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俊琦摇摇头:“不然,我认为很可能恰恰是县委没通过。乡里如果能上马好项目的话,对县里肯定是好事。可是你想,不只是青牛峪上马项目对县里有好处,其它乡镇上马项目对县里一样有利,而市里批复县里的项目会有数目和金额的限制,所以如果没有青牛峪这个项目,反而其它乡镇多了一次机会。”
“哦,是啊。”楚天齐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道。
其实宁俊琦说的并不深奥,只是因为楚天齐没有这种阅历,所以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宁俊琦以前也没有做过这种工作,但她见过和听说过的类似事情,要比楚天齐多的多。
“乡长,还是你水平高,看问题就是这么透彻。”楚天齐并不完全认同宁俊琦刚才的结论,但还是奉承的说道。
她近期一直对他冷淡有余,他知道主要责任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总想找机会和她解释一番,只是她一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今天正好有“拍马屁”的缘由,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轻轻拍了一下。
可是,事与愿违。宁俊琦根本没搭他这个茬,而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楚副乡长,我们现在在这里只是猜测,这种猜测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你还是直接去县发展计划委一趟,弄清楚事情卡壳的原因所在,然后我们再对症下药。”
楚天齐答了一声“好的”,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宁俊琦叫住了楚天齐。
楚天齐听到她的喊声,心中高兴不已,还有那么一点点激动。他想她肯定是要和自己说工作以外的什么事,他想她肯定是要和自己说工作以外的什么事,毕竟“冷处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升升温了,他心中意*淫着。
他兴冲冲停住脚步,急速转回身,眼神热切的望着她,说道:“乡长,你说。”
宁俊琦看到他投来的目光,赶快把头扭向一边,侧着身子说道:“这样吧,明天正好有一份工作汇报材料需要报到县政府,就由你直接送去吧,让司机小孟拉你去。”
领导变相给派车,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可楚天齐却有一些失落,他更愿意她在工作以外多关心自己一点,而不只是这种领导对下属的支持。
“好的。”楚天齐收回热切的目光说道。
“明天出发前到我这里来取。”宁俊琦吩咐道。
楚天齐“哦”了一声,转回身,走出了乡长办公室。
……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宁俊琦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不由得阵阵发呆。
近一段时间,宁俊琦对楚天齐冷淡异常,楚天齐不舒服,宁俊琦更不好受。楚天齐只是因为不能向她解释清楚而难受。宁俊琦却是因为被两次伤害而难受。
被岳婷婷拿话挤兑,尤其是被说成“大龄女”,确实让宁俊琦很不好受。但更让她不好受的是,她不知道岳婷婷和楚天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楚天齐没有向她解释过,一开始是她不让他解释,可后来他就从来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次在火车上,宁俊琦被岳婷婷拿话挤兑、攻击,就令宁俊琦大为光火。没想到,楚天齐刚到自己办公室一会儿的工夫,那个岳婷婷的电话又倒跟过来了。谁知道他们平时联系有多频繁,他们又聊了什么,那个岳婷婷会怎么损自己,尤其是楚天齐究竟是什么态度。
宁俊琦也奇怪,楚天齐怎么就那么有女人缘呢?
他曾经救过欧阳玉娜,欧阳玉娜对他念念不忘,这倒情有可原。
柳文丽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他又是全村的骄傲,文丽对他痴心一片,也是人之常情。
王晓英风流放荡、妖艳成性,惦记高大帅气的他,似乎也有理由,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嫌那个女人一身骚。
冷不丁又冒出个岳婷婷,本来他们初次相遇纯属偶然,谁知现在又黏黏糊糊。听岳婷婷的口气,以及说话随便的程度,完全不像第二次相遇。而且她还以一种似乎是他的女朋友的身份和自己说话,想起来就气得牙根疼。可他竟然听之任之,没有进行任何阻止,不知道是他们之间真的非常亲密,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处?
现在又来了一个岳娇娇,更是直接说她是“冲他来的”。这也太夸张了吧,就因为他是那么一个小英雄?还是说他有什么迷惑女人的高招?
宁俊琦知道,今年正月,他去了两次省城。在第一次去的时候,坐的火车,在车上再次邂逅陆娇娇。第二次,他去的时候坐汽车,回来的时候却不可思异的从省城坐火车返回,而且是和那个讨厌的岳婷婷。这些也太巧了吧,或者说火车对于他来说就是艳遇的媒介吗?谁知道,他去的时候,在汽车上有没有遇到过某娇娇,或是某婷婷呢?
想到楚天齐在车上“艳遇”,宁俊琦忽然脸红了,她就曾经两次和他同乘一辆车。第一次,他的“狗爪子”放到了自己胸前。第二次自己却又鬼死神差睡在他的怀里,这算不算艳遇呢?
刚才楚天齐在出门前,表情的变化,尤其是他当时眼中的热切,宁俊琦都看到了。可她不能和他说什么,因为现在的很多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再说了,即使到了缓和关系的时候,也不应该是女孩主动吧?
……
第二天,吃完早饭,楚天齐到宁俊琦办公室拿上报给县政府的材料,就和司机小孟出发了。
在九点多的时候,到了县政府大院。小孟在车上等着,楚天齐上了二楼,县发展计划委就在二楼。
二楼西边有几个房间,门上有发展计划委的字样,上面分别标着办公室、综合计划科、投资科等字样。楚天齐不知道究竟是那个房间给自己打的电话。因为当时送报告的时候,是宁俊琦顺便来的。她对自己说,在把报告送到玉赤县发展计划委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人答应给转过去,但具体没说是转到哪个科室。
在发展计划委的几个房间外面转了一圈,楚天齐还是不知道该去哪一间,刚想去敲某一个房间的房门去问一下,他又停下了。他想到那次到招商局的时候,因为贸然进去询问,结果碰到了一个长相恶心的大黄牙男人,让对方把自己晾了一大会儿,还拿话把自己挤兑的够戗。
他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拨了出去,然后屏住呼吸,侧耳聆听着。
“叮呤呤”,一个房间里传出清脆的电话铃声,楚天齐挂断手机,同时看向那个房门,他看到门上标着“重点办”三个字。
楚天齐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房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声:“请进”。楚天齐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抬起了头,看着走进来的这个大男孩。
“同志,你有什么事?”男子问道。
楚天齐听到对方说话声音,已经确定打电话的人就是此人,于是说道:“您好,我是青牛峪乡副乡长,我叫楚天齐,我昨天接到了您打的电话,今天就过来了。”
此人稍微一楞,疑惑的问道:“我记得昨天好像没告诉你呀,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
楚天齐微微一笑:“我是通过电话号找到您的。”
“哦?”此人先是一楞,接着笑道,“刚才的电话是你打的吧?”
楚天齐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
“有意思,有意思。”此人连说了两个“有意思”,站起身,向楚天齐伸出了手:“你好,我姓龚,叫我老龚就行。”
楚天齐稍一楞怔,握住了对方的手。
“是不是觉得我的称呼有意思?我是雷鹏的姨夫。”老龚自我介绍道。
这个称呼确实有意思,楚天齐觉得这个叫老龚的人更有意思。
第二百零四章 报告卡壳常委会
老龚请楚天齐坐下说话,楚天齐说了“谢谢”,坐在了老龚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小楚,你今天来是为了《工可研报告》的事吧?”老龚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老……龚主任,我想知道我们的报告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或者是项目本身哪些方面还需要完善?”楚天齐觉得称呼“老龚”很拗口,另外,于公于私称呼对方“龚主任还是最恰当。
龚主任并没有在意楚天齐的称呼,而是直接说道:“说实话,报告做的非常优秀,而且项目本身也是前景可观,发展计划委快速审核后,第一时间就报到了县政府。昨天县政府通知我们,报告没有通过。我……”龚主任向楚天齐讲了事情的简单经过。
……
这个老龚是县发展计划委重点项目建设办公室的主任,他是雷鹏的亲姨夫。他知道楚天齐的事迹,而且也常听外甥雷鹏说起,说楚天齐如何优秀,如何突出。龚主任清楚他这个妻外甥很优秀,也傲气,一般不服人,现在竟然对这个楚天齐佩服不已。所以,虽然龚主任没和楚天齐见过面,但早已知道楚天齐大名。
青牛峪乡的《工可研报告》,是由县发展计划委办公室转给龚主任的,他在收到报告后,进行了认真审核。通过通读报告,他知道这个锌矿泉水项目肯定很有前景,而且他发现报告做的非常棒,关键数据、关键环节清晰完整,整个项目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都被完美而严谨的描绘出来。于是,他把自己的审核结果连同报告,一并报给了单位领导。
发展计划委领导这次也是雷厉风行,迅速审核通过后,呈交给了县政府办。
昨天,政府办通知龚主任,报告没有通过。龚主任拿回报告后,在报告上查询联系人时,看到了楚天齐的名字。他想起了外甥雷鹏夸赞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龚主任就想试一试楚天齐的反应能力,看看外甥口中的这个佼佼者会以怎样方式找到自己。于是在给楚天齐打电话时,他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龚主任之所以试探楚天齐,纯属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性格使然,并没有其它特别用意。
……
龚主任继续说道:“我分析呀,肯定是县委常委会没有通过,因为这种大型项目必须上会研究。昨天我和你说,让你回去把报告做修改调整,其实只是一种例行说法。我认为,现在问题关键不在于报告本身,而是县委的态度。”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响了,龚主任看了一下电话上面的来电显示,迅速拿起了电话听筒,说道:“主任……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龚主任放下电话听筒,对楚天齐道:“我有点当紧事,需要出去一下,等有时间咱们再聊。”
楚天齐说了一声“好的”,和龚主任握手告别,走出了重点办,向三楼走去。
……
楚天齐到了三楼,找到最西边的副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走了进去。
看到楚天齐进来,屋里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绕过办公桌迎了上来,口中说着“稀客,真是稀客,欢迎,热烈欢迎。”
楚天齐握住对方伸出的右手,笑着道:“邹主任,你好。”
邹副主任把楚天齐让到沙发上,开始给他弄茶水。
男人正是玉赤县政府办邹副主任,他依然还是衣冠楚楚,就是肚子好像小了一些。
和这个邹副主任的第一次见面,楚天齐对他的影响很不好,邹副主任也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小乡长助理。后来几次接触,邹副主任也是牛哄哄的,摆出一副县领导的派头。
两人的关系升温,是在年前的时候。当时马上就到春节了,县领导到下面来慰问,邹副主任也随县长郑义平下来了。在甘沟村小学慰问时,常文向县长反映了校舍修缮的事情。郑义平从楚天齐口中得知,青牛峪乡曾经向县里打过报告,可自己并没看到,于是,他责问副县长、教育局长等一行人。
在这个过程中,楚天齐替邹副主任打了掩护,让邹副主任没有因为工作不到位而被县长申斥。邹副主任为此对楚天齐很感激,对楚天齐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要是见到楚天齐或是接到他的电话都很热情。
把水放到楚天齐面前茶几上,邹副主任也在楚天齐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楚乡长,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天齐把宁俊琦交待给自己的资料拿出来,说道:“这是宁乡长报过来的材料,她让我亲手交给你。”
“给我吧。”邹副主任边说边接过了材料,随手翻了翻,“放心,我尽快交给领导。”
楚天齐真诚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语气吞吐的说道:“邹主任,有一件事我想打听一下,不知道合不合适。”
邹副主任“哈哈”一笑,语气轻松的道:“咱哥俩还有什么说的,你不必客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是关于你们乡《工可研报告》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楚天齐疑惑的问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邹副主任反问道,然后向楚天齐简单说了事情经过,“我也参加会了,会议记录就是我做的,当时……”
通过邹副主任简单介绍,楚天齐知道,报告就是在县委常委会上卡壳了。当时在对青牛峪乡《工可研报告》举手表决时,十一名常委中,五人赞成,三人反对,三人弃权。赞成票没有过半数,报告被卡了下来。至于谁赞成,谁反对,邹副主任没有说,楚天齐当然也不能问。
“楚乡长,我刚才和你说的有些话,可是违反规定的。不过,谁让咱俩是哥们呢。”邹副主任的话,半实半虚。接着,他又压低声道:“报告要想通过,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易,关键问题是如何让赞成票过半。现在只差一票了,当然赞成票越多越好,这就需要你们从反对票或弃权票中争取了,当然原赞成票还要保住。要想弄清楚究竟谁投了什么票,你们只要把县里格局分析一下,就明白了。至于从那些方面入手,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是无能为力,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楚天齐忙说道:“这我已经很感激了,要不是你提供信息,我就是把头想破,有些事也想不明白。”
“我不留你了,你回吧。”邹副主任说道,“我现在要去领导那里,一会还要出差。”
“好的,那我走了。”楚天齐现在和邹副主任也比较随意,说完,走出了屋子。
来到楼下,楚天齐上了二一二车,小孟发动车子,向青牛峪乡驶去。
……
楚天齐进出政府楼的身影,完全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看着二一二车驶出了政府大院,他恨恨的说道:“小子,我和你没完”。这个人就是县委组织部正科级副调研员魏龙。
魏龙已经被降职快半年了,但他的心态不但没有调整过来,反而越来越糟了。从县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被降为副调研员,不光行政级别由副处降为正科,手中权利更是由大权在握,变成了现在的有名无实。
过去,做为主管干部考核、任免的第一副部长,魏龙手中的权力非常大。甚至在一些基层干部眼中,他的重要性要大于部长。因为他能直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部长和自己隔着很远,部长又有很多大事在忙,根本就够不到自己。所以,魏龙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是县太爷一样的存在。
就是那些正科级的乡书记、镇长、局长,对魏龙也是尊敬有加,只要魏龙驾到,他们一般都会超规格的接待。对于魏龙的一个电话,或是二指大的纸条,他们也会慎重对待,只要不是太重大或太为难的事情,他们都会做的让魏龙满意。
自从降为副调研员,魏龙深刻体验到了世态炎凉的滋味,理解了什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降职后,魏龙经过一小段时间调整,就到了单位。到单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通知搬办公室。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他也理解,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再赖在那间屋里的话,就太不合适了。再说了,自己也没有不搬走的道理。
从带有套间的准部长办公室,到现在两人用一间的小办公室,魏龙感觉太不适应了。如果按面积计算的话,现在的平均面积恐怕连原来办公室面积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最关键的是,两人共用一间办公室,连一点私*密空间都没有,接个电话都不方便的很。
既然办公室没法待,那就去调研。到了县城单位调研时更尴尬,被调研单位的一把手总找理由不在,用二、三把手糊弄一下就完事。乡镇干部相对还好一些,可能是离县城较远的缘故吧,但也和原来的待遇不能同日而语了。而且下乡时派车很麻烦,原来有专车,想什么走就什么时候走,现在还得排队,出发时间也由不得自己控制了,而且连司机都不太愿意和自己下去,生怕被自己传染了似的。
办公室待着心里堵的慌,出去调研又憋屈,于是魏龙又不再去单位,偶尔去一下,也是去个别死党办公室发一通牢骚。
今天,魏龙又到档案局局长办公室发牢骚,局长是他一个比较忠诚的小弟,局长被领导临时叫去了。百无聊赖的魏龙站在窗前向下张望时,无意中发现了楚天齐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