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呢?”宋采唐想到关键一点, 看向赵挚,“身在官场,不可能不写字,左修文前后笔迹是否一样?”
赵挚眉角藏锋,眼梢微眯:“十八年前缉匪之时,左修文伤了胳膊,以前他惯用左手,伤势严重,不再好用后,他改用了右手。”
宋采唐扬眉:“那他的字……当时一定很丑。”
赵挚颌首:“坚持这十数年锻炼不辍,才有今日形意。”
二人对视间,眉眼间有氤氲雾气缭绕,默契明透,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的氛围。
祁言倍受打击,用力想一想,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但这也不怪他,汴梁城这么多人,朝堂上上下下那么多官,还不是谁都没看出来,他一点也不丢人!
“这顶包调换,也太大胆了吧……”祁言觉得这个八卦稍微有点可怕,“那原来的左修文呢?”
这问题一出来,房间内一静。
怕是……没有善终吧。
宋采唐端起汤碗,低眉吹了吹,安静喝汤,没有说话。
这汤是骨汤,稍稍有点浓。
赵挚不着痕迹将果蔬拼盘挪了挪位置,放到宋采唐身前:“左修文体弱多病,水土不服,一路走的极缓,耗光了精气神,也花光了所有盘缠,哪怕距离汴梁城已经很近,他还是没有支撑不下来,所以才住进破庙,遭遇强匪。”
这意思祁言听明白了。
一路病着过来,眼看城墙在望,都撑不住赶不了路,只能夜宿野庙,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怎么一入匪窝,突然生机焕发健康了,上能联系官兵,下能蛊惑匪窝,运筹帷幄整个形势,上蹿下跳,在最合适的时机做着所有最正确有利的事,并因此立下大功,进入汴梁,迎娶余氏,走上官场,平步青云……
怎么可能呢?
除非,这身份没变,壳子下的人,变了。
赵挚:“那一夜火光冲天,死了很多人,大多身份无法查实。”
也就是说,真正的左修文死了,乱葬岗一埋,谁也不知道。
官府不会过多深查,查也查不清。
有天时有地利有人和,如果有人心思深沉,知道所有的事,趁机而入不是不可能。
祁言咂舌:“那这个人厉害啊,他到底是谁,哪来的那么大能力,握着什么秘密,和十八年前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更迷糊了吗?
查半天,找到一个更神秘的人,这案子要怎么破?
更关键死无对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手上没任何证据,那左修文怎么可能会认?
人好不容易爬到这位置的!
“也不一定是更深的泥潭——”
宋采唐吃了口脆瓜,解了腻,也静了心,灵台清明,思维活跃,眼梢微微眯起,像个多智的小狐狸:“不妨换个角度看一看。”
“换个角度?怎么看?”
祁言一头雾水,赵挚却倏然看向宋采唐,目光灼灼,热辣直白。
“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什么样的人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详尽知悉这山上山下各路所有消息秘密?”宋采唐声音缓慢,眸如静水,“什么样的人,能站高筹谋,利用或避开山间险境成事?”
这北青山,之所以匪寇为患,官兵容忍多年,就是因为它的地势,易守难攻,如若环境不熟,想干什么都干不成。
“又是什么人,能对纪夫人做下那等禽兽之事?”
宋采唐一字一句,声音似棋子落在棋盘,清脆明透。
祁言嘴巴大张,像个一百三十斤的傻子。
赵挚指节敲打在桌面:“纪夫人是俘虏,蒙着眼睛,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肯定知道,她是位大家闺秀。”
谷家在汴梁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身份不一般的贵重之人,到了哪,待遇都是不同的。”宋采唐微微阖眸,“那时的匪窝里,谁最有资格,享有她?”
祁言嘴唇微抖,难道……
赵挚:“谁会把事情做得密不透风,事后不可查,谁最想掩埋当年的一切?”
“是……”祁言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匪首。”
只有他能干这么多事。
只有他有能力,可能有份心智,干这些事!
宋采唐看向赵挚,目光清亮:“当夜死伤无数,乱葬岗人满为患,但别的人不重要,查不了,这匪窝匪首,至少有个坟头吧?”
赵挚忍不住微笑,目光温柔:“有。”
“有就行,”宋采唐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这已逝尸骨不会说话,我会呀,”她朝赵挚眨眨眼,“我会告诉你,他是谁。”
赵挚前所未有的嫌祁言碍眼,这人木头桩子似的戳在这,让他怎么发挥!
祁言倒发挥的挺好,这份卷宗他看过:“当夜北青山匪首被困,自知逃跑无门,死路一条,不愿遭受官府酷刑,引颈自戕,正好有俘虏逃出,对其恨意难泄,用石砖拍烂了他的脸……”
“没事,我验的是骨,又不是看脸,这并不是烦恼。”
“哦,也是,就算当时脸能看,十八年过去,也早烂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