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分明亲口答应离婚了的。
傅寒川眸光看向她,飘游的烟雾中,他的眼眸深邃,薄唇抿着拉成一条紧抿的线。苏湘一怔,随之紧张起来,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些。
这时,傅寒川的眉毛忽的一松,他摁灭了烟道:“字,一会儿再签。去给我做顿饭吧。”
苏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做、做饭?
傅寒川道:“散伙饭总要的吧?”
苏湘抿了抿嘴唇,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且不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这顿饭做下来,民政局那边也差不多下班了吧?
而且这房子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还要去市场买菜。
不等苏湘说什么,傅寒川开口道:“民政局那边你放心,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他都这么说了,苏湘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苏湘还算了解他某方面的脾气,他要求了的,不达目的就不会罢手。
苏湘拎着包起身去买菜,傅寒川看她出门,也跟着出门去了。
苏湘站在电梯前,看到傅寒川出来了一愣:“你出来干什么?”
离婚协议还在屋子里,她又不是要跑路。
傅寒川双手斜插进裤袋里,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散漫道:“不是去买菜吗?”
苏湘:“……”
古华路有一座大型商场,其中就有连锁超市,苏湘推了一辆购物车,直接去了蔬菜区。傅寒川随在购物车旁边,看着苏湘在那里挑挑拣拣。
超市有灯光,加上保鲜膜的作用,包裹着的蔬菜看上去无一不是鲜亮的。傅寒川就在那想,这不都一样,有什么好挑的。
可他又觉得,她这样的认真挑菜,这顿饭是给他吃的,等于是为了他。若她随便挑点儿烂菜叶子随便打发他,那才叫心塞了。
上午的菜是最新鲜的,这个时候放在展示区的,说的不好听一点,都是别人挑剩下来的。苏湘只能矮个里面拔高个,尽量挑好一点的菜。等她挑了一把芹菜放入购物车时,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网兜的土豆。
她抬头,就见傅寒川手里还拿着几盒荷兰豆。苏湘眉头皱了皱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她把土豆拿出来,放了一颗洋葱进去,傅寒川拧眉道:“我不吃洋葱。”
苏湘扫他一眼,根本不理他。
做饭的人才有权决定买什么菜,光吃饭的人是没资格挑三拣四的。
她拿了几颗青椒,把购物车推着走了。
傅寒川最后只拿了一盒荷兰豆,剩下的放回原处,然后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的菜市部除了称重的工作人员,就他们两个在闲逛。傅寒川看着苏湘的侧脸,目光情不自禁的柔了下来。
这样的时间过着真好,很悠闲又温暖,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心好像从没这么安宁过。
他现在可以感受到那些老夫妻悠游漫步是什么感觉了。温情的时间到此时,他才觉得那么珍贵。
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傅赢总爱往她那里跑了。
那是陪伴。
傅寒川心里不禁又想,她肯定经常跟祁令扬一起出来买菜。
他问了出来:“他也陪你买菜吗?”
苏湘在看冰菜,叶子还算新鲜,没破烂,她嗯了一声,自然的神态,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傅寒川心里不那么舒坦。
他把苏湘手里的那一把冰菜抓着放购物车,苏湘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男人已经往前走过去了。
苏湘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她把冰菜挑出来,扯了一只购物袋装进去。
他们又到了肉类区。
苏湘挑了牛柳,还有半斤草虾,这就打算回去了。
傅寒川看她过去称重,伸手拉住购物车的扶手,苏湘抬头看他:“又怎么了?”
傅寒川道:“这就结束了?”
苏湘看了一眼购物车,这么多菜还不够他吃吗?
傅寒川目光在购物车搜寻了下,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他只好松了手。
称重结束,苏湘再去买了调味料,傅寒川跟在她后面,偶尔放进去一点无关紧张的东西,苏湘没拦着他。
从另一头出来的时候,前面站着一个导购员。她的前面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只电磁炉,锅里在煮年糕,手指粗的年糕已经煮软了,汁水咕嘟咕嘟的冒泡。
导购看到一对年轻夫妻过来,马上热情推销道:“先生太太,要不要尝一下我们家新出品的炒年糕,口感柔软,非常好吃的呢。”
傅寒川看着有意思,超市里还有这东西。他扫了一眼苏湘,接过导购员递过来的纸杯,纸杯中放着牙签,可以用来扎着吃。
他递给苏湘:“吃吗?”
其实他很想亲自喂她,又想起此时两人的关系,她肯定退避三舍。
苏湘看了眼那红红的年糕,这是辣味的。她摇头:“你自己吃吧。”
她为了结扎的那件事,这几天上火就已经够难受的了。
傅寒川拿着纸杯走在她旁边,冷冷说道:“你这个人真无趣。”
苏湘冷笑了一声,最无趣的人竟然说别人无趣,笑死个人了。
她去结账,收银员在那扫码,苏湘就把不需要的东西都放在一边,傅寒川把年糕吃了,等到最后付账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然后轻轻松松的拎起购物袋。
回到别墅,苏湘就去厨房准备了。
她挑的菜都不需要复杂的摘洗,清水冲洗干净再切一切就可以上油锅了。傅寒川斜倚着门框看她在那做饭,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去了餐厅。
他又点了根烟,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炒菜声音,心里闷着有点难受。
他感觉心里装了一只沙漏,那点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尽管她还只是在做菜而已。
等吃了这顿散伙饭,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想到此,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的推出来,好像这样,那个沙漏就会慢下来似的。
厨房的饭菜香越来越浓郁,不一会儿,苏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子出来,傅寒川难得的进去厨房,把剩下的餐盘端了出来。
苏湘做了尖椒牛柳,清炒荷兰豆,草虾还有一道蘑菇浓汤,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
傅寒川最后拿起那份协议,在上面签了字。
他把协议递给苏湘,说道:“可以了。”
苏湘看了眼他的签名,嘴唇微动了下,她想了下再道:“这件事,你自己去跟傅赢解释吧。”
之前的事,她已经跟傅赢解释过了,而她跟傅寒川离婚的原因,这次不该由她来解释。
她跟傅赢被生生的分别了三年,她承受过他的怨愤,他的不理解,她的苦衷却没有人对他说起,而这次,该是傅寒川来承担了。
在孩子面前,他们是平等的,他不能只享受做个没错爸爸的优越感,当一个苦主让儿子来同情他,怨恨她。
傅寒川看了她一眼,她低垂着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寒川点了下头道:“可以。”
苏湘便没别的要说的了。
天色暗了下来,两人一起到了民政局,此时已经过了工作人员下班时间,刚过五分钟。
苏湘看向傅寒川,皱起了眉,他非说做饭吃饭,果然过了时间,还说什么一定来得及。
傅寒川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道:“我都已经安排好,进去吧。”
他的声音低沉,情绪如压低的阴云天空。
苏湘看了他一眼,他走在前面,宽阔的背影微垂。
苏湘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跟傅寒川纠缠了七年的命运,就此结束了。
过了下班时间的民政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婚姻登记处还留了一个工作人员,一看就是在等他们。
这时候厅里没有闲杂人等,这个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走完流程,苏湘与傅寒川各自拿着红色本的离婚证,两人就此解除婚姻关系。
苏湘对着傅寒川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
两天后的1988。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灯光下的雨丝更添靡丽多情,会所内依然是纸醉金迷。
顶楼,莫非同一口酒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瞧着傅寒川:“离、离婚了?”
他倏地跳了起来:“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脑子依然转不过弯来,啤酒瓶口指着傅寒川又道:“你不是缠她缠得紧吗,怎么特么的还是离了?”
傅寒川表情冷漠,他的一条胳膊搭在沙发的椅背上,一手也是拿着一瓶啤酒,修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
他之所以两天后说这个事情,是对自己的好兄弟,也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告知他的情况,将来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太吃惊。
他扫了一眼莫非同,冷冷道:“你不是一直为她打抱不平,希望她离我远点的吗?”
莫非同被堵了一嘴,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我”
他想不到要说什么,别扭的坐回沙发。
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傅寒川这个疯子做的事,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他明明死都不肯放手的,甚至还背着苏湘复婚,这种事他都干的出来,居然他离婚了?又离了?
虽然他看不惯傅寒川对苏湘那样儿,但到底是一起走过来的好兄弟。苏湘与他在一起,他还能盯着点儿。
“谁提的?”
“她。”
莫非同抓了抓后脑勺,还是觉得好像听了个假新闻。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傅寒川,说不定这又是他布了什么棋,这货绝对干的出来。
他又看向裴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