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已未动的齐眉长棍举起,果然如同先前与白寅对战一般,再次向着左流的囚笼而去!
太卑鄙,太无耻了!
楼中先前还以为胜负已分的看客们,这一时全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同样的手段,善行竟然还能使两次!
上一场白寅就是吃了这一亏,而今见愁距离那囚笼可比当时的白寅更远!
完了。
不少人心里都莫名凉了一下。
还巴巴贴在囚笼栅栏前的左流,正聚精会神看对战呢。旁人不知道见愁的身份,他还能不清楚吗?
早在看见那一柄割鹿刀的时候,他心就已经完全放下去了,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哪里想到,现在竟看见善行一个掉转头,又朝着自己来了!
“娘了个去诶!”左流简直目瞪口呆,脱口便直接爆了一句粗,“不是吧?又来搞我?!”
“……”
这一瞬间,所有人听见这语速极快的一句话,都有些懵。
不是因为左流忽然爆了粗口,忽然说话,而是因为——这货的口气,听上去怎么这么不在意呢?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要来取他性命,以算计见愁投鼠忌器,是一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根本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就是善行都没有想到。
齐眉长棍已经高高举起,疲惫身体里仅存的佛力,已经尽数灌注其中,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棍影来。
可在这万千棍影笼罩之中,左流的脸上,竟没有半点惊慌。
善行从半空中俯视下去,只在这电光石火的一个刹那,对上了他那一双染着无限怜悯与同情的眼神——
像是,在看个傻子!
心头忽然一悸,一种极端不妙的感觉,忽然袭上了善行心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个刹那,世界仿佛都是静止的。
明朗的天光,照耀着四四方方的白银楼,恍如天上仙宫一般剔透。宽阔陈旧,满布着斑驳痕迹的隔岸台,就置身于楼中,却比周围低下来一线,如同一只平放的巨碗。
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气,从这碗中腾起,直冲霄汉!
携裹着无尽的怒意,与杀意!
谁也不知道,那一道几乎覆盖了小半个隔岸台的金色虚影,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所有人只能看见,它在见愁立身之地凝聚而出,隐约间竟有些像是……
一条腿?!
它的出现,就仿佛是个巨大的旋涡。
整个白银楼,甚至白银楼之外的灵气,都在这一瞬间,朝着它疯狂地汇聚,很快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也让它散发出的气息更为恐怖,更为磅礴!
毁天灭地!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被这一股气机锁定,善行只感觉自己连动都没办法动一下!
更不用说,从看到这金色虚影,到被这恐怖的攻击击中,前后不过一个闪念,哪里有他反应的时间?!
“轰隆!”
犹如万丈狂潮,轰然降落。
身处于这冲击之下的善行,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刻,只如同一只孱弱的蝼蚁,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直接被撞得抛飞而起!
血洒长空,划过一条艳丽又冰冷的痕迹,整个人如同破铜烂铁一般,竟砸在了顶楼一雅间的窗上!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竹帘都颤抖了起来。
薛无救顿时为之一惊,神经紧绷之下,险些一掌轰出去!
便是正好同站在窗前的曲正风,也不由得眼角一跳,完全没有想到善行竟然会朝着这里砸落……
巧合?
无从验证。
他只是一下想起了昔日崖山藏经阁上出现过的那一个恐怖的破洞,也想起了昔日仅有筑基修为,却傲立于拔剑台上的身影。
片刻间,便与此刻隔岸台上这一道身影,毫无缝隙地重叠到了一起。
汇聚成翻天印的无尽灵气,在轰然击破了善行之后,便如退潮一般,四散奔流而去。于是,原本被遮挡在后面的身影,也就清晰了起来。
见愁站在原地,其实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这一刻,无数目光聚焦之下,也不过平静而冰冷地收回了那一条修长而笔直的腿:“承让了,下一个!”
第337章 名号
如此的轻描淡写,甚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仿佛自己刚才一腿扫开的,不是什么闻名星海的穷凶极恶之徒,而是一块破石头,一块毫无价值的朽木……
根本不值得多看上哪怕一眼!
“……”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除了囚笼里左流望着恶僧善行掉落方向,发出的假惺惺的“啧啧”惋惜之声,这一刻的白银楼,有如一座死寂的坟墓。
在场所有的看客,都已经被这样出神入化的一腿给震惊了。看向见愁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敬畏,甚而恐惧!
就连贵为潼关驿大司马的沈腰,此刻坐于窗前,也只觉惊心动魄!
“这一击……”
微微颤抖的声线,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一双美眸里,更是闪过了几分难言的惊疑不定。
“怎么这么像……”
但是怎么可能?
随着上古今古之交,不语上人得道飞升,传说中的“翻天印”便伴着青峰庵隐界的隐匿而消失无踪。
十九洲上,再也看不到这能翻覆天地的一掌。
即便是她,费尽心力,千辛万苦,夺来了这“潼关驿大司马”的宝座,统摄整个妖魔三道,得到了阅遍所有典籍的机会,也不过只了解了“翻天印”的皮毛!
可现在……
她仅知的这一点皮毛,却与隔岸台上这女修施展的一击,有着惊人的吻合!
自称崖山门下,却身负奇诡的炼体功法,还使用着龙门从不外传的“龙鳞道印”。现在,更是拿出了极似昔年不语上人翻天印的奇术!
要知道,不语上人当年杀人无算,险些血洗星海!
这女修的身份……
有些隐隐的猜测,却又实在不敢确定。
说不是崖山失踪的那一位,那左流忽然转变的态度,未免显得太过放心,太过熟稔;说是那一位,这修为也实在高得太离谱了。
什么人六十年能有这样恐怖的突飞猛进?
疑惑,在心底盘旋。
两道蛾眉轻蹙,沈腰艳若桃李的面容上,无法自制地划过了一抹深深的忌惮,但目光始终无法从见愁的身上移开。
“非为挚友,必吾生平劲敌矣……”
一声叹息,却是一种由衷的欣赏与浓烈的战意,一种来自冥冥之中的预感,一种天机最神秘的暗示……
雅间内的几名随侍,仿佛已经习惯了沈腰偶尔的呢喃,此时都未出声。
场中,在过了初时那一片过度震惊导致的静寂之后,则终于开始有了点声音。一开始只是低低的一片,但很快就嘈杂了起来,甚至隐隐有种压不下去的趋势。
“老子刚刚看到了什么?”
“看瞎了,看瞎了!”
“这他娘还是元婴中期?老子这么多年的修炼难道都修到野狗身上去了?”
“怎么可能这么强?假的吧?”
……
见愁方才那一击的可怕,越是修为精深的人,体会越深。
只是体会是一回事,理解和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几乎所有人都想不通——
明明是恶僧善行算计在先,动手在先,甚至与左流之间的距离也是最近。相反,见愁距离左流很远,动手也在后!
在那一刻,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会安然无恙!
要么救左流,要么牺牲自己,不会存在第二种可能。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根本动都没有动一步,站在原地一抬腿,就已经勾动了风雷之势,顷刻间让这一股恐怖的气息席卷整个白银楼!
标准到令人窒息的“后发先至”!
明明是如此磅礴的攻击,却偏生拥有令人绝望的速度!
一个元婴中期修士啊,竟然就这样击败了一个元婴后期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