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弹过一遍,今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他的指法,苏大人便又让她坐了下来,请她继续再弹。
今笙再次坐了下来,把之前弹错地地方纠正过来,不懂的就停下来问,苏大人也耐心的站在她旁边微微低了身指导,纠正,直到她完整的把整个曲调都弹对为止。顾燕京看在眼里,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暗暗的笑,觉得苏大人果真适合当今笙的老师,笙儿瞧起来极为好学,没给他丢脸,苏大人瞧起来也是极为的有耐心。
时间不知不觉在指缝间流去,今笙练了几遍,已经能弹得熟练了。
苏长离那时坐在了顾燕京的面前,奴婢给他上了茶,他伸手拿了桌上的字,其中一纸上反复写了无数的笙字,和之前三小姐画人写字的笙字是完全不同的字迹,只看一眼苏长离心中也便了然。
那位三小姐,也不过十二三岁罢了,竟是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顾燕京和他说:“倒是没想到笙儿现在这么的用功,她以前可是最讨厌写字了,没想到转眼之间,就把字练好了,你瞧瞧看,写得还不错吧?”
今笙练的是楷字,她特意让人买给她在家临摹的,为的就是纠正自己那四不像的字体,练了几天,倒也有些成效。
苏长离这时喝了口茶,应了他一个嗯字。
从字迹是看得出来,是一个又认真又努力的人,下笔可以说是苍劲有力,但又不失女子的秀气,可也不像平常闺中女子的娟秀小字。
顾燕京说:“都说女大十八变,笙儿妹妹最近变化可真太大了,我都要差点以为,不是我笙儿妹妹了。”他说话那股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和当年的今笙有些相似之处。苏长离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那个正在练琴的女孩。
嗯,是他让她先练三遍,这已经是一遍了,她坐得端正,果然认真的坐在那儿练琴,完全不为外界所动的样子,第二遍的时候,听起来已经有点意思了,渐入佳境。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气息。
感觉好像,好像一个历尽了沧桑的人,在看透红尘中的是是非非后,沉淀下来一份隐忍、冷静。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活着,性情急燥又无拘无束,何以忽然就判若两人,还努力上进了。
第26章 指责
顾才华忽然来了,白慕倒是有些意外。
原以为,那次看过她后,他便不会再来了。
实际上,这些年来,他也没来过。
顾才华走了进来,让侍候在一旁的奴婢都退了下去,他想和白慕好好谈一谈。
白慕卧在床上瞧了他一眼,顾才华也淡淡的瞥了一眼她那张苍老的脸。
虽然气色比上次看她的时候好了不少,但苍老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脸已经爬满了皱纹,令他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眸子,不太想继续看她这张脸。
白慕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夫妻近二十年的情份,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
顾才华开口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卧床在病养着,也是你主动愿意让周姨娘代你管理府上的大小事务,这些年来周姨娘也把笙儿照顾得好好的,云溪和笙儿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一样,从来不分彼此,我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欣慰,家和万事才兴,现在笙儿慢慢长大了,也渐渐懂事了,我希望你在笙儿面前说话的时候注意你的言词,不要弄得她们姐妹情份生分了,整天鸡飞狗跳,对谁都没有好处。”
白慕听着,本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渐渐的,听到最后,她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脸上也有些不快了,她微微喘了口气,心里是气得不轻的,万没想到他来瞧她一眼,竟是为了数落她的不是,尽管她已经克制了自己,还是忍不住要辩上一辩。
“你这是在责备我挑唆了笙儿与云溪的感情?笙儿已经十四岁了,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分得清楚,我虽然卧病在床,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这府里所发生的事情,远的不说,但说这近的,云溪自己跌下去却说是笙儿推了她,就这事来看,你觉得她对笙儿有姐妹情份吗?你因为宠爱周姨娘,心已经偏得不分是非了吗?”
她真希望,他这个当父亲的能看清楚,云溪待笙儿到底如何。
她真不希望,笙儿出了事情的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是选择相信云溪,而忽略了笙儿。
因此,为了她的女儿,她必须对这件事情再辩一辩。
顾才华有几分恼意,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说他的心不分是非,语气便也有些沉了,话也更加的重了起来:“我不辨是非?我已经罚过云溪了,倒是你,她们姐妹这许多年来从未红过脸,过年也常在一起,如果不是你挑唆了笙儿,在笙儿面前说了云溪和周姨娘的坏话,她怎么会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处处与云溪过不去,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个小心眼的,嘴上说不在意,故意装得很大度的样子,把府里的事情交给周姨娘打理,但暗里还是要监视着府里的一举一动,你瞧笙儿与周姨娘和云溪亲近,你这个当母亲的便心里嫉妒得要死,以至于整天在笙儿面前胡说八道,挑拨是非,笙儿最近简直变了个人似的,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我原体恤你是笙儿的母亲,不愿意与你计较,可没想到你的心竟是如此的歹毒,我真是看错了你了。”
白慕的脸一分一分的变白,猛然,她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她忙拿了帕子掩住了唇咳了起来。
顾才华神色有几分的厌恶,说:“整天在笙儿面前说你病重,你到底有没有病重你心里最清楚,我希望你为了这个家的太平,不要再笙儿面前搬弄是非,弄得笙儿和云溪周姨娘撕破了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的意思,是她在装病了?
顾才华转身离去,听她在那里咳嗽他都觉得头疼了。
“夫人,夫人。”侍候白慕的柳嬷嬷慌忙跑了进来,轻轻为她顺着气。
白慕慢慢止了咳,手帕拿开,上面已是一片血迹。
“夫人,您又咳血了,奴婢去叫小姐过来。”柳嬷嬷脸色微变,心疼极了。
刚刚顾才华在里面说话,她侍候在外面,还是听见了顾才华的声音。
“别,别叫了。”白慕制止了,就算叫来,又能如何,她与顾才华之间的事情,并不想女儿参与进来。她只是心痛,心痛到麻木了。
在顾才华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爱嫉妒又阴险的恶毒妇人罢了。
夫妻近二十年的情份,他竟从不曾了解过她。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要故意那样说她,只因为,他已经不爱她了,便故意用最恶毒的话来狠狠的刺伤她。
她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眼泪却无声的流了下来。
柳嬷嬷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隐忍,她的大度,她的不计较,在顾才华的眼里,不过都是虚情假义。
有些话,她真想和他辩一辩,争一争,但很多时候,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偏又无法开口去辩,也争不过他。即使是去辩了,他也总有千言万语等着她。
“夫人,您要保重身子,为了小姐,您也要保重身子,您不要生气,不要与候爷生气,不值当的了,要知道,在这个府上,小姐是没有靠山的,她只能仰望您的,您要是让人给气坏了身子,更如了那些人的愿了。”柳嬷嬷拿新帕子给她试泪,她是跟着白慕陪嫁过来的老人,这一辈子服侍夫人,自然是心知她的心思,也了解她的为人。
这候府里的大小事情,她看得更明白,更透彻。
白慕默默的试了泪,慢慢的说:“我真没想到,夫妻情份竟是到了这一步,想当初,他爱我时,为了求得我母亲的答应,大雪天的,他硬是在我家门前跪了一天,我母亲心里嫌他没有出息,这府上虽是外表看着光鲜,但内里早已空荡,靠的是祖上留下的产业撑着,母亲死活不肯答应让我嫁他,怕我跟了他会吃苦,我以死相逼,才令母亲答应下来,他也答应这一辈子会对我好。那些年,他也确实对我好了几年,生下燕京的时候,他也很开心很高兴,可没想到,好景不常,在我刚怀上笙儿的时候,他便认识了周姨娘,回来和我吞吞吐吐的,原来是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我能不答应他吗?我的隐忍,退让,在他的眼里全都成了虚情假义。”
“小姐,老奴都知道,知道您受委屈了。”柳嬷嬷陪着她一块抹眼泪,可知道又如何,现在竟是别无它法了,再也不能挽回候爷的心,不能得到他的青睐。
在笙儿出世的时候,白慕是很难生的,几乎要死,好不容易生了下来,她的身体休息了一年才康复过来,但那以后,也再没有怀上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