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想起往日时光,弯唇浅笑,可这笑连一息都未维持,就淡了下去。
“他曾用心护我,不管我多任性,多作死,所以我也想保护他,哪怕他……已经死了。”
轻柔话音说完,她转头看宋采唐:“安乐伯府的案子,此前我听说了,我该谢你。”
宋采唐略有些不解:“谢我?”
玲珑:“景言从不跟我说外面的事,我对他的行踪了解着实有限,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全部不知道,他突然失踪,是死是活,我仍然不知道。”
“可他从不会失约,无而无信。他一直都不回来,我再心怀期待,理智上也明白,他大约遭遇了不测……我不知道他的尸身在何处,是谁杀了他,更不知他家在何处,我……连为他上一柱清香的资格都没有。”
“这件事,我该谢你。”
玲珑起身,红着眼角,郑重肃穆的朝宋采唐拜了下去:“谢谢你找到他,只凭一副白骨,认出了他是谁,让他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宋采唐晚了一步,玲珑额头已经挨到地上。
结结实实。
房间内气氛肃寂,窗外三个男人看着这一幕,神情不一,谁都没有说话。
女人……真很难理解。
这一次,良久的安静过后,房间内气氛更加平静了。
宋采唐心内叹了一声,继续说案子:“你一直在利用江绍元,包括他的自首。”
“没错,”玲珑再次坐好,答得很干脆,“我杀人时,常借他做不在场证明,他自首的那些案件细节,也是我告诉他的。”
宋采唐:“此前——”
玲珑:“此前他一无所知,不知道我杀了很多人。嗯……或许有起疑猜测,但不敢往这个方向深想。”
宋采唐手指落在茶盏之上,目光沉吟:“你的计划里,若无意外,你和他俱都安好,若有意外,他就会是你选好要推出的替罪羊,可是如此?”
“是,”玲珑亦颌首,“必要之时,他可以牺牲。”
宋采唐微微蹙眉:“他喜欢你。”
“呵,宋姑娘还是年纪太轻,太天真,”玲珑嗤笑一声,“我对‘喜欢’二字看得很重,若他真心喜欢我,就算我不能回应,也不会这么害他,但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男人嘴边挂着的甜言蜜语罢了。”
“若真喜欢,怎么不愿意迎我进门?怎么不愿为我铺路,照顾我下半生?”
“我们风月场上的女人,别的不擅长,真情还是假意,却逃不过我们的眼。江绍元的确对我有几分意思,但并未到真正喜欢的程度,他会为我做这么多,很大原因是我手里有他的把柄。”
玲珑挑剔又自信,还有些许呛呛的不好惹:“我拿着这些东西,是想扮可怜让他听话,他则想用一份‘真情’,哄的我听他的话。后来慢慢的,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拿不下我,无路可退,不如索性做得更加深情,更加不顾一切,我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害他更深。”
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她看得透透,江绍元算老几,想算计她?
宋采唐听着,眼帘垂下来:“所以当夜你对王氏下手,匆忙结束,是被他看到了?”
“没错。”玲珑也干脆承认了,“我准备动手之前,凝烟看到了我,我演了一出戏,把她骗过了,可没想到,江绍元竟然也来找了王氏。”
“我不知他当时过去干什么,可能看到了我过去,也可能是找王氏有事,之前聚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刚被郑方全当着人骂过?许需要王氏帮忙圆融。”
玲珑说着哼了一声:“明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我杀人,竟然各种震惊,各种大声,想把人招来还是怎么的?他人高马大,我手上又没多的毒,杀不了,就勾引了他。”
宋采唐心下明白,就像此前她在青楼里看到过的一样,性,是玲珑驾驭男人的手段,运用熟练,把控极好。
“所以那夜我和平王在外面见到你,你身上会有痕迹。”
玲珑眼梢微翘,流转间有些许媚意流淌:“没错。既然江绍元看到了,事有败露可能,我便有了个想法……”
宋采唐想到了:“栽赃他。”
“我找了件黑袍子,自己穿上,跑到街上——”玲珑看着宋采唐微笑,“那也就是你和平王不出现,我也有办法会让别人看到。”
所以赵挚百般寻找,就是找不到玲珑口里意图□□她的歹人。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宋采唐眼梢微抬:“那郑方全呢?你约的他?”
“根本不用我约,王氏死了,他们私会的私宅就很要命了,他一定会去。”玲珑素手执壶,给宋采唐续上茶,“而且都不用我自己盯着,江绍元都会下意识注意,忍不住同我说。”
宋采唐就明白了:“郑方全和王氏的事,并不是秘密。”
玲珑:“一定范围内,的确。”
王氏都插手盐政公务了,嗅觉敏感的利益相关人谁会闻不出来?
看破不说破,只是大家给上官的体面。
江绍元被郑方全打压的很厉害,这等事到了痛快点,怎会不一吐为快?
“但江绍元并不知道,我也想杀郑方全。”
宋采唐点了点头,又问平王府管家赵忠:“……这个人,你是怎么杀的?”
“他就需要我想办法往外诱了。”玲珑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宋采唐,眼神别有深意,“但我引他出来的由头不是盐务,不是生意钱财,亦不是他房间里那个秘密的机关图,是——主子。”
宋采唐蹙眉:“主子?”
玲珑脸上笑意更深:“有些人啊,看起来憨厚老实,一身忠心,只是不知道……他忠的,到底是谁,这身家性命,又为谁卖。宋姑娘,你该提醒一下你的平王爷,家里的事别那么不上心。”
宋采唐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