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人当初在皇后出嫁后像是生了场大病,据说是误服用了致命毒药,虽然被宫中太医救了回来,可一夜之间哑了嗓子,之后又仿若是在与丈夫争执时被烫伤了脸,整个人形同鬼魅,还引来了宫中皇上的询问。
原本也该随着纪午心愿‘主动去世’的新夫人这才保下了一条命来,纪午不敢再动手,索性将人送到了乡下,她就如同当初的纪夏婉一般,在那乡下艰难的活着。
而她的女儿比较幸运,在察觉到纪午想要动手杀人时,连夜逃出了府中,纪午索性宣布纪夏婷已经病逝,从此,她再也不能用这个名字活着。
不提哑了嗓子又毁容的新夫人是如何‘好好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一个瘫痪了的国丈,就算是个贪官也发挥不出多少优势了,又见皇上这样爱护,也没人再提这档子事了。
太子立的顺顺利利,襁褓中的婴儿就这么成为了太子。
小太子一岁牙牙学语时,晋国上下已经肃清一番,君王设置了辅官在每个外放的官旁从旁协助,每年还会派出钦差安查,钦差是谁,什么时候查访,去哪里查访,都是由皇上临时决定,谁也别想提前得到什么小道消息。
百姓们没了上面压制,只要干活就能养活自己,原本荒芜的街面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人们脸上几乎人人带着笑意。
拿着家中大人做的玩具笑着跑在街面上的孩童,叫卖的小贩,穿着官学统一发放服装的学生正在一块高谈阔论,两位老人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笑着坐在摊子前点了碗饭食,穿着威武官服的衙役挎着刀四处巡视,有摊子老板见了,笑着招呼着问要不要来一碗喷香的混沌。
人人脸上都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一点都不像是纪夏婉记忆中的麻木冷漠。
“怎么?婉婉想下去玩了?”
同样穿着一身便装的卫明言笑着问她,“一会等到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去逛一逛。”
“呀……唔……”
白白胖胖的小太子见母后放下了帘子,顿时着急了,被父皇抱着踢腾着小腿吚吚呜呜的叫着抗议。
他从小生在宫中,这还是第一次跟随父母出宫,刚才纪夏婉掀开帘子看,一大半就是因为这小家伙闹腾着非要看外面的人。
“好了好了,淼儿乖,就只看一会啊。”
纪夏婉拿儿子没招,这孩子简直与卫明言长相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每次被他一看,她心里便忍不住软下来。
小太子这才满意了,接着头上就挨了个轻轻的脑崩,耳边是父皇带着笑意的声音,“小机灵鬼,再这样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咿!”
小太子挨了一下打,顿时愤怒的转身去望向父皇,嘴里吚吚呜呜的抗议。
“叫声父皇,叫了父皇,父皇就给你掀开帘子。”
卫明言看着怀中白白胖胖的儿子,眼中满是疼爱,这小东西学东西快,明明会喊人的,偏偏懒得开口,总是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学不会的话,闹得人要猜来猜去的。
小太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他转头,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望向母亲求助,口齿不清的喊着:“母,母否……”
纪夏婉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毛病,这么大点就知道找人求情了。”
“还能跟谁,肯定是夏英,那小子别的不行,见风使舵的本事像是天生的一样,前两天还给这小东西带好吃的呢。”
卫明言颠了颠胖儿子,“快点啊,父皇可不等你,一会咱们就要到了,你想看都没得看。”
没办法,小太子只好可怜兮兮的望着父亲,巴巴的叫了一声,“父房……”
他刚说完,口水就掉了下来,连忙伸着小手去抬起脖子上别着的帕子擦,胖胖的莲藕小手动来动去,忙活半天才擦干净了。
小太子忙活的这阵功夫,他的一对无良父母就看着笑,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好在等他擦完,纪夏婉已经掀开了帘子,外面热闹的人群再次可以看到了,小太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喜滋滋的被父亲抱着往外探。
“好……好看!”
他拍着手,表示自己的想法。
卫明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看就多看看,等到以后,你要让这里变得更好看,好不好?”
小太子兴奋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拍着手答应,“好!”
车子继续往前走着,小太子看了一路,等到被抱下车的时候,乖巧的不得了,听话的被父亲抱着左顾右盼。
他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房子,在从小生活在到处都是大大宫殿的小太子看来,这房子的确是很小的,但进去了,好像也不是很小,还有个小院子。
卫明言抱着儿子带着纪夏婉一路进了院子,这里正在办着寿宴,宴席的主人是一位年纪快要入了土的老太太。
她一生只有一子,因为为国捐躯的儿子,被接入了京城,好好地奉养起来。
老太太没了儿子,就接了失去父母的儿子徒弟来家中当孙子养着,那孩子年仅十四岁,却已经考上了秀才,原本还要继续考的,但他坚持要为师父守孝,没有参加恩科。
因为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册封,老太太的寿宴来的人当真不少,十四岁的少年穿梭在人群中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卫明言来时还有些奇怪,后来见那些人大多都是放下礼物便走,就知道这是为了结下一个善缘了。
池凌之看着人都进来的差不多了,招来了下人问,“祖母如何了?可有被吵到?”
“老夫人去了祠堂……”
听到这番话,池凌之心中一痛,他知道,祖母定是去看望师父了。
当初,祖母信了外面的话,以为师父真的助纣为虐,将他赶出家门,甚至断绝了母子关系,她原本就日日以泪洗脸,待当今登基后,向天下宣布师父在那贪官身边暗中救下了多少无辜百姓后,祖母身子便差下来了。
池凌之知道,她有多么后悔,后悔当初那样的对待师父。
想到记忆中虽然严厉却真正将他当做弟子的师父,池凌之咽下眼中温热,继续打起精神招呼客人,却没发现,正有一行人,往后院去了。
“诶!姐姐!!姐姐!!”
纪夏英刚进门就看见了姐姐,立刻兴奋的大步走了过去,刚站稳,就看见了卫明言转过身望着他。
刚刚还满脸兴奋的少年腿一软,差点没给跪了,“陛,陛下……”
“在外面不必这般,叫我姐夫即可。”
卫明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舅子,“你功课做完了没?现在好像不是官学放课的时间吧。”
“池凌之是我好友,他祖母生日,我特地告了假来的。”纪夏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说完生怕面前比姐姐还要关注他学业的姐夫逼他回去上课,连忙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先生也是和我一道来的,姐夫你看……”
少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回头,然后,脸上疑惑下来,“诶?先生呢?刚刚还在和我一道来着。”
“行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行事还如此毛躁,背挺直了。”
卫明言一说完,纪夏英反射性挺直腰背,乍一看上去,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只是那脸色,要多苦有多苦。
果然,下一刻,面前的君王就开了口,“走吧,把礼物放下,让你姐姐好好考校一下你的功课。”
“还有,我怎么听说你上次骑射没过?男子汉大丈夫,竟连骑射都做不到,明日你进宫,我亲自教你。”
纪夏英心里直发苦,外人都道他的皇帝姐夫对他看重,亲自教导不说,更是数次招他入宫,可哪里知道,每次入宫学习,他都被骂的跟孙子一样。
好几次,看着皇帝姐夫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纪夏英都觉得自己这姐夫是将他当成儿子养了,文才武略,骑射布阵,这些拿出来一样就够纪夏英学的了,可姐夫这意思,分明是要让他全学会才好。
苦啊,太苦了。
纪夏婉自小聪慧,入了宫也没放下书,三两下就查出了纪夏英最近没好好念书,少年立刻便经历了皇后姐姐皇帝姐夫二人轮流的批判,中间还穿插着太子侄子拍掌看热闹不嫌事大。
等到他终于被放开,勒令明日进宫跟卫明言练习骑射后,纪夏英脸上的僵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看着姐姐姐夫抱着侄子上了马车,纪夏英松了口气,正要准备去松快松快,就见眼眶红着的自家先生从门口走了出来。
“先生,您这是去哪了,您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吗,我……”
纪夏英正准备诉诉苦,好让先生少给他布置些功课,就见着了金先生通红的眼,顿时愣了,“先生,您这是……哭了?”
“三篇大字,明日我检查。”金先生还是那副模样,布置完便挥袖走了。
“啊?我,不是,为什么啊,先生……”
纪夏英还没诉苦,心里的苦又多了一层,他正一脸懵,门口突然追出来了自己的好友,连忙扯着他要诉苦,“凌之,我跟你说……”
“夏英。”
翩翩少年郎同样红着眼,一把抱住了好友,声音甚至有些哽咽,“谢谢你。”
纪夏英:“啊?”
为什么总感觉,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些事而就他不知道的样子。
马车上
卫明言说,“我记得,那被金老太太养着的孩子,家里还有个妹妹吧。”
纪夏婉想了想,道,“是啊,在他外祖母那养着呢,不过我看着,他外祖母也有些不好。”
“让金家把孩子接回来吧,反正养了哥哥,也不差妹妹。”
卫明言抱着小太子笑,“夏英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肯用功,得想个法子激激他才好。”
纪夏婉好奇了,“什么法子?夏英可倔的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纪夏英在宫中练习骑射的消息传出去后,艳羡了一大片少年郎,一时之间,京城又流行起了骑射。
而就在这样的祥和中,邻国使臣入京。
他们曾打的前朝晋国落花流水,面对着新君态度也一直保持着倨傲。
此次进京,除了表达希望和晋国通商外,还提了个自认为十分妥协的要求。
求娶长公主,作为他们大王的第三任王妃。
卫明言当场拒绝,使臣脸色不好看起来,不依不饶的说了几句后,直接被赶出了晋国。
邻国开战了,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先提要求,被拒绝后就开战,如果是前朝,一定已经早就如愿了。
可惜,他们遇见的是卫明言这个帝王。
池凌之的妹妹迟清清在外祖母过世后入京时,晋国已经彻底将邻国压制住了。
她及笄时,已经没了邻国。
又过了两年,在小太子可以处理政事时,国舅爷纪夏英,欢天喜地的娶到了自己好友的妹妹迟清清。
有个皇后姐姐,自己又是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还被皇帝姐夫教的满肚子黑墨水,他这一生,终于可以护住自己的妻子了。
第172章 土匪皇帝(完)
纪夏英成婚时, 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小太子原本也在高兴的,但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舅舅成婚后,就不需要先生了,那位据父皇说有大才的金先生,成了他的太傅。
金先生是一个很特殊的太傅,他虽然挂着太傅的职位,却只在宫中活动,除了宫里人,居然没有人知道他。
小太子横行霸道惯了,从小就不怕这些太傅,反正他是太子,太傅们不敢罚他。
但金先生不一样,他总是严厉的板着脸, 若是小太子不听话,一手板就打在了他胖乎乎从未吃过苦头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