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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母继续淡定地问:“断断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苏断含含糊糊地说:“哥哥也没睡呢。”
  苏母含笑瞥他一眼,说:“哥哥没睡,是因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有个小坏蛋抱着哥哥不让哥哥去睡?”
  一贯寡言的江忱配合地说:“……还不困。”
  苏母:“……”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儿子被惯坏的未来了。
  她伸手捏捏苏断的鼻尖,一针见血地指出苏断的真实意图:“是不是想和哥哥一起睡觉?”
  苏断被她捏得小嘴巴张开,小声吐出一句:“是哦。”
  苏母顺势又在儿子软软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吃了一把嫩豆腐,假装叹气道:“断断哦,就你小心思多,我是管不住你了,自己问问哥哥愿不愿意带你这个小坏蛋去睡觉?”
  苏断立刻像只河豚一样在江忱腿上翻了个身,眼巴巴地瞅着江忱,说:“哥哥,睡觉去吧,断断困了。”
  对于苏断的要求江忱怎么会不同意?微微抿起唇角,江忱轻微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断一骨碌从他身上爬起来,江忱下意识地身上伸手在他身后护着,防止他起来的太急,再滚到地上去。
  苏断扯扯江忱的袖子,清润黑眸弯成两只小月牙,说:“走吧哥哥,上楼去,睡觉。”
  江忱顺从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牵住他的手。
  苏断和江忱手拉手,挺直着脊背,像是打架得胜的小河豚一样,小胸脯都似乎比平时鼓了一点儿,和苏母说:“哥哥同意啦,妈妈,我去睡觉了,午安。”
  苏母似笑非笑,赶他走:“去吧,今天不叫你们了,多睡会儿。”
  这小傻蛋儿,还以为之前偷爬江忱床的事她不知道呢。
  ……
  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爬床了,苏断高兴的要飘起来,还抱了自己的小枕头来江忱房间里。
  小被子倒是没有抱过来,因为为了更好地给江忱“治病”,两个人当然是要睡一个被窝的。
  脱下手套,熟练地抱住一上床就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少年,江忱感受了一下怀里软软的一团,就安静地闭上眼,准备像上次那样抱着人睡下。
  然而下一秒,苏断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撑起小胳膊按在他胸口上,让两个人之间留出了一点儿距离。
  睁开眼后,垂眼看看那按在自己胸口上的爪子,江忱低声问:“怎么了?”
  苏断仰着脸看他,提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要求:“哥哥,把袖子卷起来。”
  江忱用疑问的眼神看他。
  苏断眼神很可怜地看他,不说为什么,只是坚持道:“卷起来嘛。”
  这种小要求,江忱一贯是不会拒绝自己的小少年的,于是没有怎么犹豫,就问:“哪边胳膊?”
  苏断想了想,说:“右边。”
  中午在学校的时候,他已将见过江忱的左边胳膊了,现在就看右边的好了。
  江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伸手把自己右边的袖子卷了起来。
  露出的苍白皮肤上,有着比左边胳膊更多的伤痕。
  看到自己的胳膊,江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苏断要让他卷袖子,瞳孔微微缩紧,江忱抿了下唇角,就打算将胳膊撤回来。
  然而在这之前,苏断却已经快速而坚定地伸爪子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缩回去。
  小少年温热的掌心按在他的胳膊上,温度并不高,但因为没有任何东西的阻隔,就这么无比鲜明的烙在了他身上,显露出了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经过最初的牵手、到上次将头埋进自己颈窝,现在连他的胳膊也被攻陷了。
  这种程度的接触实在是太过火了些,像是被小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到了一样,江忱的右手手指微微抽搐着蜷缩了两下,发出无声的抽气声。
  抗拒外界的本能让他身体僵硬,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推开,但同时另一种更加深刻的想要亲近的本能也跟着涌了上来,不容抗拒地挤掉前一种,占据了主导地位。
  再近一些……要是能再近一些的话——
  接触到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热,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跟着战栗起来,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江忱的喉结不住滚动起来。
  苏断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缓缓移动,小少年带着点儿圆润的指尖从苍白的皮肤上轻轻拂过,力道中含着不容错认的小心翼翼。
  江忱蓦然清醒了过来。
  胳膊上的这些伤痕其实早已经不疼了,但在这些丑陋突起的痕迹之下,还埋藏着一些更为晦暗的东西。
  对于江忱而言,比起受伤后留下的痕迹,它们更像是一种标志,代表着着背叛与隔绝,代表着他在过去的一年中,在混乱的洛兰达经历过的那些艰难而孤寂的时光。
  “我给哥哥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 苏断说。
  然后小小的少年鼓起腮帮子,小心地对着他的胳膊吹了起来,仿佛能跨越时间,在这些伤痕还没有愈合成伤痕的时候,帮他把疼痛都吹走一般。
  天真的让人发笑。
  然而江忱笑不出来,他低着头,看着面容稚嫩却神色认真的苏断,听着吹气时空气发出的细微的“呜呼”摩擦声,感觉心底涌上来一片温热的潮水,将他的心房涨的近乎疼痛之后,又缓慢褪去。
  只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苏断挨个的把江忱胳膊上的伤痕吹了一遍后,大功告成之后,才满意地把他的袖子卷下来,塞回被子里。
  他重新缩回江忱怀中,用自己的小脑袋磕了磕江忱的下巴,又仰起头,小声说:“哥哥,睡觉了。”
  在那双清润的黑眸瞳孔中,江忱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江忱“嗯”了一声,闭上眼,犹豫了几秒,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小少年。
  他身上有一层茧,他曾经以为会永远长在那里。
  现在,他的小少年,只是鼓着小脸蛋儿吹了几口气,就轻而易举地帮他把这层茧剥开了。
  第134章 给我摸一下
  那次“碰瓷”事件之后, 大概是因为心灵受挫,高大壮有一段时间没来上学。
  再回校的时候,整个人都安分了很多,大约是长了点记性, 不敢来招惹苏断, 连带着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那么放肆地欺负别的小朋友了。
  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时间走得飞快,两年时间过去, 江忱长到十四岁, 比苏断早两年升了初中。
  苏断有些失落, 虽然是江忱上的初中是他们学校的直升初中, 但他们学校的小学部和初中部分别位于学校的两边, 并不挨在一起。
  他们学校硬件条件很好,占地面积并不小,所以小学部和初中部中间隔着的距离, 要花大半个课间的时间才能走个来回,和以前只要花一分钟就能见面的情况差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就算是这样, 也没能阻止两个人一天好几次的见面。
  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课间, 江忱都会准时来到苏断的教室门前。
  初中部的课间零食和小学部是不一样的, 所以苏断每天都能吃到比别人多一种口味的零食。
  不过他不舍得让江忱把零食都让给他, 所以只要不是江忱不喜欢吃的甜食的话, 他就会把零食给江忱留一半, 然后把自己的也分给江忱一半。
  这样就相当于两个人互相换着吃了。
  不过也有情况比较特殊的时候。
  比如说, 如果学校发的是大个的水果的话, 就没办法分成两半了。
  今天就很不凑巧, 小学部的课间零食发的是梨,初中部的发的是蛇果,两个都没办法分。
  苏断的教室在一楼,不远处就是一座长椅,是两个人会面的“根据地”。
  坐在长椅上,江忱把自己带来的蛇果递给了苏断。
  苏断也把手里黄澄澄的梨子塞给江忱。
  江忱没有接,只是低声说:“断断留着吃。”
  苏断坚定地把梨塞到江忱怀里,说:“这个梨长得太大了,哥哥,我吃不完的。”
  江忱看看那只苏断要两只手才能拿住的梨:“……”行吧,确实很大。
  把人撑着了也不好。
  于是江忱就把来自自家弟弟的这颗梨子收下了。
  两人挨着坐在长椅上,江忱像以前一样询问苏断的日常生活:“上午上的什么课?”
  苏断小声说:“语文课,老师让我们练了好久的字,手都写累了。”
  江忱于是把他的手捂在手心里,轻柔又不失力度地帮他揉搓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手套传到苏断手上,在初冬寒凉的空气中将苏断的手暖的热乎乎的。
  那股热度顺着手背快速往四肢百骸扩散,一直游移到了胸腔左半边的位置,因为血液升温的原因,被发梢遮住的耳尖此时大概已经红了,苏断在江忱掌心中动了两下爪子,小声说:“已经不累啦……”
  江忱没有回答他,只是认真地帮他把下爪子都揉了一遍,中间因为觉得带着手套触感不好,还将手套摘了下来。
  长椅旁栽种着许多品种的树木,这些高大的树木并着随处可见的花坛一起,在春夏时节将学校点缀的明丽可爱,然而一旦进入秋季,除了极少部分品种外,大部分植物都会开始步入衰败期,有花的开败了,有叶子的就开始枯黄掉落。
  前几天刚立冬,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没下,温度就已经降了下来,苏断现在都要穿夹棉的小袄了,不然苏母是决不放心他出门的。
  学校里的乔木大部分叶片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一个个成了秃子,只有松类的树木还满头茂密,沉郁的青翠着,给冬日带来了一点儿难得的生机。
  一片枯黄到极致的叶片从他们头顶上约莫已经变成了一颗秃树的枝干上落下,正巧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得稳稳的。
  苏断打量了一会儿,鼓着脸颊把它吹掉了。
  几乎丢失了所有水分的叶子寂寞地落在地上,在上面两个挨在一块的人类映衬下,似乎显得更凄惨了。
  不过更惨的还在后面——
  苏断觉得这片叶子好玩,就伸脚对着它拨了一下。
  结果因为过于干枯,只轻轻一下,叶片就发出“咔嚓”一声,从中间皲裂开,在苏断脚下彻底结束了它持续了一整个春夏秋的生命。
  看着地上叶子的身影,苏断莫名有些心虚,悄悄把脚缩了回来。
  “断断。”
  见苏断的注意力全都被一片叶子吸引走了,江忱忽然出声,将苏断的注意力抢夺了回来。
  苏断立刻抬头,对上江忱黑沉的眼眸,从喉间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一阵寒风吹过,江忱握着他爪子的手忽然松开,轻轻在他发顶上拨弄了一下,随即将染了一点儿细微湿意的指尖递到苏断面前。
  “你头上落了雪花。”
  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