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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却看到了让她不知道该感到惊吓还是感到无奈的一幕。
  季棠穿着黑色的睡袍,拖着自己的长尾巴从浴室里慢悠悠地游了出来,他似乎在裴莺莺面前现过原形之后,现在就变得毫不顾忌。他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妖异又美丽,黑色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肩头,睡袍下的尾巴莹白如玉,仿佛是用月光染出来的颜色。
  “我洗完了,你去吧。”季棠说着,就要游上床,但被裴莺莺制止了。
  “这地上多脏啊,你尾巴刚洗过又在上面蹭过去,现在还要到床上睡觉,我不接受!你再去洗一遍,记得把尾巴洗干净,出来的时候,不许现原形,我不要跟蛇一起睡觉。”洁癖发作的裴莺莺态度很坚决,语气很凶。
  季棠闻言,眨巴了下眼,很无辜地看着裴莺莺,“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受了诅咒的,晚上十二点之后会现原形,我最多控制一会会,时间久了不行的。”
  “没商量,去重洗,不许用叠词。”
  季棠哦了一声,重新游进了浴室。
  他再度出来的时候,还是听话地用人形走出来的,还自觉地吹干了头发。
  裴莺莺看到季棠这样才收拾了衣服进了浴室,虽然她刚刚才凶了季棠,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纸老虎,一边洗一边警惕地看着门口,她害怕季棠突然冲进来。这一个澡,裴莺莺洗了很长的时间,还仔仔细细把头发吹干抹上精油才穿着睡衣走出了浴室。
  外面的电视声还在继续,但已经换了一个台。
  裴莺莺走出去看了一眼,发现电视上正在放一个老电影,看画质和演员,可能是上一个世纪的电影了。男女主角正深情相拥在一起,说着一些甜言蜜语。季棠把电视声调得很低,而他本人正靠在床头看平板。裴莺莺尴尬地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水的时候,眼睛到处乱看,跟季棠一张床仿佛是已经逃不过去的现实,但她想尽量不一床被子吧。
  一般的酒店都会在柜子里放备用被子吧?
  但裴莺莺没想到把酒店里的柜子全部打开了,没有备用被子。
  “能找酒店再要一床被子吗?”裴莺莺看着空空的柜子,转过头有些迟疑地问季棠。
  季棠抬起头看着裴莺莺,他的眼睛此时还是竖瞳的状态,长睫一掀一落,仿佛能引起一场风暴,“都一点了,太晚了,麻烦别人不太好吧。”
  裴莺莺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快接近两点,的确很晚了。她只好妥协地点了下头。
  但她上床的时候很紧张。
  裴莺莺先掀开被子,才坐了进去,不过她还没盖上被子就对季棠说:“要不你变成之前小白蛇的样子吧?”
  季棠看着她,微微倾身过来,“为什么?你现在是宁可跟蛇睡,也不愿意跟我睡?”
  “你不就是蛇吗?”裴莺莺看他过来,身体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她小声地反驳道,“我只是觉得你小白蛇的样子,我习惯一点,而且这床不算大,两个人睡有点挤。”
  “你原来也跟我睡过啊。”季棠勾了下唇,“难道你更喜欢我女人的形态?我倒可以委屈一下我自己。”
  他不说还好,一说让裴莺莺更紧张了,她刚刚就觉得季棠有些不一样,但她太紧张了,都不敢怎么盯着季棠看,现在才发现季棠现在是恢复了男身。
  “你变成蛇,不许变成人的样子。”裴莺莺更坚决了。
  季棠舔了下嫣红的唇瓣,裴莺莺看得清楚,他的舌头是分叉的蛇信子。她脸色微变,又生出想逃的想法。现在是大晚上,又是她和季棠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若他真相之前无论如何,季棠因为要掩盖自己的身份,在裴莺莺面前并没有如此的肆无忌惮,但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牌亮了,反而根本就不掩盖自己是蛇妖的身份了。他现在浑身都带着妖的气息,这种气息无论用言语形容,但裴莺莺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原来的古典小说里的书生会被美貌的妖怪所惑。
  因为妖,本来就是惑人的。
  季棠看到裴莺莺脸色微变,往后退了退,妥协道:“好啦,我变成蛇,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裴莺莺有些警惕季棠。
  “我晚上怕冷,我要睡暖和的地方。”季棠的视线往裴莺莺的胸口看去。
  裴莺莺粉白的小脸直接红了,她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不!不行!”说完她又反驳道,“现在大夏天,你都要开空调睡觉了,你怕什么冷,你要怕,睡浴缸里去吧,我还可以帮你放好水。”
  季棠一计不成便又想出另外一计,“那挨着睡总可以吧?”
  “我怕我压死你。”裴莺莺冷酷得像个没感情的杀手。
  ……
  最后还是季棠退步,他老老实实变成蛇,盘踞在另外一个枕头上。裴莺莺一个人盖一床被子,她侧身背对着季棠睡,虽然季棠变成了小白蛇,但是她还是有些紧张,她悄悄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一块跳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裴莺莺渐渐有了睡意,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她抬手摸了一下,摸到一条冰冰凉凉的小尾巴。
  “啊!”裴莺莺被吓得直接坐了起来,睡意一扫而空,她迅速爬到床的另外一头,如临大敌一般看着不知何时爬到她这边枕头的小白蛇。
  裴莺莺真被吓住了,她对蛇的恐惧并没有减少,她只是把这种恐惧用理智压了下去,而方才她睡迷糊了,却突然在自己旁边摸到蛇,那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回来了那一间全是蛇的房间。即使慧姨说那些蛇都是幻觉,可是对于怕蛇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地狱。
  小白蛇歪了下脑袋,看到裴莺莺眼角闪着泪光,才发现自己闯祸了。
  季棠变了回来,他凑过来似乎想抱裴莺莺,但裴莺莺直接抬手抹掉眼泪下了床,她把行李箱打开,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抽泣不已。
  “好了,我的错,我不该刚刚爬到你那边去。”季棠站在了裴莺莺的身后,他轻轻拉住了裴莺莺的手臂,“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怕蛇。”
  裴莺莺想甩开他的手臂,但没有成功,而季棠又不许她再往身上套衣服,气得她直接瞪着季棠。
  “你松开我,我不要跟你睡。”
  “好,我出去,你睡吧。”季棠哄裴莺莺,“我去车里睡一晚,你别生气了。”
  他说完就去浴室换了衣服,他出房门的时候还跟裴莺莺说:“你好好睡,别怕了。”
  季棠真离开了。
  裴莺莺看了下关上的门,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她重新躺回了床上,但发现自己睡不着了,便又爬起来看电视,可是深夜都没有什么电视了,最后裴莺莺是伴着广告的声音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连屏幕上的名字都看不清,“喂?”
  一说话,才发现声音都嘶哑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裴莺莺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对方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最后还是那边的人先开口了,“裴莺莺,你姐姐让我叫你下来吃早餐,你起床了吗?”
  嗯?
  好像是向于童的声音。
  裴莺莺这时才看了下手机,手机上的通话名字是向于童的。
  “好,我马上就下来。”
  裴莺莺拿冷水洗了把脸,精气神才稍微好了一点,想到今天要去山里,裴莺莺便穿得比较休闲,还戴上了一顶粉色的鸭舌帽。她到二楼餐厅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季棠和向于童,司机也跟他们坐在一桌,他们坐着一张四人桌,现在就季棠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裴莺莺走过去,只能坐在了季棠的旁边。
  “看看,要吃什么?”季棠把菜单递了过来。
  裴莺莺随便看了下,便点了一份西式早餐。
  他们几个人吃完早餐之后,便坐车出发去山里了。裴莺莺坐进车里的时候,发现季棠的打扮跟他昨天深夜出去的打扮似乎不太一样,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季棠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车里睡了一晚的人。
  裴莺莺想了下,拿手机给季棠发了一条信息。
  “你早上在哪里洗漱的?”
  季棠低头看了下手机,勾了下唇,很快就回复了。
  “没想到昨晚有间房客人没来,在网上申请了退房,我就暂时在那间房住了一晚。”
  果然!
  裴莺莺把手机收了起来,决定再也不相信季棠说的话了。
  季棠这个人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车一路开到了山顶上的佛寺门口,佛寺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专门给开车上来的香客用来停车的。这个佛寺叫千佛寺,据说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寺庙了,翻新了好几回,红漆墙面,苍苍郁郁的大树从寺庙里探出了头,枝叶繁密,如璀璨之星辰,一根分枝的尖端遮住了小块牌匾,那牌匾十分古朴,看上去有许多年的历史了。裴莺莺站在寺庙门口看了下牌匾,只觉得上面那几个字跌宕遒丽、丰筋多力,看得出当年题字之人的功力。她再仔细一看,发现那牌匾的右下角写着两个小字——“玄空”。
  这大概是当年题字的大师的法号吧。
  裴莺莺正看着牌匾发呆的时候,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当年还见过这个题字的老和尚。”
  裴莺莺诧异地扭过头,想了下,问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今年贵庚?”
  季棠微微一笑,“秘密。”
  他说完就率先走进了千佛寺,裴莺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作为一只妖,他还敢大摇大摆闯进佛寺,看来真是一只胆大妄为的妖。
  据说几百年前的千佛寺已经非常出名,不管远近,人们都要来千佛寺烧一炷香,到了现在,千佛寺依旧闻名遐迩,香客不断。
  千佛寺的正殿有数座佛相,那些佛置身在不同的墙穴之中,他们或慈眉善目,或怒目圆睁,裴莺莺刚踏入其间,便仿佛已经感悟到佛法之高深,这里让人忍不住安静。
  季棠没有进正殿,他说自己不需要求签,便说自己要去随便走走,让裴莺莺跟向于童一起去正殿求签。
  裴莺莺先从正殿门口的红布桌子上取了一根香,才走进正殿之中,用佛台上燃烧的蜡烛点燃手中的香,方将香插入正中间的香炉之中。
  她跪在明黄色蒲团之上,拿起地上的签筒,闭上眼睛摇了摇。
  裴莺莺听到签棍落地的时候,便睁开了眼,只是她还没有拿起那根签,一旁横空出现一只修长的手,那只手直接将裴莺莺面前的签棍捡了起来。
  她顺着手看去,脸色就是一黑。
  夏英邈笑睨着手里的签棍,他今日的打扮让裴莺莺很诧异,因为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僧袍,配上他的光头,仿佛他就是千佛寺的和尚。
  “君问去路无时还,遥赠牡丹盼得生……”夏英邈还未念完,手中的签棍已经被抢走了。
  “这是我的签,大师。”裴莺莺冷漠地说。
  夏英邈双手合十弯了下腰,“善哉善哉,贫僧见跟施主有缘,便特意过来替施主解签。”
  这个夏英邈装什么和尚呢,裴莺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便转身准备走,向于童跪在另外一个佛祖面前,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施主,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的签文还没解呢?”夏英邈笑着追了上来,他似乎早知道向于童的存在,还说,“季棠的男朋友也还在摇签呢,你不用等他吗?”
  裴莺莺猛地停下了脚步,她皱了下眉,“夏先生,你很无聊吗?”
  夏英邈摇摇头,“当然不,只是我跟莺莺有缘,要不然这么多佛寺,莺莺怎么偏偏来这个佛寺求姻缘?也许莺莺跟我心有灵犀,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没求姻缘。”裴莺莺反驳道。
  夏英邈再一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贫僧妄言了。”
  他说完,便往裴莺莺身后看了一眼,唇角微弯,“这个小同学实在有些普通啊,季棠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好,上次是个无聊的小警察,现在就变成无趣了。”
  裴莺莺闻言,脸色忍不住差了许多,“我觉得我姐姐品味最差的时候并不是现在吧,毕竟他都交过一个满嘴谎言的假和尚。”
  夏英邈只笑不语,对裴莺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而这时向于童走了过来,他好奇地看了下夏英邈离开的方向,“你认识那个和尚?”
  “不认识。”裴莺莺很快地说。
  “哦。”向于童推了下眼镜,“我们去解签文吧。”
  他们走到了解签文的和尚那里,发现在这里接签要出一百块钱,裴莺莺身上没有现金,还是向于童出了两百。
  “我回去就给你。”裴莺莺说。
  “不用。”向于童让裴莺莺先解。
  裴莺莺把手里的签棍递给面前的和尚,那和尚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眼角有不少的皱纹,但皱纹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慈悲。
  “小姑娘,你这个签是下下签啊。”和尚端详了裴莺莺的签棍便直言不讳地说,“若是求姻缘,你必须要经历常人所不能忍,才能终得善果,你的良人并非世间良人。”
  说着,他还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