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汐幽幽睁眼,耳畔惊恐的哭叫声声不断。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呜呜……”
是宸王!
身心一震,顾云汐挺身而起。
床下躺着兰心,面色灰白,嘴角一丝鲜血已经凝固,浑身纹丝不动没有半分生气。
宸王坐在一旁,捂脸哭得溃不成军。
“兰心!”
顾云汐心头大骇,绣花鞋都来不及蹬起就赤足跳到地上,趴到兰心的身旁。
“兰心,你怎么了?兰心——”
五指触到的,是具冰凉微僵硬的身躯。
脑子“嗡”了一声,顾云汐身子发软坐到地上,眼泪从直怔怔的眸中滚落下去。
兰心,死了!
为什么?
自己躺下以前,这姑娘还是欢蹦乱跳的一个人,美滋滋随着大伙去前厅吃酒宴。
怎么会一觉醒来,她、她竟然就……
顾云汐木木扭头,面对宸王泪如雨下一刻,猛的紧抓他的肩头剧烈摇晃起来:
“你说、你说!在我睡去的时候发生了何事?兰心、兰心怎么会、怎么会!”
“呜呜……我怕,小姐姐我好怕啊——”
宸王经女孩这么折腾着,顿的哭得更为凶烈,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似乎受了某种刺激,身子抖得厉害:
“鬼、有鬼…方才鬼冲进房里来杀了兰心姐姐,是他、就是他,是他杀了兰心小姐姐……呜呜……”
鬼?
顾云汐总算明白过来,咬牙切齿望向窗扇。
果然,那处大敞遥开,从屋里能够直直看到院外。
顾云汐沉沉阖眼,清泪簌簌而落。
“殿下,那人…是不是戴着面具……”
对面的男子用力点头,满面惊恐,战战兢兢答道:
“是、是他…就是在御花园里咬我伤的那只鬼!”
“呜呜,兰心……”
顾云汐颤抖着匍匐到冰冷的尸身旁,再次放声痛哭。
她还惦念着自己刚入宫的那会儿子的事,现下好不容易寻到兰心,人刚进东厂没几天便落得横死的下场。她真不知日后见到樊林,该如何向他交代。
悲伤的另一面是仇恨,漫天的仇恨!
她预测的不错,自己前脚换回了容貌,那歹毒的面具人后脚就追到了东厂。
一出手杀死了兰心、她的挚交好友的目的,只为对她发出警告。
他同样仇恨着她,恨她的背叛!
男女混杂的哭声引来了小慎夫妻。
原是前边酒席吃得差不多了还不见顾云汐的影儿,两人过来喊她。
那哭天抢地的喊叫让两口子推门进院就知大事不好,拔腿直奔顾云汐屋里。
随即,前厅的人也被召过来。
经过检验,兰心是被内力震断全身筋脉身亡的。
这样的结论使顾云汐更加坚信,隐山的面具人真的回来找她了。
顾云瑶心神不宁,紧抱着妹妹不肯撒手,双腮垂泪道:
“云汐,你还是随本宫进宫躲些时日吧。就算那人武功再高,眼下人单势孤的总不能闯进宫里去,听话。”
顾云汐倔强的抹了抹脸,眸色遁厉:
“不行,我不能再给姐姐添麻烦了。他来找我除了复仇,该是为另外一样东西。”
水泠泠的目光转向程万礼,对方眉色动动,了然的点点头:
“放心,我会派人看好它。”
顾云汐与程万礼之间心照不宣的东西,乃是那把可作暗器的翡翠笛。
彼时,东厂从吴庸口中问出了那笛子的秘密,原来此乃打开昆篁地宫机关的密钥。
冷青堂明白它的珍贵,随即便交专门地方看管了起来。
事关重大,此刻璟孝皇帝的两个子女都在现场,顾云汐和千户大人不方便明着提及罢了。
吸了吸鼻子,顾云汐垂头叹气:
“眼下兰心在东厂被害且为我而死,是我没用,对不住樊大哥……”
程万礼安慰道:
“哎,这事你别烦心了,我会安排人将那姑娘好好下葬,樊林那头由我亲自去打点。”
因为一场飞来横祸,欢庆酒宴不欢而散。
程万礼吩咐东厂内外、京城各处加强戒备,之后又派几拨番子便装出动,将裕妃、四公主几人安全护送回宫。医圣澹台家里里外外,也派人暗中保护起来。
江淮安望着宸王华南信离开的背影,眉梢之间拢起困惑的褶皱。
“你怎么了?”
程万礼发现有异,问了句。
江淮安缓缓摇头,探究的目光仍滞留在年轻男子消失的方向,喃喃之声似是自语:
“怪了…若说那歹人记恨着云姑娘,为何只对她的侍婢下手,唯独放了宸王一马?”
……
冷青堂率领锦衣卫入滇云十三日,与大羿中部、西北两军人马顺利回合。
之后与渤库大军对战,经历大小二十几番激烈交锋,大羿军队终于突破云南边疆一路向南猛杀,成功夺回了渤库界内原已划入大羿版图的城池两座。
渤库军队节节后退辗转进入雪德城,大羿的兵马则在城外三十里安营。
兵士休整期间,冷青堂与军中几位统帅、将领们围在营帐沙盘前,认真研究着几种作战方案。
渤库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塞,早在千百年前,便有金毛碧眼的夷人马帮往复穿梭,沿途贩卖丝绸、茶叶和各色玉石。
这日天气独好,苍穹澄碧如洗,高原上热风干燥,比起中土气候总是扑面炙人。
渤库大军前来约战。
两军阵前鼓声擂起,四方云动。
大羿前翼阵型带队的是西北、中路军两位骠骑将军。
中翼,冷青堂一身铠甲于军前策马,凤目冷睨远处的渤库方阵。
他的两侧,分别是东厂四挡头、七挡头和锦衣卫总旗。
此番对阵,渤库军新出一员猛将身形魁硕肤色靛青,手中一杆大戟接连斩掉西北军三员大将。
中部青斛阵营派出丁烈迎敌。
丁烈手持长枪,纵马冲到阵前。
立时鼓声惊天,吞没了兵刃相接的声响。
沙场周遭烽烟滚滚遮挡了烈日,涌动的空气到处充斥着金属摩擦的刺鼻味道。
突然惨叫声声凄厉,敌军将领被丁烈一枪刺穿胸甲,红光四溅血气喷张。
“好!”
冷青堂在后方看得清楚,凤目之中闪过冷峭的光芒,抬手喝道:
“击鼓!”
渤库的猛将自然不甘示弱,忍痛挥舞大戟招招狠辣。丁杰抖擞银枪挥洒自如,式式凌厉。
双方交战百余回合,丁杰被对方一
戟挑断马蹬,栽于马下。
敌军将领意欲取其首级,一马飞奔而至,刀光凛冽撕面。
见势不妙青斛阵营走马换将,就在肖华提刀赶来之时,丁杰的马匹受惊扯开四蹄。
丁杰另一只脚来不及拖开马蹬,被发疯的马儿拖回本营,也算捡回半条命来。
阵前大戟对大刀斗得难解难分,二马换位的刹那间,渤库将领被肖华斩杀。
肖华弯腰,手起刀落砍下对方的人头。
大羿军队鼓声越演越烈,士兵频频挥舞旌旗,士气大振。
渤库大军主帅气得“哇哇”怪叫,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齐向大羿阵营杀来。
两军对战,残酷的肉搏正式展开。冷青堂策马注视厮杀不断的战场,眸中闪出诡异猩红的光芒。
渤库铁骑训练有素,对比来自中原的军队,他们明显更加适应高原的气候与环境。
大羿军队从开拔至今多次作战,精力已有亏损,近战长久未免吃亏,久而久之便显出了落败之势。
西北军骠骑将军卫曌见状,于马背上拱手请示:
“冷督主,此战不宜久耗,鸣金收兵吧。”
冷青堂眸光幽寒,面色一沉:
“将军这就要认输不成?如今箭在弦上,回不了头了,今日务必拿下雪德诚。文龙!”
“属下在!”
锦衣卫总旗刘文龙颔首抱拳。
“传令,锦衣卫出动、将台阵!”
“遵命!”
刘文龙手持蟠龙牙旗转身上马,将旗子挥出一个半弧,扩声高喊:
“锦衣卫准备,听我指挥,将台九阵——”
“锦衣卫准备,将台九阵!”
锦衣卫准备——”
激昂的喊声不断传递下去。
刘文龙将牙旗高高举起,复而高喊:
“冲啊——”
一骑当先,身后无数红衣铜甲的侍卫跟随,齐刷刷的抽出绣春刀,震天的摩擦声起,带起阵营之上银芒烁动。
刹那,锦衣卫冲入战场的最中心,跟随大旗指挥变化出不同阵型。
渤库的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怪的军阵,渐渐的他们被分裂为两个包围圈,接着两个变为四个,四个分割得更多。
先前的大片混战已被分化成诸多小规模作战,一个锦衣卫阵营便困住几十至上百敌军。
大羿士兵本已疲倦,现下看到胜利的希望,也都恢复了精神与斗志,与锦衣卫共同对敌。
锦衣卫与东厂番卫同属冷青堂管理,番卫熟知的“将台九回阵”,锦衣卫自然也有多次操练。
渤库军主帅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得清楚,每处包围圈中的嚎叫都是惨绝人寰。
渤库士兵不断倒下,血染黄沙碾作泥。
主帅终于坐不住镇了,猛的举手示意。
后方击起响鼓,大军听到开始疯狂后撤如同丧家之犬。
冷青堂举起长剑:“冲——”
大羿军紧追不舍,他们要趁热打铁,势必在今日夺下第三座城池。
眼看敌军就快杀到雪德城下,天空
突然浮云遮日。
阵阵五色烟雾飘散过来,逆风向着大羿军阵前翼缓缓弥漫。
“烟雾有毒!”
不知是谁喊了声,士兵们即刻一层层倒下去,如同退潮般的倒地不支。
方队阵型大乱。
中、后翼军纷纷猛跑后撤,来不及跑掉的士兵伏倒城下,或呕吐不止,或手捂腹部痛苦哀嚎。
“有毒烟,撤退!”
“大军后退——”
“撤、快!”
此次大羿军队落败退守本营。
有些身中毒烟、被幸运抢救回来的士兵正躺在营帐中,个个脸色紫青,就地翻滚,喊声不断。
几位军医轮番看过,只知他们中毒,却不知该开据哪种克制毒物的药方。
冷青堂亲临现场看过伤兵,心中免不了着急上火。
战争期间边界百姓早已转移,一时半刻也难寻到知情人问过。
正是犯难之际有人进营禀报,埌军四万已赶到驻地,首领埌木查此刻急于面见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