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没吃过糖葫芦,感觉还有点新奇。
这么想着,赵泽又把糖葫芦塞进嘴里,一边吐槽一边毫不犹豫地把糖葫芦吃下去。
这一边,衡玉把糖葫芦塞到赵泽手里后就继续逛起街来了。
虽然没有了糖葫芦,但是吃货民族的潜力是巨大的,衡玉多走几步就买到了其他的零嘴。
他吃着有些酸的梅子,倒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恰好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怡然居就在不远处,衡玉转了个方向就往怡然居走去。
说怡然居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倒不是因为它里面的饭菜是全京城味道最好的,而是说它这里的价格是出了名的贵。
占据最繁华的街道最好的地段,怡然居里面的布置十分大气,不少有身份的人都更喜欢过来怡然居。
衡玉踏进怡然居的时候,怡然居掌柜正倚着柜子拨弄算盘算着帐,看到有人走进来时下意识往门口一扫。
他定眼一看,神色立马殷勤起来,也不用店小二上前,自己亲自从柜台走出去招呼衡玉。
衡玉没有表明身份,但怡然居的掌柜可不像刚刚的赵泽一样没眼光,他一眼就能看出衡玉这一身打扮十分贵气,而且小福子虽然换了常服,但他内侍的身份还是很容易被眼神毒辣的人看出来的。
衡玉不打算去包间里坐着,她选了个二楼比较角落的桌子,随便点了一些东西就让掌柜先下去了。
怡然居贵是贵,但是天子脚下别的不多,有钱有权的人绝对不少。
那些悠闲的纨绔子弟都很喜欢聚在怡然居谈天说地,所以怡然居在饭点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
衡玉早就听说过,一些权贵家出来的子弟不讲究,在怡然居的时候特别喜欢八卦其他和他阶层差不多的人。
比如现在,衡玉就坐在角落这里,一边吃着绵软香甜的糕点,一边听着他隔壁桌那三个权贵子弟在聊户部尚书嫡幼子赵泽的八卦。
“明明是文官子弟,结果比我们还不讲究,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把自己最大的爱好是赚钱这件事说出来了。”身穿玄色衣袍,眼下有黛青,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男子啧啧称奇。
他五官很清秀,但再清秀的脸配上那一双憔悴的眼睛也让人欣赏不起来。
不过他应该是那一桌人中身份最高的,同桌另外两个人一直在小心捧着他。
男子的话很明显表露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同桌的两个人也出声在附和他。
“当时户部尚书那张脸难看得很,让所有人都好生看了场笑话。赵泽回到家之后直接被户部尚书追着打了,听说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养好身子,呵,我看他以后怎么在我面前张狂。”两人明显是有旧怨,男子话中的幸灾乐祸十分明显。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赵松是朝廷里有名的笑面虎,竟然因为他的嫡幼子而在其他人面前变脸,这实在难得啊。
衡玉一个眼神过去,小福子立马机灵地把茶杯添满了茶水。
另一个人搭话道:“我倒是听说赵泽不愿意走科举?他一个文官世家出身的竟然不愿意科举,怕是再过几年连和小侯爷您坐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现在户部尚书还在,赵泽就是阁老之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其他人也不会得罪。但等他成婚分家之后,真的就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尤其是赵泽还喜欢赚钱行商,怕是要自甘堕落到商贾行列了。
赵泽被掌柜引上二楼时,恰好听到最后的尾声。
他素来不是个会按捺自己性子的人,人刚刚出现在二楼,也不在意二楼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直接把火气对准刚刚说话的男子,冷笑开口道:“至少现在,我有资格和柯晋平起平坐,而你们,只是柯晋的跟班。”
这个声音一点儿也不陌生,衡玉转过视线,就看到赵泽那张艳若桃花的脸。
听他这句话,再联想到其他人刚刚的八卦,衡玉并不难猜出眼前这人的身份。
衡玉眉梢微扬,倒是起了些兴致。
柯晋那一边,听到赵泽这番话眉梢动了动,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赵泽说的也是实话,而且他这边的人说的话也的确不够客气。
赵泽扳回一局,但还是觉得有些牙痒。他正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就听到熟悉的“啪”的一声响起。
无论是赵泽的身份还是柯晋的身份在这帝都里都不算低了,他们两个在这里对垒,酒楼二楼其他桌坐着的人都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也是因此,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酒楼里,这道声音显得十分明显。
衡玉摇着折扇站了起来,走到赵泽身边,批评他道:“你这样回话太没有气势了。”
“虽然你长得比他好看,但这不是你气势输给他们的理由啊。把你刚刚在大街上嘲讽我是土包子的勇气拿出来。”衡玉说道。
能没认出他身上的好东西,并且嘲讽他一个皇子是土包子,这个勇气吧,他爹户部尚书都没有。
赵泽:“……你这是在夸我?”
他怎么觉得这话这么像在骂他。
衡玉:“……如果你真要这么以为也不是不可以。”
第137章 悠闲庶皇子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另一桌的柯晋才算反应过来。
他与一直生活在老家去年年底才被接回京城的赵泽不同, 柯晋在宫宴的时候偶尔会随着他爹进宫,远远见过八皇子几面。
刚刚八皇子坐在角落里他没有细看, 现在这么一打量, 哪有认不出对方的道理。
柯晋连忙起身, 就要行礼, 小福子已经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住了柯晋,没有让他暴露衡玉的身份。
柯晋已经懂得了衡玉的意思, 他冲着衡玉恭敬地颔首打了声招呼, 又重新退回原位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泽见柯晋这幅作派还以为柯晋是怕了他,心情顿时变得很好,眉宇间神采飞扬。
衡玉在旁边看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倒是觉得有趣。
最开始赵泽当街叫他土包子时,衡玉心里没什么其他想法, 主要是因为他没有代入感。
如果是那些被赵泽戳中了心肺的人估计是要冲上去与他理论, 又或者是想要打他一顿出一口恶气。但从头到尾,衡玉都和土包子这三个字搭不上边。
他回头的时候,认真扫了赵泽一眼, 瞬间判断出赵泽身上的服饰做工十分考究, 而赵泽佩戴的玉佩虽然没有他的材质极品,但也是难得的美玉,如果不是有钱有权的人家是绝对寻不来这样的美玉的。
而官宦世家的子弟, 会看不出他这一身非同寻常吗。
衡玉觉得这几处疑点有些意思,他琢磨着这些事可能牵扯到了一些后宅阴私,一想到这,衡玉又有些没了兴致。
所以衡玉随手把糖葫芦递给赵泽,就带着小福子离开了。
直到在酒楼里听到柯晋刚刚说的那些话,衡玉才又起了几分兴致。
户部尚书赵松他其实熟得很。如今的皇后,原来的三皇子妃就是赵松的嫡长女,赵松本人既推崇嫡皇子继承制,又有他嫡长女的因素在,偏向于裴衡雍是很自然的事情。以赵松的城府自然不至于对衡玉出手做什么,如果被景渊帝知道肯定落不得好,所以当时赵松把姜家咬得十分紧,以至于好几次衡玉都能碰到两位舅舅过来和他哭诉,偶尔去淑华宫时,还能赶上姜老夫人的哭诉。
因此对于赵松,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小福子,我们走吧。”衡玉已经吃了个半饱,他招呼小福子一声,绕过赵泽就往楼梯走去。
小福子答应了一声,跟在衡玉身后离开。
赵泽就站在楼梯口中间,把衡玉的去路挡住了。见到衡玉直直往楼梯口走过来,赵泽下意识往边上一闪把位置给衡玉让开,等衡玉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酒楼门口时,赵泽才突然反应过来,嘴里喊了句,“哎,你等等。”
衡玉听到从二楼传来的声音,脚下不停,“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摇着折扇就离开了。
但他是在逛街,又不急着离开,赵泽和他的小厮跑出酒楼往两边看了看,他的小厮就指着酒楼不远处的一个摊子道:“少爷,在那里。”
衡玉正在让手艺人帮他做一个糖人,没过一会儿他就察觉到自己身边杵了个人,这人也不陌生,就是赵泽。
赵泽原本还想等衡玉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追着过来,但衡玉什么话都没说,完全视他为无物。
赵泽觉得心底有些憋气,但山不来就他他还能不去就山吗,赵泽想了想,一点儿也不委婉问道:“你是何人?”
衡玉接过手艺人递来的糖人,舔了一口,对甜度十分满意。
“赵景是你何人?”听到赵泽的问题,衡玉突然出声问道。
赵泽脸色一僵,“是我大哥。”
赵景,户部尚书赵松嫡长子,景渊三十一年二甲进士,现在正在翰林院里熬着资历。
原身当年既然有志于夺位,对一些大臣家中的子嗣情况都是了解的。据衡玉所知道的情况,赵尚书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并没有赵泽这么个嫡幼子。
但赵泽却能和嫡子沾上边,除了是继母所出的嫡子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了。而他不知道这么个人,那就只有可能是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然后赵泽被送走了没有在京城长大,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所以他的人才没有把这件事打探清楚。
衡玉不是个喜欢戳人伤口的人,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好像刚刚那个问题只是他随口一问。
结果赵泽却是纠结上了,你点头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你突然要提及赵景。
能认识赵景,赵泽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看来他又撞上铁板了。
为什么说“又”,自然是因为往事有些不堪回首了。
“我对你如此不客气,你不生气吗?”
衡玉突然顿住脚步,两人站的位置很靠边上,不必担心影响路人的往来。
衡玉偏过头,望着赵泽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说它漂亮,是因为这双眼睛十分纯粹,没有心机闪动,不像刚刚的柯晋那样带着堕落颓废,也不像衡玉的眼睛,有时候总会流露出几分岁月铭刻的印记。
虽然人是傻了些嚣张了些,但是对于这种自己没有拥有的美好事物,衡玉总是愿意多几分包容的。
“你不懂人情往来,认不清形势,根本没办法当一名合格的商人。我能认清这一点,你父亲自然也能认清,所以他根本不信你的志向是去当个商人。你相信吗,如果你是个与你父亲无关紧要的人,不管你去做什么,就算你站在他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他也能眉梢都不动一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原本很精神的赵泽一时间有些沉默,他抿着唇,直直看着衡玉,等着他后面要说的话。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不允许你这般自甘堕落。为什么要行商,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衡玉没再说下去,赵泽沉默片刻,突然低低说道:“他只是怕我堕了赵家的声望。”
他的嫡长姐,是当今皇后娘娘;他的嫡长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仕途坦荡。而他母亲被送到庙堂青灯古佛了却余生,他还没记事便已经被送到老家,由老管家看着长大,十四岁那一年才被接回到京中。
虽然衣食无忧,他的用度全都是比照一部尚书嫡子的用度,赵松在这方面十分大方。但也就仅此而已,赵松只舍得给予钱财,却吝啬于给予关注。
赵泽一直在父亲的漠视中活着,他其实只是想得到一些关注罢了。
虽然他现在的很多行为在别人看来就像个跳梁小丑。
“读过《庄子》吗?”衡玉的话题跳跃得太快了,以至于赵泽根本没跟上他的思路。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衡玉也不需要赵泽的回答,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庄子》里面提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为什么没有生气,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你想知道,那就努力往上爬吧,等你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不需要别人给你答案你自己也能悟出来。”
朝生夕死的菌类不知道一月有开头一天和最后一天,蟪蛄不知道一年有春秋,因为看不到,所以不了解,所以赵泽才有困惑。[注]
但赵泽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就好像天上的雄鹰是不会在意地上的蚂蚁对它的看法的,雄鹰搏击九天,纵使知道蚂蚁嘲笑它,也只会一笑而过,只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九天之上。
这就是衡玉不在乎赵泽看法的原因。
他早已强大到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与看法,因为那些人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高度上,这样的评价与看法本来就是有失偏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