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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爷,是不是慕容大行台,也难能打下柏宫?”
  晏清源不语,心底一盘算高景玉还楔子似的扎那不动,沉吟片刻,却是面容平静的一起身,出了门,还是朝前厅的方向,那罗延一头雾水:
  “世子爷,你这是?”
  “继续会客。”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去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第136章 念奴娇(5)
  这一回涡阳送来的线报,却是谁也不曾告知。
  筵席一散,晏清源独自回了东柏堂,一个近臣没带,只那罗延一路跟过来,琢磨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直到见晏清源若无其事朝榻边坐了,抻纸、研墨,全都自己来。
  那罗延要上前,也被阻了,静静看他有条不紊提笔写回函,两只眼睛定在信笺上,心里是真的没谱了,忍不住问:
  “世子爷,不会你想着亲自去打柏宫吧?”
  晏清源听了,波澜不惊:“慕容绍在,用不着我。”
  十二万大军对柏宫四万可是连吃败仗呀!那罗延没敢太直白,忍下不说,委婉道:“瘸猴这老狐狸,比泥鳅还滑,诡诈的要命,就怕一时半会的不好拿下呢!”
  “不急,慕容绍到涡阳也不过月余,他不是浪得虚名的人物。”晏清源一脸淡然,跟说与己无关的事一样,把笔丢开,示意那罗延装封,那罗延接过时,瞟了几眼,那上头倒尽是毫无怪罪一派鼓舞之辞。
  “对了,你去吩咐穆孚,让他带一队人马到黄河边探探风。”晏清源沉吟一顿,“黄河这个时候,该上冻了,去看看贺赖是不是在忙着凿冰。”
  以往一入冬,黄河冻得硬邦邦老厚一层,西边就怕魏军这个时候渡河偷袭,叮叮当当,不舍昼夜地砸冰防范。不过自玉壁一战后,紧跟着柏宫大乱,魏军对西边,无暇出击,黄河沿线是不是跟往常一样,倒还没去侦察,要不是晏清源提这茬,那罗延都给忘了,一愣神,忙不迭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磨磨唧唧的又回头望向晏清源:
  “世子爷,那个陆归菀可都被你禁足小半个月了……”
  见晏清源似乎都把这么个大活人给忘记了,那罗延便毫不客气地连名带姓直呼,两只眼睛,满含期待,暗道既然腻歪了,也该甩手了罢?只是陆归菀的去处,那罗延还没合计出个结果来,世子爷不要的东西,断没转送他手的习惯呀!
  元日前后,晏清源公务缠身,忙得焦头烂额,柔然使者、各州长官又齐齐聚到邺城,一拨一拨的,前前后后,把东柏堂的大门都要踏破。此刻,听那罗延一说到归菀的名字,两道俊眉不经意动了动,只“嗯”了声,问道:
  “她每日都干些什么呢?”
  那罗延看一眼他神情,寡淡的很,压根没上心的意思,便随口一答:“谁知道那个女人每日干什么,属下没留意。”
  “我知道了,你去吧。”晏清源分明没继续探讨的打算,那罗延有些失望,应了声,心里嘀咕着抬脚走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晏清源兀自看舆图良久,目光游弋不定,手指跟着,连出条条蜿蜒的曲线来,那英挺的两道眉,时而耸出道高高的峰棱,时而又舒展开来。
  四下寂寂,灯花忽爆了个短促声响,他抬眸,出了片刻的神,把舆图一卷,扔回案头,拽过冬氅一披,刚走到门口要打起帘,就见帘子一动,闪出个裹得不见首尾的身影。
  两人目光一对,俱是有些错愕,晏清源先笑了,瞧着归菀那张晶莹莹的小脸上被冻红的鼻尖:
  “好久不见了呢,陆姑娘?”
  归菀没想到一掀帘子,就跟他打了个照面,两靥微红,把怀中的东西紧了紧,嗫嚅着,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是两只眼睛,脉脉含情,迅速把晏清源一掠,垂下脑袋,只可见那颤颤翘起的长睫,被烛光笼着,多了层温温柔柔的晕圈。
  晏清源微笑看着她,随手把刚披上的冬氅朝榻边一扔,半拉拉垂到地上,也不去管,而是松快坐了,把归菀上下打量个透,才忽的笑道:
  “一句话都不说,你来干什么的?”
  归菀犹犹豫豫抬首,站立不动,张了张嘴,是一副羞赧不愿启口的模样,晏清源笑笑,指着她手里的东西:
  “拿的什么?”
  归菀上前两步,把东西一递,是双白绫袜子,小声道:“我给世子做了双袜子赔罪。”
  晏清源不接,目光在上头转两圈,蹙眉笑视着她:
  “赔罪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要赔什么罪?”
  看来,上回的事,他还耿耿于怀着呢,归菀苦恼一想,掰着指头早算过了,自跟来邺城,还没一口气接连半个月不找她的,先喜后忧,是不是如他所说的:腻了?可腻了,就该放她走,如今,什么动静也无,自己就这么不尴不尬住着,整日窝在高墙大院里,看着个四角天空发呆,要么,就是成夜成夜听外头野风鬼哭狼嚎似的叫嚣。中间落了场雪,更是清清冷冷,日子都被冻住了似的。
  她只得鼓足勇气:“我得罪世子了。”见他久久没动作,十分难堪,把袜子收回,又攥了起来。
  “唔,得罪我了啊,”晏清源看在眼里,嘴角浮上一抹戏笑,“一双袜子就想打发,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归菀脸通红,不知是热是窘,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拿过个蒲团,在矮榻下一跪,替他捏起腿来:
  “世子在生我的气,我知道。”
  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见着一头乌蓬蓬的秀发,在烛光里,光泽透亮,他任她侍候,听那一口软娇娇的声音,无端的,身子跟着也慵懒起来,索性倚在靠枕上笑:
  “既然知道我生你的气,改呀。”
  归菀含羞一下下捏着他结实的腿,不一会儿,就沁了满鼻尖的汗:“那,世子让大夫先来给我瞧瞧罢。”
  晏清源身子一倾,把人的下颌一抬,捏捏小脸:“早干什么去了,何苦兜圈子?”
  归菀腼腆冲他一笑,忽然问道:“世子刚才是要出去吗?要去做什么?”
  她倒和方才的那罗延一样,一双眼睛里,十分期待,晏清源目光在她脸上睃巡片刻,倒也不负她所望:
  “傻孩子,我正是去找你呀,”说着朝她轻轻把眉一挑,“满意了吗?”
  归菀羞红着脸,把头一别,似想掩住那抹笑意,只把头点了点。
  身子忽被晏清源一把扯上来,两人滚在榻上,黏作一团,他温热的呼吸扑上脸颊,咬噬着归菀耳朵,低笑着:“我让你满意了,菀儿是不是也得想法子让我满意?”
  话说着,手就往两腿间探去,“还记得怎么让男人满意吧……”话尤未落,就扯开了衣襟,嘴唇朝颈窝摩挲起来,手却一直在底下不去,别有所指地问,“这儿也想我么?”
  归菀被他热烘烘的气息喷得无所适从,下意识把腿并紧了,却是问他:“袜子你还要么?”
  看她偏还问的一本正经,晏清源无奈,揉住她嫣红的唇:“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煞风景?”
  归菀无措了片刻,把他立马探入亵裤胡来的手推搡了两把,红着脸说:“你都不净手,我不要……”
  他身上那点翰墨味儿,归菀早察觉了,刚才飞快地看一眼,书案上的一应器物还没收,明显是动过笔的。
  见她事儿多,晏清源好不耐烦,索性起身,把人往床上一摔,自己拿澡豆把手搓了几遍,才重新压上归菀,幽幽警告:
  “你这么啰嗦,我可要好好罚你一回。”
  归菀一个瑟缩,慌忙把眼睛闭上了。
  帐子里狂风骇浪,等潮退,晏清源在归菀湿腻的小腹间无聊地研磨着圈,也不说话,脑子放空了一样,什么都不再想。
  许久,归菀腰身动了一动,嗓子有些嘶哑:“世子,你是不是有心事,不高兴?”
  他刚才的兴奋一股脑地都投注到她身上来了,归菀几次尖叫,掐得晏清源肩头红痕深深,他也浑然不觉。
  这会儿平静下来,归菀观他神色,便这样问了。
  晏清源对她倒不隐瞒,忽把光溜溜的一个人朝胸膛上一拖,命归菀趴伏在上头,也不管她如何羞怯,两人肌肤相亲,只觉畅意:
  “嗯,本来是不高兴,可现在高兴了。”
  归菀挣扎着要下来,动作间,一头乌发丝帘般从天垂落,隔断了晏清源的视线,馨香蒙蒙,落了满口满鼻,他略一失神,捞起一缕,喃喃笑道:
  “你是上清神女,我是玉京仙郎。”
  却说的归菀噗嗤一笑:“世子要自吹自擂,别带着我。”顺势把头发抿到耳后,眼波微漾,看着他,“是不是前线又让世子烦闷了?”
  晏清源轻轻透口气:“战事胶着。”
  “世子急吗?”归菀话说着,伸手一够,把贴身的小衣悄悄穿上了。
  晏清源哼笑:“我急有用吗?我只管给慕容绍缺人送人,缺粮送粮,我不信他打不下来柏宫。”
  即便战事不顺,却也不见他有分毫气馁,眉宇间,根本毫无颓势,还是那个自信从容的飞扬神采。
  这几句听进心里,归菀一阵恍惚,忽怅然说:“有世子这般信任支持,慕容大行台后顾无忧,他真有幸。”
  当初的寿春城里,但凡有人愿出援手,也不会是那个结局吧?归菀心里苦涩至极,哽咽了一声。
  这满脸的神情,悉数落进晏清源眼中,归菀似有察觉,眸子一垂,长睫密密匝匝的一片,便把那些失落痛楚一并掩盖尽了。
  晏清源无声揉娑了下她肩头,却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归菀,复又抬首问他:
  “世子为何总是对自己做事这么有把握?”
  晏清源笑了笑,眼神飘至很远,想起旧事:“我绝非什么贵介公子,经的风浪,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想的,一件事,再没有把握,我也得让它变得有把握,我么,只能进,不能退。”
  一席话,把归菀说的心头更是千百滋味交错难辨,好半日,才柔声说道:“上天会眷顾世子的。”
  “不错,”他扭头注视起归菀,哈哈一笑,“江山美人,上天它必须得眷顾我。”
  这样势在必得的眼神,赤、裸无忌,归菀心里没由来地一沉,不再启口,脑袋一偏,靠在他怀里了。
  正月眼见到头,涡水两岸,慕容绍的三军还在和柏宫的军队呈对峙之势,柏宫虽连败魏军,但慕容绍坐于太守府中,却仍沉稳如山,案头始终摆着邺城送来的一封封书函:大将军一句怨言也无,辎重器械却源源不断输送而来。
  更有魏军所控乌堡,百姓粮草尽收囊中,坚清壁野,存住气地和柏宫耗起来。
  再一对比柏宫,新年一过,便捉襟见肘,三九时令,南梁水路断绝,城内粮草不济,本响应的几部人马便渐有军心不稳的迹象,柏宫一嗅苗头,果断定连坐酷刑,一人逃,本部皆斩,军令一出,更是人心惶惶,生怕一觉醒来便再见不着了脑袋瓜子。
  谯城里则一派风平浪静,斛律光自上次铩羽而归,自觉无颜,干脆称病不出,只托段韶带话给慕容绍。慕容绍付之一笑,并不点破,自己每日不过在太守府里忙时读兵法,闲来布阵走棋,因晏九云也在,两人时常对弈,却无奈小晏棋艺平平,大力推荐出程信,倒才堪堪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甚是快慰。
  这一日,两人厮杀正盛,小晏看得津津有味,忽飞来一侦骑回禀:
  “大行台,南边有人来降!”
  慕容绍拈棋定住:“谁?”
  “听说是颍州刺史司马云!”
  “好!”慕容绍一丢棋子,霍然起身,把程信晾在那,急忙命人引进来,一见司马云露面,上前就去挽手,却是一句闲话也不问,只管殷勤款待了。
  见慕容绍如此,司马云倒觉羞愧,暗道既是来降,哪里还要顾忌,心一横,拱手就要跪拜:“某一时失智,有负于相国之恩!”
  慕容绍赶紧一扶:“司马公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岂不知大将军最有容人之量?你放心,全家老小俱在,你这一来,大将军不但不追究,仍会让你官复原职!”
  听得司马云愣住,眼角一湿,更要嚎啕:“某深负国恩,实无颜再回邺城见大将军!”
  慕容绍知他也不过为自保而来,此刻,倒也不愿追究,任他痛哭流涕一番过后,仍是不主动相问,只等司马云自己说话。
  果不其然,夜深人静了,司马云独在慕容绍屋中,把柏宫涡阳现状倾囊相告,慕容绍拈须聆听,尽得其虚实,不由笑道:
  “他粮草既断,军心渐乱,将士连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气数尽了!”
  说着一抚邺城新送的貂绒裘衣,暗道终于可以给大将军一个交代了,心里主意一定,随即出门,去大营点了五千精骑,准备亲征。
  临行前夜,亲兵跑来相告:
  “小晏将军和斛律将军要见大行台!”
  慕容绍沉着一笑:“好,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