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他有些怀疑里面抚琴的不是笙小姐,而是另有其人。
云溪告诉过他,笙小姐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就算由苏大人做他的琴师,那也不过半个来月的光景吧?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学得好,更不可能弹出这等美妙的音符,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从未尝过人生苦痛的嫡出小姐,不可能凑出梅花三弄那等爱与哀愁,她不可能有那等境界,不可能有那等心境。但此时,她所凑出来的音符,就那样静静的沉沉的击在人的心房,仿若能震撼人的灵魂。
皇甫羡瞧了一眼顾燕京与苏长离,两个人没有什么异样。
顾燕京其实是听不太懂什么哀愁啦,他就觉得这曲子的画风有些冷了。苏长离则习以为常,自顾小饮了一杯,那皇甫羡便猛地站了起来,朝屏风那边走去。
他想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今笙本人,他是信不过她的,这个女子瞧起来太过诡诈。
皇甫羡朝屏风那里走了去,不料里面坐的竟真的是今笙,她仿若没有看到他进来,依旧投入在自己的音符里。她微微低首拨弄琴弦的姿态当真美得不可思议,如葱的十指轻轻一划动,就能划出动听的音符来,直击人的心扉,云溪口里那个蛮横无理、粗暴又肤浅的女子,怎么也没有办法与眼前的这位对号入座。
“怎么了?”顾燕京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询问。
琴声因为顾燕京的询问便戛然而止了,今笙也站了起来,似有无措的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她一个嫡出小姐在里抚琴,二皇子这般进来未免有点无礼了。
“羡殿下怕是贪杯了。”苏长离人并没有进来,但声音却是飘了过来,令皇甫羡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但他随之也就哼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自我打趣说:“不愧是苏大人的学生,倒是让人生出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来了。”这便是承认她琴弹得不错了。
确实不错,他无法否认,只是内心有着惊奇、疑惑、或者是一些的不悦。
云溪干嘛要朝他说这种谎言,他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是云溪,他一直怜惜的女孩。
“羡殿下你把我笙妹妹吓住了,笙儿,你回去歇息吧。”顾燕京便也借机要让她离开,哪料羡殿下忽然就转回身说:“倒是我的鲁莽了,我自当赔礼道谦,笙小姐,我自罚一杯可好。”
今笙站在屏风后有一瞬间的怔,这羡殿下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听他言下之意怎么还有示弱之嫌?还是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今笙心里思索片刻,且看他要如何行,便应了他:“殿下要自罚一杯,我不敢阻拦,但您若认为自己有错,便罚吧。”
皇甫羡心里有些气苦,她还是这么的牙尖嘴利,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让人拿不出她的什么错处。想起那日在茶楼的一面之缘,他默了默……
手中的酒,他一饮而尽了。
那日,的确是他鲁莽了。
看着云溪被欺负得楚楚可怜,那是他认识多年的表妹,在他的印象里,今笙就是那个恃强凌弱的恶毒嫡姐,他的确也是仗着自己的皇子的身份,无所畏惧的出言教训了她,哪料她竟立刻回击过来,驳了他的颜面,让他难堪。
后来在城墙发生的种种,他也全都看在眼底,这些日子以来外面也传出了各种风言风语,对云溪的名誉是很不好的,事情的真真假假,他不是没有思考过,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云溪会欺骗他,但现在,他得正视一件事情。
云溪朝他不断的说谎。
候府的真真假假,不只是表面这般简单。这位今笙小姐,也不是云溪所言的那般。
第59章 大恩
“这周姨娘都病了小半来月了,现在好像是恢复了些许元气了,今个瞧见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最后反倒去找郑姨娘了。”
一张圆木几上,今笙正着手绣着一块帕子,她一针一线的绣着,一边听着薄叶和她嘀咕着外面之前发生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是从来不学女红的,她也耐不住那个性子一针一线的绣,但重活一世,心境也不同了,这些日子她想学女红了,这可都是奶娘和柳嬷嬷的拿手好活,教了她几回后,她现在也可以绣得有模有样了。
听薄叶说完这话,她默了一会,一旁正看她绣花的奶娘说:“周姨娘是瞧着郑姨娘得了宠,想去警告郑姨娘的吧。”
今笙便问:“周姨娘出来了吗?”
薄叶答话:“奴婢回来的前还不曾看见她出来,便忙来禀告小姐了。”
奶娘在一旁问:“小姐,要不要去瞧瞧郑姨娘?”
“郑姨娘也沉浮了许多年了,她应付得了,这大白天的,周姨娘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缓之,又说:“这些年来她把六少爷教导得很好,明明是聪慧过人的一个人,但在人前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故意表现得很笨拙,足以看得出来郑姨娘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她这次重新得了宠,周姨娘想在害她一次,恐怕也不容易了。”
听她一番分析,不要说奶娘惊奇了,就是旁边侍候的紫衣袭人这两个贴身丫头也惊奇的看了看她。
论计谋和手段,现在她们才发现,小姐才是真正有计谋有手段的人吧。一声不响的云溪的脸便毁了,周姨娘的权也让她给夺了,她这小病的半个来月,今笙直接掌管起了府里的大小事务。
正说着话,外面有奴婢进来报郑姨娘来了。
一旁的奶娘笑说: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请进来吧。”今笙允了。
片时,郑姨娘便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瞧见这主仆一屋的围坐在一起,瞧起来好不温馨的样子,丝毫没有主仆之间存在的那种威严。
郑姨娘便给她行了一礼:“见过笙小姐。”
今笙望她笑笑:“给郑姨娘拿个凳子坐吧。”郑姨娘也就跟着坐在她面前了,奴婢上了茶给她。
郑姨娘见今笙手里的刺绣,心里微微惊讶,这笙小姐竟是在刺绣吗?别不是她瞧花了眼?
郑姨娘在府上也多年了,自然是晓得笙小姐的性子的,她才不爱做女红这类的活呢,但凡是女孩子家的玩意她都不爱去学。心里暗道难怪最近府里都说笙小姐变了许多,看她做刺绣的样子,果然也是真的变了许多了。
“笙小姐,您这绣的可真好看。”郑姨娘夸赞了一句,倒也不完全是恭维。
她虽是初学,绣的确实有模有样。
今笙望她笑笑,说:“我也刚学,定然是不如你们的绣工的。”府里随便一个姨娘都可以绣得有模有样,她这话倒也不假。
两个人就着刺绣说了会话,今笙又问了问六少爷的近况。
他现在白天去私塾,晚上回来就要跟大哥练武,反而来她这的时间少了,主要也是真的没什么时间的,他的时间都给安排得满满的。
聊了会六少爷的事情,郑姨娘这才把话题绕回了周姨娘身上:“之前周姨娘去我那了,奴婢们都没拦住她,应该是火气不小的,但她进来后只看我一眼,竟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
今笙瞧她一眼,得了宠的郑姨娘最近越发的好看了,她的身上自有着成熟妇人的风韵,她和周姨娘是不同性情的人,她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即使是被抛弃了多年,也丝毫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把六少爷教导得很好。
“一句话也没说吗?”今笙心里倒也有点惊讶了。
“一句话也没说。”郑姨娘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