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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若细细想来——
  自从她越发适应这个身份后也就再未梦见过陆起淮了,今夜却不知是何缘故?沈唯想到这便又掀了眼帘朝人看去,只是越看陆起淮,她便觉得头越发疼了,就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不清晰。
  果子酒的度数的确不高,可大抵原身这个底子实在不擅长饮酒,纵然只是这么两壶,她还是醉得有些不清醒。
  沈唯这样看着陆起淮的时候,甚至能从烛火中分出几个陆起淮,她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面是看着眼前这几个倒影含糊不清得与人说道:“陆起淮,你怎么还不走?你吵到我休息了。”她这话说完眼瞧着那几个倒影实在有些抵抗不住便这样迷迷糊糊得朝人的肩上靠去。
  陆起淮察觉到肩上一沉便垂眼朝人看去,眼看着沈唯已经重新合了眼,他倒是也收敛了面上原先的神色。
  他什么也未曾说,只是伸手替人重新拂开了她额前的发,等到那副清平面容重新显现在他的眼前,陆起淮才开了口:“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在外头晚风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轻不可闻。
  此时早已熟睡的沈唯自然回答不了他,而陆起淮也没有想过她会回答他。
  他只是这样看着她,看着烛火和月色照映下沈唯的脸,陆起淮的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他不知道今夜为何会过来,甚至也不知道先前那一番举动究竟是何缘故?他自幼失怙,心性非一般人能比。
  可就在今日,在听到水碧说着故人和不同寻常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阴沉。
  尤其是在见到她醉了的模样。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在这张脸上看见过其他的神情,可如今她却因为别的男人醉酒?难道她不担心别人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是说…为了那个所谓的故人,她早已顾不得什么了?
  陆起淮想到这,眼中的神色便又暗沉了许多,就连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
  纵然沈唯此时已经昏睡过去,还是疼得拧了眉,陆起淮一直注视着她自是察觉到了,他松开了紧箍着人的手腕,待又合了一会眼把眼中的那抹幽深消散开来,他才把人横抱起身朝拔步床走去。
  等到把沈唯安置在床上,他是在床前又待了许久才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夜色早已深了——
  水碧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只是耳听着里头传来的脚步声她忙抬了脸朝人看去,眼看着陆起淮打帘出来,她便压低了声音轻轻喊了人一声:“主子。”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倒是垂了眼帘朝人看去一眼,眼瞧着水碧因为跪得太久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他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居高临下得俯视着她,声音淡漠:“若是再有下次,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水碧自然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先前主子的所为,倘若被别人知晓还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只是想到主子先前的所作所为还有面对那个女人时的温柔,难道主子他?她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有过这样柔和的神情,何况还是面对一个女人,她思及此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
  她甚至不敢往下深思,只能屏住了呼吸。
  陆起淮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未曾开口,他知道水碧心中在想什么也知道她的惊愕,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先前的所为,更何况是旁人?他想到这又朝身后看去,手中的布帘尚未落下,那烛火照映下青色帷帐里头的女人应该睡得很安稳。
  他就这样看了一会,而后才把手中的布帘落下,等隔绝了里头的一切,他才淡淡说道:“进去伺候。”
  等这话一落,他便未再停留往外走去,而水碧却是等到陆起淮走后才扶着一侧的柱子站起了身。她眼看着那个玄衣男人的身影,而后是打了帘子往里头看去,屋中烛火昏沉,而拔步床上的女人没有丝毫动静…她不自觉得咬了咬唇,素来沉稳的心神此时也有些显得茫乱不堪。
  …
  等到第二日沈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了。
  大抵是昨儿夜里用了酒的缘故,沈唯刚刚醒来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不已,就连喉间也干涩得厉害…她心中也有些责怪起昨儿夜里的失态,好在无人瞧见,若是真落到了旁人的耳中、眼中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
  她想到这便觉得头越发疼了几分。
  沈唯索性也不再多想,只是指腹撑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等到那股子难受稍稍退了些许,她才哑了声音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她这话一落便有人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沈唯耳听着脚步声索性便半坐起身,等到床前的青色帷帐被人掀开,她掀了眼帘朝人看去却是墨棋。
  墨棋看着沈唯虽然眼下有些乌青,可状态比起昨天却好了许多,脸上的担忧总归是稍稍敛去了几分。这会她一面是把床帐绕到了那金钩子上,一面是拿了件外衫给人披上,口中却还是不掩担忧得说道:“夫人,您昨儿夜里当真是吓到奴了…”她这话说完是又给人倒了一盏温水,跟着是又一句:“您现下可觉得好了?头还疼吗,要不要奴遣大夫给您过来看看?”
  沈唯听着她这一字一句刚想说话,只是察觉到喉间的干涩便接过茶盏先用了一盏温水,待喉间润了,她才与人温声说道:“好了,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等这话一落——
  她是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如今外头早已是艳阳一片,早过了请安的时辰了。
  墨棋知她心中的担心便说道:“您别担心,先前奴已经遣人去大乘斋说过您今儿个身子不适了,老夫人还特地嘱咐让您好生歇息。”
  沈唯听她这般说道,心下也松了几分,她把手上的茶盏置于一侧,而后是朝墨棋伸出手,只是还不等从床上走下,她便听得人惊呼一声。
  沈唯耳听着这一声,刚想问句“怎么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瞧见墨棋已握住了她的手拧着眉说道:“夫人,您这怎么比昨儿个瞧着还要恐怖?”昨儿她服侍夫人的时候便发现她手上有痕迹,后来听夫人说起是摔倒的时候被大公子搀扶了一把。
  那会她心中便有些责怪大公子平日瞧着心细,可当真行起事来却是个粗莽大意的,夫人这样的娇贵身子,他也不知道注意着些。
  可如今看着手腕上的痕迹,却是比昨晚还要厉害许多…
  沈唯听她说道,倒是也朝手腕上看了一眼,眼瞧着那上头的深色痕迹却是也不自觉得皱了一回眉,这瞧着的确是要比昨晚还要深上几分,难不成是昨儿夜里她醉了之后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她想到这,脑海中却是闪过几个片段,却是想起了昨儿夜里那个奇怪的梦。
  她以前也曾梦到过陆起淮,可每回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可昨儿个夜里,她却和陆起淮离得很近,甚至还有些亲密的举动…她想着昨儿夜里陆起淮冰凉的指尖擦拭着她唇角的水渍,想起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轻笑:“你以前也梦到过我,梦到我什么?”
  她甚至还能清晰得记得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和话中的语调是幅什么样子。
  难不成昨儿夜里根本不是梦?沈唯心下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她还真是糊涂了,她和陆起淮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行出这样的事来?
  她想到这便也收敛了心神,而后是若无其事得从人的手中收回手,跟着是淡淡说了一句:“好了,也不过是瞧着恐怖了些,过会拿珍珠膏匀一遍就好了。”
  墨棋听她这般说道自然也不好再说道什么,可心中却还是把这一桩事推到了陆起淮的身上。
  …
  因着托了病,沈唯今儿个也就未曾出门,待见了几个管事又吩咐了几桩事便又歇了一个午觉。往日她也有午睡的习惯,不过每回也只是睡上两刻、三刻的样子,可大抵昨儿夜里实在没睡个痛快,她今日一觉醒来,外头的天都有些昏沉了。
  不过这回醒来,较起早间却舒服了许多。
  她半坐起身,待掀开了床帐刚要唤人便瞧见水碧已打了帘子走了进来,沈唯眼瞧着人进来倒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重新披上了外衣,而后才问道:“几时了?”
  “刚过申时——”
  水碧一面朝人打了一礼,一面是回了人,待替人重新倒了一盏温水,她才又开了口:“午间的时候,老夫人那处遣了以南姑娘来看您,因着知道您在歇息便也未曾打扰。”等这话一落,她眼看着沈唯低眉用着茶水,待又想了一瞬便又跟着一句:“昨儿夜里墨棋倒是问奴您是不是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
  她说到这眼看着沈唯握着茶盏的手收紧了些许是又轻声说道:“奴说您是念着国公爷了才会如此,只是外头那个唤作李大的车夫,奴总怕他会坏事。”
  沈唯听她这般说道,原先收紧的手倒是又松开了几分。待饮尽了一盏温水,她才开了口:“只要我还在这府中掌着中馈,还是这荣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他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这话说完便把手上的茶盏置于一侧,眼瞧着手上的痕迹,却是试探性得问了人一句:“昨儿夜里,你可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水碧耳听着这一句,朝人伸出去的手却有一瞬得凝滞,不过也只是这一会功夫,她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轻声回了人:“奴回来的时候,您已经醉了,等服侍您洗漱完,奴就在屋里头打了个地铺…”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扶了人起身,而后才又疑声一句:“可是有什么事?”
  沈唯听人这般说道却也未曾说话。
  她的目光滑过水碧的眉眼,眼瞧着她一如既往的模样才淡淡开了口:“没什么。”等这话一落,她便由人扶着起身,只是察觉到水碧较起往日有些迟缓的步子,她是又拧眉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了?”
  水碧闻言倒是也朝自己的腿看去一眼,昨儿夜里她跪得久了,膝盖那处便有些受伤,只是她以为她掩实得已经很好了,旁人都不曾发现,倒是未曾想到这位荣国公夫人一看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想到这却是又想起昨儿夜里的那些事,唯恐沈唯探出什么异样便也只是与人说道:“奴的腿有些旧疾…”除此之外,别的话她却是一句也未曾开口。
  沈唯心中自然察觉出水碧的不对劲,不过眼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未曾开口,只是心下对人总归还是少了几分亲近——
  她的确有想要把水碧真得收为己用的心思,可是近些日子水碧的所作所为,她冷眼瞧着只怕水碧的心还大着,或许于她而言,她这个主子也不过是如今的一个栖身之点,等到她身后的那位主子喊她回去,她必定是半点也不会迟疑。
  沈唯想到这,心下却有些发寒。
  她可以容忍自己的身边人不聪明却无法容忍她不忠诚,倘若水碧还是如此,她却要重新规划下对人的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墨棋:好了,就是大公子的错,大公子是大猪蹄子扶人也不会。
  小淮:虽然这个锅我背的不冤,但是我是因为生气了嫉妒了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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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陶然斋。
  如今还未至用晚膳的时辰, 沈唯便坐在软榻上翻起了一本前些日子看过的书册,她将将才翻了几页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道是“七姑娘来了”。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 脸上倒是也浮现了几分笑意, 待把手上的书册置于一处便让陆觅知进来了。
  她这厢发了话, 那厢帘子自是被人打了起来——
  没一会功夫, 陆觅知小小的身影便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身上穿戴得都是前几日沈唯遣人送过去的东西, 小孩子长得快, 如今的陆觅知较起前几月不仅高了许多,就连眉眼也长开了几分。
  沈唯这般远远瞧着人进来,已经能从她的脸上瞧见几分美人坯子的模样了。
  陆觅知自打进了屋子瞧见沈唯的身影便又加快了些步子,其实若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小跑, 身后的丫鬟见她这般自然立刻出声提醒“姑娘走慢些,若是被徐嬷嬷瞧见又该说您了…”
  陆家几个小姐里头, 陆觅知素来是最有规矩的那一个, 可此时她却顾不得这些只一路小跑至沈唯的跟前。
  沈唯眼瞧着陆觅知小跑过来也是一怔,又见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她一面是让人去倒盏温水,一面是握着帕子拭着她的额头,口中是跟着一句:“出了什么事, 怎么跑得这么快?”
  陆觅知耳听着这话待缓过那口子气便仰了头朝人看去,她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未掩担忧,就连声音也添着几分担心:“母亲, 您如今好了吗?”她这话说完便又伸手牵了人的袖子,口中是继续说道:“早上来给您请安的时候,墨棋姐姐说您病了,我也不敢打扰,这会下了课便忙过来了…”
  等前话一落,她便又皱了眉,连带着鼻子也轻轻皱了些,待把人细细瞧了一遭才又跟着一句:“母亲,您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沈唯眼看着陆觅知脸上未加掩饰的担忧,替人擦拭额头的动作却是一顿,她自然能瞧出小丫头的真心也能察觉出她是真的担心了。昨儿夜里她的荒唐行径让那些担心她的人都着急了,她想到这心下也不是没有感触的。
  来到这个时代也快有半年的光景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沈唯大多时候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即便待他们好也不敢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她心中还是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会发现她的身份。
  倘若一直都是处于旁观的位置,没有付出全部的真心,那么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想必她都能够坦然接受。可倘若付出了全部的真心,若是有一日在她们的脸上瞧见了害怕、厌恶,那么…即便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职场这么多年,教会沈唯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对任何人付出全部…
  这些年,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可如今想起早间墨棋眼下的乌青、谢老夫人的担忧还有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真心,她的心中却难得生出了几分迟疑…也许真得到那一天,结局也不会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陆觅知不知道沈唯怎么了,她仍旧仰着头看着人脸上的沉吟和失神,只当她的病还没好便又轻轻喊了人一声…等到沈唯重新朝她看来,她才又紧紧握着人的袖子说道:“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脸上倒是泛开了几分笑意…
  她敛下了心中的思绪,而后是收回了落在陆觅知额头上的手,等到陆觅知坐在了她的身侧,她才温声与人说道:“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陆觅知听她这般说道,脸上的担心却还是未曾消下,等到墨棋也笑着说了一声,她才松了一口气。她陪着沈唯一道坐在软榻上,小脸微微上扬,握着人袖子的手也还是未曾松开,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母亲以前还总说我,可您这么大的人了却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板着一张小脸,话语之间也难得带了些嗔怪之意,却是少有的严肃模样。
  陆觅知身后侍立的丫鬟见她这幅模样却惨白了脸色,虽然夫人一直对七姑娘颇有照顾,可说到底七姑娘与夫人也隔着个肚皮,七姑娘今日这话实在是有些太过放肆了…她想到这刚要同人告起罪来,便听得沈唯已温声笑说道:“以后不会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
  以后她都不会再让身边人这样担心了。
  何况昨夜那样的事也的确不该再有,她和那个人且不说如今早已隔了一个时代,何况他们两人也早就分开了,当初她既然义无反顾得选择了离开他便再未想过回头。
  陆觅知听她应允,脸上这才重新拾起了笑意。她仍旧牵着沈唯的袖子,而后是与她说起近些日子的趣事却是想哄人开心…沈唯倒也由着她,两人便这般坐在软榻上说着话。
  没说多久,外头倚琴便握着一道折子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待给沈唯和陆觅知打过礼后,她才看着沈唯说道:“夫人,这是沈家送来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