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二哥在考上秀才之前既没有成婚,也没有意中人,那么二哥就有权利挑选更好的姑娘,因为二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他将来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等有一天二哥做了官,他这位嫡妻既不能给他撑场面,又不能帮他打理好后宅。
二哥总不能在外面劳累了一天回家以后还得亲自来操心后宅的那些琐事吧?
要真那样,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到最后只剩互相怨怼。
不过杜晓瑜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并没有劝说过丁文志什么。
丁家散席过后,李惠壮着胆子把丁文志约到了河边。
丁文志到的时候,李惠已经等候好久了。
“李姑娘,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有没有外人看着,丁文志对于姑娘家总会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问句话也充满了温文尔雅的气息,不急不缓。
李惠小脸微红,紧张地将自己精心绣制的荷包拿出来,“丁二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送……送给你。”
丁文志低眸看了一眼,那荷包上绣着一株兰花,针脚很细密,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
“李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了。
李惠一下子煞白了脸,眼眶有些湿润,“你不喜欢吗?”
丁文志道:“我从来不佩戴荷包,以前我娘给我做过几个,我都没用,到现在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里呢,姑娘这么精致的荷包,应该送给懂得佩戴的人,要是送给了我,一准又被我扔在柜子里,几年都不会翻出来看一眼。”
李惠脸色更苍白了,甚至浮现了几分绝望之色。
“若是再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丁文志说完,直接转身走人。
以前他一直沉迷读书,又是在县城,基本很少回来,竟然不知道李惠会对自己有意。
刚才那番话,如果还有别的能替代,他一定不会说,毕竟太伤人,可是那小小的荷包关乎着一生的幸福,他不得不重视。
他对李惠无意,李惠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既然不可能,那还是不要给她任何希望的好,提早把话说绝了让她死心另寻良人才是为她好,否则话说得太过模棱两可,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没准往后还是会将心思花在他身上,这么做的结果,只能是伤了她自己。
丁文志回来的时候,杜晓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二哥刚刚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丁文志避重就轻:“小妹有什么事吗?”
杜晓瑜道,“昨天晚上我把那些医书带回去让静娘念给我听,发现里面的东西对我真的太有帮助了,想再次对二哥说声谢谢。”
丁文志宠溺一笑,“你能喜欢就好,回来的路上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我是欺负你认不得字呢!”
“哪能呢?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二哥放心,今后我会更加努力跟着静娘认字的,绝对不让你失望。”
丁文志道:“其实小妹不必这么勉强自己,你要实在学不了,让静娘念给你听就是了,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又能读书识字,又能学到医书里面的东西,我当然开心啦。”
望着杜晓瑜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丁文志涌到嘴边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虽然他深知小妹打小就在白头村长大,是个命苦的,可自从她来到他们家,他就觉得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就拿认字学医术这件事来说,在村里别的姑娘看来,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的,这些东西学了没用,可是小妹不同,她从来不会觉得姑娘家学认字念书是在做无用功。
况且,小妹学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更好的发挥作用,地里的那些草药就能说明一切了。
没从丁文志嘴里撬出什么来,杜晓瑜便不再继续追问了,不过看丁文志这样子,她已经大概猜出来李惠并没有成功把荷包送出去。
说实话,丁文志没有收下荷包,杜晓瑜心里是觉得欣慰和庆幸的。
只要没收就好,等以后到了京城,还有的是好姑娘等着二哥,目光必须放长远了。
今年雪来的晚,十月初的时候还只是冻手冻脚,并没像去年那样飞雪如筛糠。
这半个月内,丁文志也不是成天闲在家里,要么镇长亲自来恭贺,要么县衙来人请秀才老爷去坐坐。
总而言之,丁文志这个汾州小状元成了渔阳县的香饽饽,谁谈论起来都要竖个大拇指。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丁文志不得不按照跟知府大人的约定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胡氏舍不得儿子,跑去房间偷偷抹泪。
丁里正放下烟斗,把床头他锁了很多年的那个脱漆匣子抱出来开了锁放在桌子上。
匣子打开的时候,丁文志看到里面全是银钱,有铜板,有碎银,也有面值三五两的银票。
这个匣子丁文志知道,是他爹攒钱用的,匣子里面,是爹娘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他看着丁里正又苍老了几分的容颜,喉咙一紧,忽然湿了眼眶。
丁里正把匣子交给他,“这里面有百十来两银子,你收好,路上省着点儿用,等到了京城再给家里来封平安信,要是钱不够花了,就跟爹说,爹会想法子给你带钱的。”
丁文志眼眶中闪烁着泪花,却一滴也没有落下来,只是低下头,唇瓣紧紧抿着。
“爹,路上的盘缠我有,这些钱是你和我娘攒了半辈子才存下来的,留着吧,家里总有要用得着钱的地方,别老是麻烦小妹,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瘦弱的肩膀扛不起那么重的责任。”过了好久,丁文志才说。
丁里正坚持道:“原本这些钱就是给你大哥和你留的,但是前些日子我提起给你大哥盖房子的时候,闺女死活不让,说宅子里住的好好的,还盖房子干啥,索性,我便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这钱算上你大哥的一份,等以后你有出息了,再还给他也一样。”
“爹。”丁文志还想再说什么。
“别说那么多外道话了。”丁里正将匣子往他跟前一推,“收下吧,爹娘在家里等你回来。”
丁文志推脱不掉,只好用布把匣子里的铜板,碎银和银票分开包起来。
离开的时候,全村人都来送。
杜晓瑜站在村口的沙枣树下,等丁文志走过来才叫住他,“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