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打电话说,我爸这几天的情况还是那样,有时手指偶尔动动,不过动的时间很短,医生建议再观察几天就出院。”
“哎,怎么好人都要受磨难呢?”小姚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楚天齐说。
……
“小楚,来我办公室一趟。”党政办公室外,黄敬祖在喊楚天齐。
“好的”,楚天齐答应一声,出了党政办,跟在黄敬祖身后,向书记办公室走去。
黄敬祖刚在办公椅上坐下,楚天齐就说道:“书记,我回来那天就到您这里报到,您没在。感谢您到医院看我和我父亲,也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
“小楚,别客气。关心你们的工作和生活,是我这个书记应该做的。再说了,谁能保证不遇上点事呢!”黄敬祖哈哈一笑,“对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楚天齐干脆的回答:“没事了。”
“不能掉以轻心。”黄敬祖用手一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楚天齐坐下。
楚天齐坐了下来。
“小楚,你来乡里快一年了吧?”不等楚天齐回答,黄敬祖继续说,“这一年时间里,你做了很多工作,而且还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我呢都看在眼里。你一定要再接再厉,做出更大的成绩,也不辜负党委对你的厚望。我看好你。”
楚天齐赶快站起来,诚恳的说:“感谢书记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现在即使做了一些工作,也是与您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
“呵呵,小楚越来越成熟了,不错。”黄敬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话题一转,“年轻人一定要懂得珍惜现在的岗位,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去做与身份不符的事,比如打架、争风的事就不要去做,与异性的接触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听到黄敬祖的话,楚天齐感到一头雾水,他不太明白黄敬祖指的是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黄敬祖示意楚天齐可以走了。
楚天齐出了书记办公室,边走边想黄敬祖的话。这时,他又想起了刘文韬那天也说过类似的话。
“难道真有这样的传言?又是什么人传的呢?是有意还是无意呢?”楚天齐心里想着,忽然,大脑里出现了四个字:“暗算无常”。“那又是谁对自己‘念念不忘’呢?”他有些郁闷了。
……
晚上十点了,楚天齐正要休息,忽然有人敲门,声音停止后,传来说话声:“楚助理,休息了吗?”声音不高,是党政办要主任声音。
“没呢,请进。”楚天齐边说边向屋门走去。
要主任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在关上门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向门外张望了一下。
楚天齐心里感觉好笑,这怎么像是做贼似的。
要主任一进屋,先把一个袋子放在地上,然后,就点头哈腰的递上了“紫云”香烟。楚天齐接了过来,同时把已经拿在手上的“红塔山”香烟放到了桌子上。此时,要主任把已经打着的火机递了上来,楚天齐匆忙把嘴上叨的“紫云”点着了。要主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相当娴熟。
面前的要主任,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现在却要对自己毕恭毕敬,这和以前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这让楚天齐很不适应。同时也纳闷:要主任这是怎么了?从上次安电脑时开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坐,坐。”楚天齐礼让着要主任。而要主任却一直要楚天齐先坐,两人就是好一番推让。看着要主任宽脑门上细密的汗珠,以及他嘴角的白沫,楚天齐只好先坐下,这时的要主任才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楚助理,我今天回来才听说你受伤了,要不我早就去医院看你了,请见谅。”要主任一副道歉的口吻,“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伤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还惦记,我知道你去省里办事了。”楚天齐客气的回道,“你是今天刚回来吧?”
“是,我是今天和黄书记一起回来的,他直接回了乡里,我在县里又办了点事,乘信用社的车才回来。”要主任一副汇报工作的口吻。然后拿过了地上的食品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带包装的盒子,“楚助理,你受了伤,我想要表示一点心意,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这是孩子带给我的,我也用不着,你就拿着补一补吧。”
包装盒里装着黑黢黢带刺的东西,楚天齐没吃过,再一看外包装上有“海参”两个字,他知道这是好东西,大补的。
“要主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再说了,我年轻轻的也用不着,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楚天齐把东西推了回去。
“你一定要收下,你用不上的话,可以给伯父用,听说伯父也受伤了,正好补一补。”要主任又把东西递了过来,“再说了这只是咱们弟兄的一种正常礼尚往来,你要不收就是瞧不起我老要。”
楚天齐坚决不收,要主任是一定要送,两人拉扯了很长时间。
最后看要主任都快要哭了似的,楚天齐只好接了过来,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玉溪塞给了要主任:“那你把烟拿上,要不我坚决不留。”
要主任看楚天齐语气坚定,最后只好收下了香烟。临出门时,要主任支吾道:“楚助理,以后有用的着老要的,尽管吩咐。”说完,像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说要主任“做贼”一点都不过分,进门时就鬼鬼祟祟的,出门时又死活不让楚天齐去送。等要主任跨出门槛后,楚天齐出于礼貌送了出来,结果只看到了一个猫着腰快速转过了墙角的背影。
关上门,看着桌上已经干透的海参,楚天齐不由得感觉好笑。要主任还真是奇葩,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伯父”,真不知道是搭错了那根筋。楚天齐可是清楚的记得,刚到乡里时,要主任在自己面前的谱大的很,最起码要比书记、乡长的架子端的大。怎么从上次装电脑时,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也太快了吧。
黄敬祖也是从装电脑时,变得对自己更客气的。他们的转变,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再一细想,好像很多人都不太对劲。前几天在医院时,宁俊琦和自己处的特别融洽,宛如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尤其是他事后听说了,自己受伤后,在车上她一直抱着自己呼唤,在医院时又多次急的落泪,他的心里好感动。
可是自己回到乡里后,宁俊琦好像换了一个人,对自己不冷不热,见面只谈工作。自己几次提起她对自己和家人的照顾,她都是冷冰冰的拿话支开了。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还不如自己受伤前的那几天呢。
欧阳玉娜也像是搭错筋了。楚天齐回到乡里的第二天,就给欧阳玉娜打去电话,想表示感谢,可她连电话都不接。打了几遍终于接了,结果只回了三个字“我很忙”,就挂了。当晚上再打通时,楚天齐感谢她大老远从省城坐火车来看自己,谁知她又回了六个字“是我自己有病”,就又挂了。
楚天齐只得自嘲了一句“我真有病”,后来就没有再给欧阳玉娜打电话。
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就连那个温顺、善良的柳文丽说话都变了。柳文丽昨天到中心校拿资料,楚天齐关心她冷不冷,她却回了一句:“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接着又吐出八个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然后踩着小皮鞋,直接进了乡长办公室了。
他怀疑是不是三个女人商量好了,在医院时她们合起伙来挤兑自己,现在又都变成了这样。不知道是她们有病了,还是自己有病了,反正他不希望看到她们变成这个样子,甚至讨厌她们这样。
这几天,王晓英没在,如果那么让人讨厌的人要是变了的话,是不是反而就不讨厌了。物极必反,负负得正嘛!
“唉,人都怎么了?”楚天齐感叹了一句,上床休息了。
……
回到住处的要主任,为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
他听说楚天齐受伤后,好多人去看他,连县法院的刘院长和信用社的欧阳主任都去了。他可知道,这两人都是省里下来的,肯定有来头,那就说明楚天齐也有来头。要不,黄书记怎么会给他配那么高级的电脑呢。
可是,刚最近两天,他又听到了楚天齐的“负面”消息。
这可怎么办?
楚天齐肯定在上面有靠山,而且有句俗话说的好“欺老莫欺少”,所以,肯定要和这个年轻人搞好关系。
可是现在又有不利的消息,万一来“一阵风”刮到自己呢。人家楚天齐根子硬,肯定不会受影响。而自己人单势孤,怎么能抵御的住?
最终,要主任想了这个两个其美的办法,那就是趁黑夜去,既让楚天齐感受到了自己的诚意,又不被别人发现而落下口实,所以他才来去像“做贼”。
可是要主任却不认为这是“做贼”,他觉得欲成大事,可以不拘小节。
第一百零四章 温斌调走
上午刚上班,就接到党政办电话,要求九点到会议室开会。楚天齐一看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赶忙把手头的一份资料弄完,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到了很多人,这次是全体人员都参加。在会议没有正式开始前,人们开始小范围的打听会议的内容,或者是聊天逗趣。
副科级以上的人,只有楚天齐到了,屋里的其他人聊的火热,而只有他这个“领导”被晾在那里,顶多有人叫一声“楚助理”,或点头示意一下。
不大一会儿,刘文韬来了,直接坐到楚天齐的旁边。关于开会的内容,两人也都不清楚。随着陆陆续续的人到来,屋里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叽叽喳喳的不消停。
楚天齐一看时间九点了,书记、乡长还没有到,常务副乡长温斌也没有来,虽然心里有点纳闷,可谁也没有去问。
会议室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楚天齐抬头向外看去,心情一下子不好起来,他看到了两个不想见到的人:魏龙和冯俊飞。
魏龙曾经不止一次找自己的茬,并且不遗余力暗中下绊,尤其是上次魏龙更是挑明了要收拾自己,所以楚天齐直接把魏龙就划到了敌对的阵营。他非常不想见到他,一见到魏龙的时候,他就觉得像吞进苍蝇一样的恶心。
冯俊飞虽然没有和自己发生正面冲突,但有数的几次见面,却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而且冯俊飞还是当年强占师范指标的“嫌疑人”。楚天齐总感觉自己遇到的几件窝心事中有冯俊飞参与的影子,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他总觉得冯俊飞能做出那样的事。
不容多想,魏龙等人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在他旁边相陪的黄敬祖、宁俊琦相继鼓起了掌,顿时,会议室内外,掌声响成一片。大家发现在魏龙身侧还有一个鼓掌相陪的人——温斌。
魏龙有派头的挥手致意,走进了会议室,其他陪同的人也依次进来。
魏龙自然是坐在了主席台最中间的位置,紧挨他的两侧坐着黄敬祖和冯俊飞,两侧最边上的位置坐着宁俊琦和温斌。
众位坐定后,掌声停了下来。
一看主席台上这个架势,大家都预感到,今天的事应该是和温斌有关系,要不也不能让他坐到上面去。
“同志们,魏副部长和冯科长来看望大家了,大家欢迎。下面,请魏副部长讲话。”黄敬祖说着话,已经带头鼓起了掌,于是,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魏龙倒也没有客气,直接讲起了老本行:关于干部的发现、培养、考察、作用等内容。
黄敬祖今天称呼魏龙时,在部长前面加了一个“副”字,这和平时直接称呼“魏部长”有一点儿区别,这就是学问。在官场上已经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那就是在称呼一个上级副职时,往往不把“副”字带出,只称呼“某部长”或“某局长”等。但在同一部门的正、副职都在场,或者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时,却必须要严格按照职务去称呼。否则,就会无形中让一把手对称呼者和被称呼者心生芥蒂。
按照平时的规则,今天黄敬祖本来是可以称呼魏龙为“魏部长”的,但是他旁边坐着的冯俊飞却不仅仅是魏龙的下属,他还是县委副书记冯志国的侄儿,是比亲儿子还亲的侄儿。黄敬祖可不想让冯俊飞在冯副书记面前说自己“不成熟”,甚至为了讨好,还故意把冯俊飞和魏龙并列说出,并且还把科长前面的“副”字给省略了。
冯俊飞也自恃自己特殊身份,于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本应是宁俊琦的位置。不过做为县委组织部综合干部科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在乡干部面前也算上级领导,所以,坐在今天的位置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尤其冯俊飞自从让人提醒魏龙后,魏龙也很识趣,在冯俊飞面前也不再以领导自居。
“人在官场混,就得比谁的胳膊粗,比谁的根子硬,这就是实力。”冯俊飞如是想着,同时还在形体和表情上摆出了领导的气势。
能够和领导在主席台就坐的温斌,没有拿出应该意气风发的状态,反而还多少有些萎靡不振,这让参会的人有些费解,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
魏龙的长篇大论已经接近尾声:“……同志们,我们这次到乡里来,主要的任务就是宣布一项人事任命。下面请县委组织部综合干部科主持工作的冯科长宣布。”
冯俊飞心里很美的想:“哈哈,老魏很会介绍我嘛!把该说的‘主持工作’说了,把不该说的‘副’字省了,看来还是很有眼色的嘛!”冯俊飞找到了那种“官大一级”的感觉,更加暗暗发誓:不惜任何手段,一定要拼命的往上爬。
“咳,咳”,冯俊飞清了清嗓子,宣读起来:“任命决定。兹任命温斌同志为**玉赤县委党史办公室副主任。”
“嗡”的一声,大家都很疑惑,不由得发出了声音,以致于根本没人认真听冯俊飞后面说到的“**玉赤县委组织部”和“年月日”。
党史办?那是个清水衙门,党史办副主任和常务副乡长比起来,可是差了很大一截了。看今天一开始的架势,还以为温斌要高升了,没想到却是被发配了。人们心中都是疑惑不解。
接下来是黄敬祖代表党委,对温斌的工作进行了“客观”的评价,当然都是一番溢美之词了。
最后是温斌发表离职感言:“尊敬的魏副部长、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我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在青牛峪乡政府上班,从办事员到股长、副乡长,一直到现在常务副乡长,整整二十年了。我对这片生我养老的土地,对青牛峪乡的人民,乃至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情。在这里工作的这些年,承蒙各级领导的关怀、帮助,也有赖于同志们的支持和配合,干了一些工作。”
温斌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在工作中,我尽力尽力,自认也兢兢业业。但还是在工作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在这里想请领导和同志们多包涵。这次,根据组织安排,我要离开这里了,在离开前,我向各位兄弟姐妹说一声: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温斌的人虽然离开这里了,但温斌的心却依然牵挂着这里。”当说到后面几句时,温斌的嗓音有些沙哑,甚至眼角也出现了潮*湿。
温斌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待情绪稳定了,才提高了嗓音说到:“这次工作调整,既是我整个人生中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是我另一段人生的开始。我这里要说的是:我温斌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好样的,我绝不是一个孬种。”
温斌的临别感言说完了,但人们总感觉怪怪的,但究竟怪在那里,每个人的理解又不尽相同。
黄敬祖在征询魏龙的意见后,宣布散会。
魏龙谢绝了黄敬祖中午共同用餐的建议,推说部里有事,谢绝了盛情。温斌也被要求同去党史办报到。大家自然又是和温斌一番客套,仿佛以往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了。
因为没有明确新的常务副乡长,温斌只能将工作暂时交给乡长宁俊琦,交接工作很快就进行完毕了。
在交接期间,魏龙和冯俊飞被邀请到黄敬祖办公室休息。
乡里其他人员有的回到办公室,有的小范围聚在一起,谈论着他们感兴趣的事。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魏龙一行要出发了,副科以上乡干部来到院里送行。魏龙只和书记、乡长握了手,然后举起右手挥了挥,算是告别。这样也好,至少避免了魏龙和楚天齐握手的尴尬或是造成新的不快。
反而是冯俊飞与送行的人都握了个遍,在与楚天齐握别时,还使劲的摇了摇,才松开。
温斌搞的更是煽情,不光是握手,还采用了西方的告别礼节——拥抱。在轮到楚天齐时,温斌好像不愿厚此薄彼似的,直接给楚天齐来了个熊抱。这让楚天齐很不适应,本身这种礼节就容易让人尴尬,更何况是彼此心生介蒂的人。
“你如愿了?这事还没完。”这是温斌和楚天齐拥抱结束,分开时说的话。
楚天齐不知道温斌此话的涵义,直到很久以后才弄明白,原来他又高估了楚天齐的能量,把导致他这次黯然离去的帐记在了楚天齐头上。
……
直到视线中彻底没了青牛峪的影子,温斌才收回不舍的目光,坐正了身子。他对青牛峪乡确实有感情,毕竟是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他现在的不舍更多的是不甘心。是啊,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是温斌从来没想过的,而且来的是那样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