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歧眼巴巴地看着他。
没钱。
马文才心道。
“你别管,耐心等着就是。”
马文才敷衍地笑笑。
看着马文才似乎并没有太过热衷这件事,傅歧眼中浮现出一丝失望,但他也不好为了自家的事强迫马文才亲赴险地,也只能作罢。
两人一路说说聊聊,终于回了住处,傅歧看见大黑老远就在门口等着他,双眼充满期待,心中各种压着的不快顿时一轻,上前将大黑解开绳子,好一阵揉弄,又亲又抱。
马文才见到他亲狗就忍不住脸皮一抽,但他心情放松总比动不动就混好,只能摇摇头进了屋子。
这一进屋,马文才脚步一顿。
只见祝英台毫无仪态地抱膝而坐,睁大了眼睛听着梁山伯在说什么故事。
“后来,我父亲叫人剖开了那鸡的肚子,果然和王家人说的一样,肚子里都是烂糠而不是谷壳,那死了的鸡就还给了原主。王家人蓄意抢夺他人财物,又试图欺瞒官府,被打了十杖,罚他还给原主十个鸡蛋,就结案了……”
“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去官府?”
祝英台有点头疼的揉着额头,在心中自言自语。
“难怪有县令累死在任上,天天都干这个,哪里是县令,根本是居委会大妈,不累死才怪!”
看着自己辛苦养着的小白菜似乎要被猪拱了,马文才一张脸漆黑,对着梁山伯冷笑:
“看样子,梁兄心情不错,身体应该也无大碍了?”
两人闻声连忙抬头,祝英台更是跳了起来。
“马文才!”
“马兄!”
两人异口同声。
马文才脱下鞋履,缓缓步入内室,冷冷地看着梁祝。
祝英台待了许久,见他来了自然是大喜过望,马文才却没看他,而是直直瞪着梁山伯。
就知道他贼心不死,这不,一不留神就又攀上关系了!
他要再不来,恐怕都要谈到公婆了!
马文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山伯,等着梁山伯羞愧地道歉。
可他没想到的是,后者看到他不但没有羞愧欲绝,却一副见到了救命恩人的表情,大喜过望地对着马文才喊了起来。
“马兄,你总算回来了!”
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这恶心的眼神……
马文才暗暗搓了下手臂。
“马兄,请移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梁山伯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俏佳人,只能紧紧跟随着马文才的身影,眼神炽热无比,简直称得上“望眼欲穿”。
他又扭过头,对身边的祝英台说:“我现在要跟马兄说的事,有些,咳咳,还请祝兄……”
祝英台看了看梁山伯,又看了看马文才,突然捂着嘴笑了,干脆地离开。
“好,私事嘛,我知道,我先回自己院里看看!”
她真是棒棒哒!
简直是人生导师!
刚刚还说希望梁山伯和马文才好好做基,啊不好友,梁山伯就抓住了重点,这是要和马文才“坦诚相见”,好好聊一聊人生和理想了吗?
这还差不多!
马文才看着祝英台被梁山伯主动支走以示态度,脸色才总算好了点,移步到了梁山伯床前。
“何事?”
梁山伯侧了侧头。
“马兄,我内急,又不好劳烦祝英台一个高门公子做这事……”
梁山伯红着脸,眼神飘到屏风后面。
“所以……”
马文才表情一僵,猛然起身!
什么意思?
你不好劳烦祝英台做这个,就好劳烦我?
“……所以,还劳烦马兄找个小厮,帮在下……”
咦?
小剧场:
什么意思?
你不好劳烦祝英台做这个,就好劳烦我?
祝英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他不是心疼我,他这是重视你,真的!
马文才:(心里平衡了点)……就是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梁山伯:(愁眉苦脸)你是不是忘了祝英台是女的?这么比真好吗?
第74章 单刀直入
浮山堰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馆中,毕竟傅歧打架那天士族不是一个两个,有些听到些蛛丝马迹,自己就能抽丝剥茧得到许多东西,缺的不过是确认消息的准确性而已。
对于大部分的丙生和乙生来说,隔着几个州郡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尤其是一心只想读书奔个前程完全不想管天下事的学子,浮山堰的事情就如同马文才前世在国子学,不过是个谈资,是茶余饭后不会被人当做消息闭塞而微微需要了解的事情。
但对于很多大家子弟来说,浮山堰的崩塌代表了许多格局的变化,会稽学馆的学子很多都是会稽人,有不少人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请假下山了,也有些人虽然没有下山,却将自己身边的随扈送信下山的。
马文才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答应了姚华,第二日就去了学官那里为姚华替代骑射课一职。
可到了学官那,得到的答案却让马文才一惊。
学官们竟已经不准备让姚华去上骑射课了。
“什么?馆中要让姚华要作为领队去一趟淮南郡?为何?”
马文才完全不明白学官们在说什么。
“他只代课三月,又不是馆中常任先生,何况现在淮泗之地一片汪洋,他一个先生,去淮南……”
“马文才,你不过是一介学子,不觉得你的口气有些……”
一个学官皱起眉头正准备斥责,却被另一个学官拐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马文才家是一直在资助馆里的,只能按下怒意,勉强解释道:“上面有令,我等是会稽郡的学官,又不是学馆里的先生,自然是按命令办事。”
“先生知道吗?”
马文才听他们说是会稽郡的命令,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贺革。
他去会稽郡的郡府求资助,已经去了不少日子,学官们只是暂时处理馆务,调动馆中未受朝廷俸禄的教习这种事,应该属于馆主的职责范围。
“馆主自然知道,还是馆主派人送回来的信。”
一个性格温和的学官回答马文才:“算算日子,这两天馆主就要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上辈子没来过会稽学馆,对于学馆里有没有发生这种事心里没底,更不知道学馆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心中实在不安。
“还望诸位学官为学生解惑!”
马文才在馆中品学兼优,虽然曾惹出过不少事情,但后来事情也都在他手上了结,没给学官们弄出什么岔子,刚入学时马太守还给每个学官都包了一份大礼,这些人也都乐于给马文才卖面子。
见他言辞恳切,那个性格温和的学官看了看同僚,在得到首肯的眼色后,叹道:“罢了,你是文明先生的门生,今天不告诉你,过两天你回来也是要知道的,我就告诉了你吧!”
他定了定神,望着跪坐在那里的马文才,说出来这么做的原因。
原来贺革去了会稽的太守府后,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太守不在,府里又来了京中的贵人,世子已经闭门不出好长时间。
最后是贺革在门生那里知道那个贵人好“道”,某一日要去会稽县的平阳观访友,提早以“论道”的名义进了道观,偶遇了太守府一行人,才得到了会见世子和那贵人的机会。
贺革之父是当世大儒,他也是名儒,又兼通儒道,和那贵人相谈甚欢。那贵人也是寒门出身,有感于寒门学子的不易,在和贺革以友论交后,也有意为他在会稽太守府里美言几句,要些钱粮,帮会稽学馆度过这个难关。
这一切如果这样进行下去,原本很是顺利,坏就坏在浮山堰出事了。太守府和那贵人都有自己知道消息的渠道,和马文才刻意打探所以留意不同,这些人原本从浮山堰一开始合龙就等着朝廷的消息,毕竟真要北伐就是大事,每个郡县都要调动起来。
结果他们没有等到水淹寿阳的消息,却先等到浮山堰破堤了,这一破,郡太守府原本留下周转的库粮,就显得弥足珍贵。
当初修浮山堰,便是从各地调的粮食,现在徐、扬二地钱粮亏空已经不是秘密,连铜铁因为这件事都紧缺,梁国钱币有铜钱也有铁钱,现在钱粮都成了要紧之物,万一朝中下令赈灾,只能从富裕的东扬州抽调钱粮和御寒应急之物。
会稽郡和吴郡,便是东扬州最富裕的所在。
贺革虽是一馆之主,消息甚至没马文才灵通,一听原本答应给馆中应急的钱粮突然又被扣住了,自然心急如焚,去太守府打探消息。
当知道浮山堰出事后,贺革就知道这一次他是找不到资助了。
莫说会稽太守府,便是市面上粮价有可能都会暴涨,布帛更物更是不必再说。西边受了灾,有竹炭木炭也要送去西边供人御寒,以防伤寒蔓延后引起瘟疫,这么一算,会稽学馆里这些学子们,倒算不得什么燃眉之急。
毕竟淮泗之地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没了指望的贺革已经准备离开会稽县城回返会稽学馆,却临时收到了会稽太守府的传召,说是有事相商,便只能又打消了行程。
这次宣召是秘密宣召,具体内容外人并不知晓,只知道会稽郡府愿意提供会稽学馆一年的粮食、木炭和冬衣,但馆中所有的果下马,必须暂时由会稽郡召用,由馆中擅长骑射的教习随同会稽郡府的差役一起押送到淮南郡去,听从当地调配。
馆中最重要的资产就是这批果下马,这批果下马比会稽县里所有的果下马加起来还多,每只都能驮货一千五百斤,而且果下马性子温顺,还能坐船而不惊恐,贺馆主居然同意借马,自然是让所有学官都吃了一惊。
学官是朝中八品官员,不受馆主调遣,会稽郡府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负责当地教化之事。
既然馆主同意了,又是郡守府下的密令,他们也就只好动作起来,想着怎么让馆中的骑射先生同意押送这批马去淮南。
没了马,骑射课自然是要停了,所以不必马文才来求情,馆中也不会再找什么代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