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楚天齐嗫嚅着说。
“你小子也是白眼狼,三年了连个信儿都没有。”姜教授说道。
“教授,我觉得有愧,所以没给您打电话。”楚天齐脸红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不就是当年不听我的,追随了爱情,后来又被甩了?”姜教授说话还是那样直爽。
看来教授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楚天齐无言以对。
听不到楚天齐的声音,话筒里姜教授“哈哈”大笑起来:“小楚,别装可怜了,我不生气,要是生气的话,不知道被气死多少回了。”
楚天齐高兴的说道:“教授,给您拜个晚年。”
“刚才听到了,别说那些虚的,什么时候来看看我才是正题,我也想你了。”姜教授的话,听起来还是那样贴心,“小楚,有一个项目可能适合你的工作,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项目?”楚天齐急忙问道。
“新品种蔬菜种植,现在正在技术攻坚的关键时期,下周就会有结果。”姜教授说道,“给你省点话费吧,我挂了。”
拿着话筒的楚天齐内心感慨万千,教授一直挂念着自己呀,付了三十多元话费,楚天齐回到了乡里。
正月十八,正式上班了,黄书记没来,例行的“收心会”推后了。阳历已经是进入三月份了,养殖户还款日期却越来越近了,楚天齐给法院的尤主任打电话,尤主任告诉他,外贸公司欠款还没着落。看来只能到信用社试试,看能不能往后延期了。
楚天齐和温斌打过招呼,坐班车到了县农村信用社。先找到了信用社办公室杨主任,杨主任告诉他,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把他带到了信用社欧阳主任那里,杨主任介绍完楚天齐就出去了。
欧阳主任的办公室很大,但摆设却很简洁。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楚天齐把身份证复印件和乡里开的介绍信递给了欧阳主任,然后又把写的关于贷款延期的申请放在了桌上。
从杨主任的介绍中知道,县信用社主任叫欧阳玉杰,刚到任四个来月。欧阳主任看上去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和自己年龄相仿。看个头有一米七八以上,肤色白净,但两道剑眉看起来英气逼人。
欧阳玉杰看完申请,也观察了一下楚天齐,感觉这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印象不错,但规则不能破坏。
“楚助理,你们的申请我看了,虽然写的情有可原,但是养殖户的贷款却是一推再推,没有办法再办延期,而且程序也不允许。”欧阳玉杰说的在情在理。
“主任,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只是养殖户的情况特殊,请您体谅。”楚天齐诚恳的说。
欧阳玉杰一笑:“楚助理,实在不好意思,情有可原但不代表合理,社里可以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进行照顾,上次的事情已经是极限,所以这次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楚天齐还想再争取:“主任,请你……”
“楚助理,不要再说了,我这里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到期没有履约,那我们就要起诉贷款方,青牛峪乡做为担保方也要负连带责任。”欧阳玉杰有些不悦的说。
“好吧。”楚天齐见没有商量余地,便不再坚持,“主任,再见。”
离开信用社,楚天齐不死心,又去县里其它银行咨询可否贷款,银行的答复更直接:不符合贷款条件,不行。
楚天齐不死心,又到了法院,刘院长和尤主任都没在。立案庭的龚庭长告诉他,近期外贸公司都不会有执行款回来。
情绪低落的楚天齐坐班车返回了乡里。
接下来的几天,楚天齐还在想着各种办法,但是都不可行,让他更为担心的是信用社已经提前催款,协议上就有“贷款到期前十天有权催款”的条款,为此信用社工作人员和养殖户多有摩擦,甚至发生了几起小的冲突。
“收心会”在推迟一周后正式召开,乡里全体人员参加,书记黄敬祖主持。
差一分钟九点的时候,黄敬祖昂首挺胸走了进来,他格外精神,大背头梳的一丝不乱,脑门上闪着光泽,深蓝色西装,白衬衫系红领带,脚上的黑色皮鞋锃亮,看上去整个人年轻了很多,脸上还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黄敬祖今年春节过的非常开心,终于通过关系和县里的冯书记建立了联系,重要的是他的“孝敬”冯书记也收了,让他非常激动。冯书记可是在代主持县委工作,相信很快“县委书记”前面的那个副子就能去掉。如果冯书记扶正了,凭借关系,加上自己八年正科的资历,高升半格顺理成章。这可是很多人终其一生没有突破的门槛。
黄敬祖坐在主位上,轻咳了一声,开始讲话:“同志们,给大家拜个晚年。”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然后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主要内容是股级以上人员汇报各自分管工作,汇报从上午九点开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楚天齐刚刚汇报完,黄书记正在进行评点指正。
黄敬祖认为楚天齐的汇报条理清晰、论点明确、论据详细、数据精确,既有理论支撑,又有实施细则,写的很用心。
“小楚,对于你的报告我个人很满意,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解答。”黄敬祖心情不错。
“书记,请讲。”楚天齐沉着地说。
“咣当”一声,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人裹挟着寒风冲了进来。
“出人命了”,来人的一声大喊让会议室众人心头一惊。
进来的人是甘沟村主任常海。
“什么?出人命了?老常,怎么回事?”黄敬祖也少了些平稳,多了些慌乱。
“书记,信用社去收养猪贷款,二牛子家没有,信用社就要拉走他们家的驴,二牛子不肯,双方争执起来,二牛子老婆就喝了农药。”常海一口气说完。
“人呢?赶快送医院呀。”黄敬祖急忙说道。
常海摘下帽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人已经送到乡卫生院,正在抢救。”
“会先不开了,温副乡长、楚助理你俩马上去卫生院,务必让卫生院全力以赴抢救,如果卫生院不行的话,就联系转到县医院或是让县医院派人来。”黄敬祖吩咐道。
“好的。”温斌和楚天齐一边答应,一边向外走去,常海也跟了出来。
乡政府和卫生院离的很近,楚天齐三人没有坐车,快步走向卫生院。
刚进院,就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拉扯,穿白大褂的男子正是卫生院院长,另一个男人穿着油腻腻的衣服,正抓着院长的前胸,骂骂咧咧。
常海冲上去,把男人的手从院长身上拿开,骂道:“二牛子,你妈*的,犯什么混?不赶紧抢救老婆,还在这闹事。”
二牛子嚷嚷着:“卫生院不救我老婆,就知道折腾她。”
这时,院长和楚天齐、温斌说着事情的经过:“今天我刚给一个病人打完针,就看到外面来了几个人,抬进来了一个女人,说是喝毒药了。我赶快让助手给她检查,我就准备给她灌肠。那个男人就上来抓住我,把我拽了出来,说我们折腾他老婆,只让输液,不让灌肠,他还要打我。”
看到二牛子挡在屋门口,常海踢了他一脚:“让开,赶紧抢救你老婆。”
二牛子梗着脖子:“只能输液,不许灌肠。”
楚天齐上前一步,推开二牛子,众人赶忙走了进去。
穿过外屋,到了一个大屋子。一张床上躺着一名妇女,头发凌乱,身上盖着被子,棉衣和头巾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一名女医生正在做着检查,旁边还有两人,正是信用社的会计和出纳。看来女出纳吓的不轻,需要后面的会计扶着,才勉强站住。
楚天齐跟着院长来到床前,床上的妇女闭着眼睛,面色红润,呼吸正常。
院长又开始做起了灌肠准备,二牛子冲了过来,说什么都不让。
正在这时,院里响起了警笛声,女出纳身子一软,瘫在了会计身上。
第十五章 犯法了吗
一名警察走了进来,没有奔向会计和出纳,而是直接来到了二牛子面前。
“常二牛,我是乡派出所民警,来找你问话,你要如实回答。”警察说道。
二牛子眼神躲闪:“是,是。”
警察紧盯着二牛子的眼睛,严肃的问道:“你媳妇喝农药了吗?”
“是。”二牛子脖子一梗。
“喝的什么农药?”警察继续询问。
“敌,敌敌畏。”二牛子结结巴巴的说。
“是吗?”警察不依不饶追问。
“你们不去问信用社的人,怎么倒问起我来了,要不是他们逼的紧,怎么会出这个事。”二牛子脸红脖子粗。
警察一字一顿的说:“因为你媳妇没喝农药。”
在场众人全都大惊。
警察看着众人继续说:“今天接到报案,所长亲自去现场取了所谓的农药瓶子,到县防疫站设在向阳镇的检疫点检验,瓶子里根本就不是农药。”
院长忙问:“那是什么?”
“这要问常二牛了。”警察紧盯着二牛子。
“我,我怎么知道。”二牛子明显底气不足。
警察对着大家说:“所长在电话中说,瓶子里面是几种饮料混合的液体。”
二牛子快步冲到床前,冲着媳妇喊:“事儿漏了,快走。”
常海揪住二牛子,直接给他来了两个耳雷子:“你个混蛋,丢甘沟人的脸,丢老常家的脸。”
至此,喝农药的事,真相大白。剩下的事有派出所处理,楚天齐和温斌回到了乡里,去向书记汇报。
黄敬祖听完汇报,长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先去吧,明天上午九点开会研究。”
楚天齐的心情格外沉重。晚上,躺在床上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办。上任当天就遇到上访的事,被自己暂时平息了,后来又在春节前帮着村民要款付了利息,心中还颇沾沾自喜。当时想到在三月底才需要还本金,时间来得及,两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但是,现在离最后还款日期只有一周了,还款的事还没有着落。
楚天齐很晚才睡着,梦里恍恍惚惚也是养殖户欠款的事。
第二天,楚天齐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匆匆洗漱后到了办公室。
九点钟会议开始,还是全体人员参加。书记黄敬祖的神情和昨天上午判若两人,满脸严肃,眉头微皱。
“开会,接着昨天汇报,该谁了?”黄敬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彩。
一个多小时后,汇报进行完了,黄敬祖进行了总结。
大家都以为会议要结束了,黄敬祖话题一转:“说说养殖户贷款的事吧,怎么解决?”
该来的还是来了,楚天齐心中想道。
整个会场很安静,足足有五分钟没人说话。黄敬祖眉毛挑了挑,声音冷冷的:“养殖户贷款还款的事一直不顺利,两个月前发生了上访事件,上千人到县政府聚集,差点酿成群体事件,所幸有县委县政府的有力支持,经过乡党委政府做工作,事件才得以暂时平息。事后,县委主要领导对我们乡的工作提出了严厉批评。”
黄敬祖喝了口水,继续说:“屋漏偏逢连阴雨,昨天又发生了喝农药事件,当然了这是一个乌龙事件。可是,影响却很大,公安系统、卫生系统传开了,县委政府也过问了。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是听说我们这里有一家三口因为欠信用社钱,被逼着喝下农药,全死了。这都传成什么了,真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呀!
这些毕竟都过去了,更可怕的是养殖户还款日期不到十天了,如果还不上,信用社就会采取法律手段。老百姓就会找政府,甚至真的寻死觅活,那样会出大事,会弄出人命的,都说说怎么办吧?”
“咚”,黄敬祖拿起水杯又重重放下了。他犀利的扫视了一下全场,眼神所到之处,大家都低下了头,眼睛紧紧盯着桌面。
会场静极了,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没有人说话,那怕是说一个字。
“都怎么了?平时不是都能侃侃而谈吗?”黄敬祖拍了一下桌子,“乡政府是怎么做工作的?这就是你温副乡长主持工作的成绩?”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温斌,温斌猛的抬起了头:“书记,出了这样的事,政府的确有责任,我虽然暂代乡长工作时间不长,但这也不是我推脱责任的理由,就是我代主持一天政府工作,也要负这个领导责任。”
温斌加重了“领导”这两个字的语气,接着话锋一转:“当然了,我的最大失误就是对年轻同志太放手了,在我和楚助理平息了上访事件后,出于对年轻同志的重用,就让楚助理全权处理这事,这件事也在年前的的分工会议上通过了,楚助理是这样的吧?”
听到温斌点到了自己,楚天齐就说道:“是这样的。”
温斌接下来的话更是“语重心长”:“为此,你分管的农业工作我也就没督促你,让你全身心的处理这件事,平时你也没有就这件事向我汇报,我还以为你已经胸有成竹了。唉还是太信任你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