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蕊提起旧事十分羞涩,宋采唐提取不到有用信息,干脆打断,直接问:“九月十三晚上,你可曾见过死者?”
“自然。”析蕊拿帕子按了按唇角,笑容灿烂,“他是我丈夫,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要娶妻,心情复杂,我心里也醋,总忍不住要见一见的。”
“我这人比较直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喜欢藏着掖着,丈夫不主动,我主动一点也没什么。这天晚上,我亲手做了一道羹,给他送了过去。”
宋采唐问:“什么时间?”
“大概戊时中……”
宋采唐心内快速换算,也就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他情绪如何?”
析蕊就叹了口气:“当然是不太好,婚礼这般折腾人,铁人也会累么,他有些冷淡。”
宋采唐:“你同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不开心,我自然要安慰他么,走到今天这一步都不是大家愿意的……”析蕊此时突然眼梢翘起,眼神荡开,若有似无的看了夜楠一眼,“这女人怎么安慰男人,还是关系亲密的女人和男人……你懂的。”
话语间撩起无限暧昧。
夜楠低眉,双手握成拳。
宋采唐长眉微敛,问析蕊:“那道羹,死者吃了么?”
“哎哟,我们那么忙,他哪还有空吃羹?”析蕊帕子遮了半边脸,作羞涩状,“放在书桌边上了,反正凉了也能吃。”
“我的男人,别人不心疼,我心疼着呢。”
宋采唐轻叹口气:“虽我并非官差,这也不是正经的官府问案,但为了早日找到凶手,你还是不要撒谎的好。”
“我哪有撒谎?”析蕊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就是星剑这么多年唯一的女人!他对我好不好,我与他感情怎么样,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人管不着!总之,我不可能杀星剑,你抓你的凶手就是!”
说着话,她还斜眉看向夜楠,声音轻佻:“我可不像某些人,看似玉洁冰清,实则手段狠的很,把人胃口吊的高高,却若即若离,一时冷一时热,将男人们玩的团团转……我呸!”
夜楠懒的搭理她,不等宋采唐问,自己就跟着说了。
“我最后一次见星剑,是戊时末亥时初。”
也就是晚上九点。
宋采唐注意到这个时间点和析蕊非常接近,如果析蕊走晚一点,夜楠来早一点,两个人很可能就此撞上。
“如你所见,我是这夜圣堡的大小姐。”夜楠看着窗外桂树,眼神沉静,“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这偌大夜圣堡,只有我继承。我同星剑从小青梅竹马,婚事是十多年前早就定下的,我同他感情一直很好,有过吵架拌嘴,也有过甜蜜相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武功,一起闯荡江湖,我年少时脾气倔,惹过不少事,他给我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却从来没有怪过我。我救过他的命,他救过我更多,我与他,早就融为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我们也早有过约定,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未来是否有变数,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
夜楠声音不重,不激烈,也没有炫耀,仿佛只是平平常常的说起往事。
可这些往事,太鲜活,太生动,虽然她只是寥寥几语,也足够让听者眼前浮起一幕幕画面。
从小一起长大,你的经历我都有,你的过往我全部参与,你依靠我,我眷恋你,有吵架闹脾气,也有温柔愉悦相处。天地那么大,我们一寸寸一起踩过,一起赏过最美的月,登过最高的山,尝过最好喝的酒。
这世间我最懂你,你最理解我,我们在彼此灵魂上铭刻下最深的痕迹,说好了,永远不变。
所以这些,夜楠说的很轻,却无端让人感到悲伤。
宋采唐看了眼关婉,小姑娘已经拿着帕子,在抹眼泪了。
夜楠却并没有哭,神情很平静,不知是已经哭得太多,还是哭不出来。
宋采唐:“所以你当时找他——”
“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后悔。”
夜楠眼神平静,声音也很坦诚:“我同他走到这一天,实是命运捉弄。他若后悔了,不想成亲,我不会怪他,婚礼可以取消。”
“婚礼规矩很多,比如男女双方成礼前不能见面,我忍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抽出空子,跑出来最后一次问他确定,要不要同我成亲。”
宋采唐垂眼:“他当时情绪怎么样?”
夜楠苦笑了下:“这几年,他看到我情绪都一样,明明不开心,还要强装欢笑……我都看够了,这次也一样。”
“你问的这个问题,”宋采唐指尖轻轻敲打桌面,“他的答案是什么?”
夜楠眼神有些恍惚。
“他说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照顾我,永远。”
“我信了。”
“哪怕他说谎,我也信了。”
夜楠说完,安静片刻,看向宋采唐的目光充满歉意:“我知道这次的事,对宋姑娘多有得罪,但我保证,夜圣堡上上下下,绝不伤害宋姑娘半分。这个案子能破,固然最好,破不了,我也不会怪宋姑娘半分,左右……也是我的执念罢了。”
“十日,至多十日,不管这个案子有没有结果,我会把宋姑娘安安全全送走,并备上谢礼歉礼,还请宋姑娘千万不要有负担。”
之前辛永望百般算计危险,宋采唐不得不配合,心里是不舒服的,但现在夜楠这么一说,的确很能抚慰人心。
宋采唐微笑:“夜姑娘放心,本案,我必竭尽全力。”
夜楠点点头,颇有英气的眉眼含着笑意:“如此,我便替自己和星剑,多谢宋姑娘了。”
“呵。”
析蕊当即翻了个白眼:“话说的再好听,姿态摆的再清高,掩饰不住骨子里的男盗女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