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野摇着双手道:“乡长,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可别听他们胡说,不信,我可以发誓。”
不等宁俊琦说话,黄敬祖抢过了话:“老蒋,你这是怎么了?给别人捐了三千块钱,也不用这样保密吧?现在对方都把感谢信寄来了,你还要对我俩隐瞒,是不是信不过我们二位领导啊?”
“捐三千块钱?是这事啊?”蒋野如蒙大赦一样,有气无力的回道。
“哈哈,老蒋,听你的口气,还捐了不止这一次啊?”宁俊琦追问道。
“乡长,没有了,没有了。”蒋野急火火的说道。
黄敬祖说道:“老蒋,做好事不留姓名,难能可贵。但你也不用这么打马虎眼吧。”说完,接着道,“乡长想对你大力宣传,我的建议是要低调,要尊重你不愿出名的本意。本来我是想单独找你,既然你现在来了,那你就表表态,是想出名呢,还是想继续低调呢?”
“我,我听领导的。”蒋野抹了抹头上的汗,心不在焉的说道。
黄敬祖敲着桌子道:“你这不等于没说吗?乡长的意思是要大力宣传你,我的意思是低调,你到底选哪种?”
蒋野这才听明白了,急忙说道:“我,我听书记的,低调,低调。”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黄敬祖和蒋野越表示要低调,宁俊琦就越是要宣传。经过一番讨论,双方各退一步,采取了折中的方式。
黄敬祖笑哈哈的说道:“老蒋,你要感谢有这样一位好领导,为了让你得到荣誉和帮助,宁乡长一再坚持对你宣传。现在采取这种只在乡里对你表扬,不再惊动上级的折中方式,我觉得很不错。这样既顺了你愿意低调的心愿,也不枉对方千里迢迢寄来感谢信的初衷。你也不要固执了,服从领导决定,和做好事不留姓名一样重要。”
蒋野咧着嘴,傻笑道:“书记说的对,听你的。”
黄敬祖用手点指着蒋野,说道:“老蒋呀老蒋,你可真憨厚的可爱。”说完,对着宁俊琦道,“宁乡长,那你下去张罗一下,争取在月底前把这个事落实了。”
“好,我去弄。”宁俊琦说完,起身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
看着宁俊琦身影消失,黄敬祖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他用手敲击着桌面,严肃的说道:“老蒋,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什么这么一出?”蒋野问道。
黄敬祖不满的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我打马虎眼,这一切不都是你导演的吗?”
“你是说感谢信的事?”蒋野回道,“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能直接遥控几千里以外的一个小学?”
“难道不是你?”黄敬祖疑惑的问道,“真的有这么巧吗?”
蒋野苦笑了一声,说道:“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否则,我能一开始被她的话吓成那样?我以为是胡三把我交待了,我刚才都快直接说出‘不认识胡三’了。”
黄敬祖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你变毛变色呢?果然是理解两岔去了。幸亏我及时给挑明了,要不你还不来个竹筒倒豆子?”说完,追问道,“那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还专找熟人汇款呢?”
“也是该着,越谨慎越出岔头。”蒋野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那天,我故意没有到乡邮政所,而是专门到了县城邮政局汇款,就是为了避开熟人。到了邮政局后,我仔细观察了办业务的人和周围的人,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于是我放心大胆的填单子,并把钱递了过去。业务很快办完,经办人员把回单也递了出来,我拿到了手上,准备马上就走。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头去看,在业务员的身后,有一个女人,是高中同学的一个妻子。她问我在干什么,我随便的应付了一句‘帮别人办点事。’然后以‘还有事情要办’为由,结束了谈话。”
“那你就肯定是她把这事说出去的?”黄敬祖反问道。
“应该是。我那天之所以选择县城的那个邮政局,就是据我了解没有熟人在那里,才去的。等那天见到同学的媳妇在邮政局里面后,我很纳闷,也有些担心。于是,在几天后,和其他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侧面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她是刚刚调到那个邮政局,过去还不到半个月。”黄敬祖又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只好自己解心宽:她应该不会去看我的单子,对方学校也不应该会打听这么细。哎,看来不应该的事情都变成肯定的了。”
黄敬祖听完,点点头:“哦,是这样。老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即使成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只要胡三在里边不瞎说,别人肯定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你明白我不同意大力宣传的用意了吧?”
“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愿意那样做呀。本来,我只需要把那张汇款单保存好,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那个学校来了这么一出,宁俊琦又坚持要宣传?”蒋野又叹了口气,“时也运也命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黄敬祖劝解道:“我都说了,应该不会有事。如果胡三要是交待你的话,都两周了,他应该早就说了。到现在也没人问起这事,肯定就是他没有说起和你交往的事。至于宁俊琦和那个受捐赠的小学,也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对你有所帮助才这么做的,只是他们不了解你的苦衷而已。”说到这里,他转换了语气:“现在你想不出名都不行了,过几天乡里一表扬,自然就会传开。不过,你挺有福气,不但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还顺便获得了名誉,而且还能得到外财。”
“这算什么福气?真是人要倒霉,吃*屎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蒋野叹息道。
黄敬祖被蒋野的比喻弄的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谁让你当初贪心不足呢?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依旧给蒋野宽心道:“行了,我保证你肯定没事。你还是想想在表彰会上怎么表态吧。”
蒋野笑笑:“也只得如此了。”说完,走出了书记办公室。把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也给忘了。
……
楚天齐从乡长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以后,没有再想感谢信的事,而是着手处理手头的工作。
这一段时间,蔬菜销售工作倒是挺顺利,尤其是打击了胡三等人后,再也没有出现这类事情。今年的冰块供应不用发愁,蔬菜也注册了商标、进行了有机认证。而且又接了几笔订单,所有的蔬菜全部*出去。但楚天齐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嘱咐杨大庆要一直跟进,及时发现存在的隐患或新出现的不好苗头,避免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杨大庆对待工作的态度和楚天齐类似,非常认真、严谨。尤其是出现收保护费的事以后,他更是自责不已,对蔬菜销售工作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虽然没有异常情况,杨大庆也会隔三差五的向楚天齐汇报蔬菜销售的进展情况。
有杨大庆这样负责任的下属,让楚天齐省心不少。他除了偶尔去抽查几次以外,平时主要就是靠杨大庆上传下达。
近一段,葫芦沟村村主任胡小刚又打了几次电话,询问锌矿泉水的招商情况。并表示,村民们也很关注。楚天齐仍旧是回答他“正在寻找和洽谈”。村民们虽然经常到村委会询问,却没有到乡里来过一次。因为锌矿泉水虽然现在没见到应有的效益,但村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何况在这之前,那口井也被承包给了卢三赖做豆腐,自己也不能使用。
虽然村民和村里催的不急,但楚天齐却很上心这件事。他深知,夜长梦多,说不准会出什么岔口,早一天落实,早一天安心。而且也能早一天见到效益,让村民、村里和乡里早点受益。
这一段时间,通过打电话、发传真方式,表示有意愿合作的公司,也有个二十多家。陆娇娇和对方确认一些信息和事项后,从中初步筛选了十来家,已经交到了楚天齐手上。
楚天齐利用晚饭前的时间,从这二十多家企业里圈出了五、六家,他认为可以进一步洽谈的企业,准备在近期请乡长初审一下。
……
吃完晚饭后,楚天齐回到办公室,又把明天要去看的学校情况进行了一下简单梳理,把相关的表格、文字资料装入包里。
刚九点的时候,楚天齐就上床休息了。他打算明天吃完早饭,就直接和乡长下乡,去看新建校舍以及老校舍的修缮、加固情况。按照他的计划,整个一圈看下来,估计得天黑才能回到乡里。因此,他比平时睡的早一些。
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就能看到崭新的校舍,楚天齐百感交集,一时难以入睡。
楚天齐对明天的整个行程很期待,因为这是他和宁俊琦经过一年的时间才做到的。在这期间,有辛苦,有欢乐,有白眼,有笑脸。尤其是宁俊琦,更是抛开矜持的性情,一次次到县里跑批复、要资金,向企业和个人化缘。为了要到政府的实际支持,宁俊琦光是县长就找了两次,好不容易才批来了三百八十吨水泥。
在催要水泥拨付的过程中,更是一波三折,自己光物资局就跑了五、六次,在最后一次才见到物料科科长魏超群。魏超群早就知道是自己负责这个事情,所以才故意刁难,躲着不见。好不容易见到这个魏科长了,对方先是晾着自己,让自己干等了一下午。下班的时候,魏超群才姗姗来迟,拿走了自己手中的批复件,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自己只好找到八号库房,找他理论,这才知道魏超群就是“超哥”。
从“超哥”讲述的过程中,楚天齐才明白,自己的好多不顺的事情都是由于对面这个家伙才发生的。经过一场激战,拿下对方后,又把魏超群的父亲请到现场。权衡利弊得失后,以一种相对圆满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纷争。
自己的举动,还搏得了高傲的魏龙同志深深的一躬。从那天开始,魏龙再也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应该以后也不会了吧?
水泥运回后,工程进度很快,眼看着就要完工了,工人的工资还差着很多。在紧要关头,以常海、柳大年等为首的几个村干部,从村里节余的经费中支出一部分费用捐给了校舍工程,才凑够了应该支付的百分之五十的人工费。
整个校舍建设,确实非常不易。
尽管躺下比较早,可是他睡着的却不早。
……
迷迷糊糊中,楚天齐醒了,是被雷声惊醒的。
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下雨声,楚天齐叹息道:“唉,人算不如天算呀!”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暴雨又来了
楚天齐急忙起床、下地,蹬上拖鞋,走到窗边,掀起窗帘向外张望。一道闪电划过,巨大的雨幕从天而降,敲打在玻璃和地面上,发出“叭叭”和“哗哗”的声音。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震颤着人的心房。
大暴雨又来了,算上去年的那次已经是第二次了。对于常年降水稀少、十年九旱的青牛峪来说,这样的事恐怕得百年一遇,至少也得四、五十年才会出现吧。
楚天齐试探着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隙,顿时,凉风裹挟着湿冷的水帘钻了进来,泼洒在裸*露的脚踝和小*腿上。他没有丝毫迟疑,毅然快速合上了那道缝隙。再次掀起窗帘,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在闪电映衬下,雨水落在地上不时溅起水花,在积水的地方可以清晰看到一个个冒起的水泡。
照这样的雨势,如果下半个小时以上,恐怕就会发生洪涝。如果时间再长些的话,那些坐落于两山之间的村庄,恐怕又要形成洪灾了。高杆作物很可能会大面积倒伏,低矮的蔬菜也会被冲击而至的淤泥弄得脏乱不堪。不知道那些用于灌溉和泻洪的水渠,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更不知道,新建的校舍和修缮、加固的老房子,能否经受住这种狂风暴雨的洗礼。
楚天齐看了一下时间,快凌晨四点了。在夏天,以往的这个时间点,天色应该已经在从黑夜逐渐转亮了。然而,今天却依然是那样黑漆漆的,如果不看时间的话,还以为是午夜时分呢。
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楚天齐的心绪也不免烦乱,睡意全无。他返身来到床边,拉动灯绳,顿时,白炽灯泡发出刺眼的白光,让他的眼睛一时不很适应。他走到办公桌旁,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在升腾的烟雾中,楚天齐开始耗着时间。坐着吸几口,又站起来,来回踱步的吸几口。就这样,他不间断的吸了三支烟,又间断的吸了两支,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但外面的雨势还没有减弱的迹象。楚天齐心中的担忧更甚,他知道好几个村庄形成洪涝是肯定的了。
时间已经是四点半了,外面天空的黑色调也淡了一些。楚天齐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他想问一问几个村干部,他们那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形。接连打了三个电话,手机里都没有一点动静,他这才注意到手机根本没信号,肯定是下雨或是雷击又把手机信号接收器给弄坏了。
快五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半亮了,雨还在下着,雨势似乎小了一些。楚天齐实在等不及了,拿过雨伞撑在头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迅速穿过雨雾,拐进走廊,收起雨伞,来到乡长办公室门口。楚天齐抬起右手,敲击在屋门上,“笃笃”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
连敲了三遍,里面才传来宁俊琦的声音:“谁呀?”她的声音里透着警惕和厌烦。
清晨时分,天色没有大亮,院外还在下着大雨。独处一室的女孩,忽然听到突兀的敲门声,不紧张才怪。
“我。”楚天齐回答。
“楚天齐,是你?”宁俊琦疑问道。
“是,不是我还是谁?”楚天齐急忙应道。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宁俊琦的声音透出紧张后的轻松,还夹杂着一些残存的心有余悸。她又继续道,“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我能来干什么?还不是工作的事。”楚天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快开门,我要进去打电话。”
“用你手机打,非得来我这儿?”宁俊琦不解的道。
楚天齐说道:“手机要能打出去,我还来你这干什么,不是没信号吗?”
里面停顿了一下,才传出宁俊琦的声音:“你先等一下。”说完,听到了走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没了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宁俊琦的脸庞。楚天齐不等房门大开,就从缝隙挤了进去。宁俊琦急忙向旁边闪身,才没有被撞到,待楚天齐进来,关上了房门。
“你这人怎么这样?横冲直撞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更没有风度。”宁俊琦在后面娇斥道。
楚天齐没有接宁俊琦的话茬,径直奔着办公桌走去,来到桌边,把雨伞扔在地上。然后,按下固定电话上的免提键,拨出了几个数字。
一连拨了三个号码,都没有声音。在拨第四个号码的时候,才传出了“嘟……”的长声。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乡长吗?什么事?”
“柳叔,我是天齐。”楚天齐急忙说道。
里面迟疑了一阵,才有了声音:“天——齐,你怎么用这个号码了?这不是宁乡长办公室用的号吗?”说话的人,是柳林堡村支书柳大年。
“我在乡长办公室。”楚天齐回道。
“乡长办……这么早的,你怎么在乡长办公室?”柳大年的声音透着疑惑。
“给你们打电话呀,怎么那么多话?”楚天齐不悦的道,“咱们那儿的雨大不大,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大年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大呀,太大了,近二、三十年我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现在村里河套正发大水,我刚才出去看了,河浪头有四、五尺高,河水黄澄澄的,里面飘着小树什么的,还能看到翻滚的大石头。靠坡根的那几家,已经跑到别人家了,从山上下来的水,都进他们家了。五保户闫二根要往山上跑,幸好被我正好看到了,要不他那老腿老胯的,山上又滑,还不摔个好歹的。”
楚天齐打断柳大年的话,说道:“我是问……”
楚天齐刚说出三个字,柳大年又截住了话头,说道:“你们家没事,我刚才特意去你家看了,老嫂子,也就是你*妈,给我开的门。你们家没进水,家里人也平安,对了,礼瑞也在家里,你放心吧。”
楚天齐当然也惦记家里,但他要问的不是家里。让柳大年这么一打茬,差点忘了要说什么。他对着话机,大声说道:“柳叔,让村干部们多辛苦点,挨家挨户走一走,有险情的,要及时帮助处理,千万要保证村民安全。村里电话也要时刻保持畅通,有什么特殊情况,及时给乡里打电话,打固定的,手机不通。”
“好的,楚乡长,我代表全体村干部向你和乡里保证,一定绝对保证全村父老的安全。村里电话也会有专人守着,刚才电话线就断了,这不刚接好,你就来电话了。”
楚天齐大声说道:“好,很好。我代表宁乡长,对你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提出口头表扬,希望你一定要再接再厉,为党和政府分忧。组织不会忘记做实事的同志的。”
柳大年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楚乡长,请你转告宁乡长。柳林堡班子成员,一定不辜负乡长和你的厚望与嘱托,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把……”
“大年叔,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啊!”楚天齐及时挂断电话,阻止了柳大年后面的话,要不,还不知道他又会背出多少语录呢!
宁俊琦“咯咯”的笑着说道:“怎么感觉你俩像在对台词啊?看来你们村真是出人才,你们翁婿俩的表演不比*市人艺的演员差。”
楚天齐回道:“柳大年就是那样的人,就喜欢这种夸张式的鼓励,一听这样的词,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说到这里,他纠正道,“还翁婿呢?开什么玩笑?别人埋汰我的话,倒成了你取笑我的话作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