惚的神色,不知又去想了什么。
  最后,叶凉夕在她面前摆了摆手,“在想什么呢?”
  徐嘉卉笑了笑,然后叶凉夕就看到,她放在桌面上屏幕亮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顾南风,而徐嘉卉却盯着手机的屏幕看,没有去接听那一则电话。
  直到手机的屏幕暗下去,徐嘉卉的视线才从手机上转移开。
  叶凉夕想起前几天顾南风第一次打电话给自己,竟然是询问她是否知道徐嘉卉去了哪里,再看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小心地问,“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躲南风哥?”
  徐嘉卉笑了笑,“怎么说?”
  叶凉夕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前两天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徐嘉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叶凉夕点了点头,“知道一点,但是不多。”
  徐嘉卉忽然低了头,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去独自承受那些过往,似是自言自语,“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其实,你也希望他能来找到你的是不是,来尧水古镇这个距离帝京并不太远,随时可能会被网友将行踪晒到网上的地方,你知道自己的行踪,是瞒不住的。”
  徐嘉卉忽然笑了,“是么?”
  叶凉夕轻轻摇了摇头,“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过,这几年,因为景湛的关系,我倒是见过不少次南风哥因为你的事情而疯狂着急的模样,这个时候,找不到你,你又不接电话,他大概真的很着急。”
  徐嘉卉去看她,眼里带了几分疑惑和好奇,最后笑道,“小丫头,帮景湛哥当他的说客么?”
  叶凉夕一愣,脸一红,“才不是!”
  徐嘉卉只是笑。
  叶凉夕想起那些过往,“你还记得好年前,在冰雕展上,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我们拍了一些照片合影留念,南风哥从景湛那里知道之后,第二天,大晚上的就跑来景湛的公寓,拿走了你全部的照片。”
  “在此之前的初冬,是我见景湛第一次喝醉,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南风哥好像因为你的事情,跟顾爷爷吵了一架,后来拉着景湛喝得酩酊大醉。”
  “你出道出演的那部戏,网上的宣传片出来之后,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南风哥像是疯了一样,跑到景湛的办公室,红着眼睛不断跟他重复说,说你是《枯枝》的主演。”
  “前两年,顾爷爷过生日的时候,我们都过去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顾爷爷和南风哥两人,又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那天,顾爷爷用他手上的拐杖把南风哥打了一顿,景湛说,能让南风哥这样的,也只有你了。”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只是偶然看见了一些东西,这些年,每次,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不论说起什么,南风哥全程都沉默,提不及什么兴趣,有时候喝多了,冷川哥就会拿着你的照片出来,他看到你的照片,就像看到了醒酒汤一样,一下子就从醉意里抽出来了。”
  ……
  叶凉夕说了不少,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些事情,原本也只是顾南风和徐嘉卉之间的事情,外人原本无从插手,徐嘉卉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如何,她也不知道,只是因为跟傅景湛在一起的缘故,才看到了顾南风的另一面。
  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徐嘉卉静静地听着,最后,唇角扯了一点笑,“夕夕,那你跟景湛哥呢?”
  “我们?”
  徐嘉卉只是笑看她,“跟我说说你们吧,恩爱秀得全世界都知道,治愈治愈我?”
  叶凉夕不知道她具体问的是什么,但是,想起刚才老板娘说的那番话,还是心中感触颇深,她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一般,“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以前看到这种话,虽然觉得心向往之,但其实还是觉得矫情,但今天来了这里,却觉得感触颇深。我跟他,说起来,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甚至当初一开始的那种忐忑、小心、心动的感觉已经说不清了,别人看来,我们好像过得很恩爱甜蜜,但其实也不过是日常的一些生活,跟大多数人一样的。他有自己的工作,我也有自己的学业,这个学期,因为课程安排比较满,只有周末能回家,跟以前还在高中的时候一样,但其实这也算是生活常态的一部分吧……”
  “但我知道,不论是每天见面,还是每周见面一次,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他的陪伴,不是每天的见面,而是走过我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你说不清那种感觉,但心里会明白。只要我回想起来,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
  ——
  那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叶凉夕才跟徐嘉卉离开了那家咖啡馆,离开之前,老板娘认出了这个始终看起来觉得很眼熟的女孩就是正当红热的大明星徐嘉卉,老板娘跟徐嘉卉合了影之后,微博就发出去了。
  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叶凉夕就看到徐嘉卉转发的老板娘的微博了,覆上一段简单的评论文字:出门走一走,听了一段他们的爱情故事,老板娘说,爱情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下面是粉丝们一大波的评论,有的表示也要来这里寻求跟女神偶遇,有的表示疑问,难道是女神想要谈恋爱了么,有直接表示,女神这样完美的人,一定会遇见最好的那个人,还有的粉丝,直接艾特了此时此刻还在美国的影帝许凯,表示让许凯快点将女神带回家。
  叶凉夕看着看着,就抿唇笑了笑,微信里,是徐嘉卉发来的信息,说她后面还有活动通告,明天就回帝京了。
  叶凉夕回复了表示知道的消息。
  然后她盯着那个微博看了很久,最后,在临睡之前,转发了徐嘉卉的微博,并且艾特了傅景湛,然后就装死似的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表示自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当晚,很不出意外的,叶凉夕和傅景湛的微博上,又是一片热闹。
  ------题外话------
  前段时间去作了一个采访,采访的是一对夫妻,那时候看到他们的日常,也起了这样的感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有很多印象深刻的细节,让人看着心里就涌起一种感动的感觉,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细节是,妻子手里的东西打不开的时候,自然而然拿过来,即便她的丈夫还在忙着别的事情,不等妻子说什么,就自然而然接过,帮她打开。也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活细节,但就是突然让人感到感动,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却让人相信,这才是爱情的模样啊。
  ☆、217 傅总,你是不是假公济私了?(2)
  第一天来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马上投到写生里去,但是第二天开始,几乎每个人都拿着画架出来寻景作画了。
  大多数人选的是风景,毕竟,对于这个时候的初学写生的大一学生而言,静物以及风景画是最好掌握的画面,但叶凉夕的写生,自然比同班的同学高出了不仅一点点。
  她也不像大部分人一样选择风景写生,而是选择人物写生。
  尧水古镇上开店的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民宿、咖啡馆、酒店、书店等等,叶凉夕今天选择的是一个开着书店的年轻女孩,这不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店,却是她昨天还没有遇见徐嘉卉之前,发现的一家比较有特色的书店,书店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一身棉麻的古风长裙,一身清冷的气质,谈吐之间,却文采斐然,而且她涉猎极广,中外文学,艺术音乐电影甚至建筑和理工等知识都说出一些独到的见解,叶凉夕昨天来这里的时候,刚好看到她站在柜台后面,跟几个前来旅游的年轻女孩聊天,只觉得对方举手投足,言语谈吐之中都像是一幅画似的。
  如此一来,心念一动,就想好了作画的题材。
  于是叶凉夕跟对方说明了来意之后,对方也答应了叶凉夕的要求。
  写实画需要的时间比较多,而对方也不会一直停在那里让叶凉夕画画,事实上,书店的主人因为客人的到来经常走动,但叶凉夕说了让对方随意,而随着她长时间在书店的一个地方画画,便也吸引了一些前来书店的人前来观看,不过今天,叶凉夕带了一个宽檐帽,还带上了一只口罩,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认得出她。
  她这一画,就是小半天的时间。
  温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叶凉夕,看起来,似乎看了好一会儿。
  等叶凉夕发现的时候,才有些意外,“温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言笑了笑,“我在小镇上走走,看看大家的作业情况,没有发现你的身影,我就想你应该不是在画风景,来画人了。”
  叶凉夕笑了笑,扯下了一些口罩,画作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是那个年轻的女孩站在柜台后面翻看一本书的画面,金色的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打进来,一半打在女孩的身上,另一半打在桌子和书本上,画面很好看。
  温言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点头表示了赞赏,“你的写实画进步很大。”
  “是么?”叶凉夕转头去看自己的画作,“可是,总还是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温言扬了扬眉,让叶凉夕继续说下去,叶凉夕想了想,看着自己画架上还没有完成的画作,笑道,“我一开始画画,就不是从写实开始的,画作一直偏向印象化和抽象化,现在再来写实的话,总是觉得,受到先前的风格的影响比较大,有时候,会觉得无从下手。”
  温言静静等她说完,笑了笑,“是不是画画的时候,一直想着,怎么样才可以不像以前那样,尽量完整地表现出所看到的画面?”
  叶凉夕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温言就轻轻笑了,看了看叶凉夕没有完成的那幅画,缓缓道,“宋时有个画家,郭熙,他曾就当是的山水写实画,对现实主义画作有过一个独到的见解:看此画令人生此意,如真在此山中,此画之景外意也,见青烟白道而思行,见平川落照而思望,见幽人山而思居,见岩扃泉石而思游。夕夕,写实画,并不是要你完整地将你看到的东西全部搬到画布上,画作里表现的不是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都”写实“,而是画家本身在格物精神影响下对现实的认知,通过对对象进行研究之后,呈现在画面上,最后展现出来的是一个蕴含丰富细节的世界,甚至可以进入到博物学范畴,使观者达到人在画中、物我两忘的境地,你能明白么?”
  今天书店里的人不多,若溪原本是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一本书,听到温言跟叶凉夕的这句话,便转头看了过来。
  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即便在这个地方开了几年的书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为这个男人是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感到惊艳了一把。
  她虽然像是隐居一样在这里开了一家书店,却也并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在为自己作画的女孩是谁,只不过,她不太关心网上的那些消息,因此也并无意去谈及这一方面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看到女孩因为男人的这番话,陷入了沉思,还是不由得往两个人看过去。
  若溪就看到,女孩一直在盯着画架上的那幅画看,似乎在沉思什么,然后,男人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既有耐心地等待她慢慢消化一样,可他温柔却极具耐心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听不懂这番话。
  然后,若溪就看到,叶凉夕似乎一下子顿悟了,“温师兄,我明白了。”
  温言并不意外她的通透,而这正是叶凉夕自己天然的优势。
  学校的教学,教给学生的,其实很多时候,是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温言希望叶凉夕在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下,能掌握住基础的东西,但却又想要保持她在绘画上的灵性,不要完全被那些规矩给框死了。
  因为他明白,叶凉夕不能缺少这样的对基础的认识与掌握,却又不能在随着学校教学的深入之中消磨掉自己的天赋与灵性,那些是她身上独一无二的,别人所没有的东西。
  温言笑了笑,示意叶凉夕继续。
  叶凉夕作画的时候,温言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过来,坐在不远处翻看,也不去打扰。
  若溪在休息的间隙,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过来,走过去,递给温言。
  温言从自己的书本中抬起头来,就看到女孩递过来的一本书——《林泉高致》。
  他意外地抬头去看若溪。
  若溪笑了笑,“君子之所以爱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缰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郭熙对宋时的山水画独有研究,我很喜欢他的这本书。”
  温言用手指压了压正在翻看的书本的书脊,笑了。
  叶凉夕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离开书店,离开之前,她跟若溪留了联系方式,表示等回到帝京之后,一定给她画一幅肖像画,然后寄过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