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下属信心,为了真正解决问题,楚天齐也必须要来一趟,要得到市长一个答复。虽然希望渺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必须试试。而且只有得到明确答复,也才能据此确定下一步方案。
“楚副市长,有事吗?”王永新终于放下那份已经划了多处线、点的文档,抬起头来。
楚天齐收拢思绪,回道:“市长,我汇报一下城建工作。”
王永新抢了话:“说到城建工作,我要向你解释一下,请你谅解昨天常委会上的事。省政府和建设厅不点名的批评了成康市,整个市委和政府班子压力很大,尤其我这个市长更是压力山大。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没有相应举措,如果不能扭转这种现状,那么省政府和建设厅一定会有进一步举措,一旦被全省点名,那我们的工作就更被动了。到那时,恐怕主管领导就要受到相关处分,我这个市长也难辞其咎,就是整个市委班子可能都会受影响,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因如此,市委主要领导才专门召开小范围会议,统一了思想,就是要全力推进城市建设。当然,从本意来说,我根本不想在会上向你施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话又说回来,市委主要领导要求这么做,也是为了全市发展大计,应该是对事不对人,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我虽然从心里偏向你,但毕竟都是政府这边人,说个无纪律的话,我俩是‘关起门自家人’,我主动提出问题,总比被他们指出来要好的多。
哎,咱们势小呀,整个常委班子里就三个人,其余都是市委的。而且三个人中,咱俩基本还能步调一致,可有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另外,小小的成康市与省政府和省厅对比起来,我们更是渺小的可怜,根本没有可比性,只有服从的份。现在上级既然已经发文,既然还没有直接点到名字,那我们就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全心全意、全力以赴,把成康市整个城建工作推向前进。我看好你,对你很有信心。你能理解我吗?”
“市长,我没有过多的想法。”楚天齐道,“主要就是拆迁的事很棘手,拆迁补偿金不能及时到位,妨碍了整个城建工作。现在各个项目部已经全面开工,人员、设备调配了好多,但实际可工作区域却很不足,继续拆迁显得尤为重要。而且,在去年的时候,我们经过多方努力做工作,绝大多数被拆户都同意了政府的拆迁补偿方案,并在相关文书上签了字。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拆迁,拆迁工作迟滞后延的话,被拆户势必要提出疑义,而且现在已有‘加钱’的论调。如果就因为补偿金不能及时到位,影响了拆迁,进而影响了整个城建工作,那就太可惜了。”
王永新点点头:“是呀,做什么事都离不开钱的。我已经和主管财政市长讲过,要他优先考虑拆迁补偿金的事。”
“今天是拨款了,可仅仅只有八十万,那够干什么?财政局还表示,近期没有其它拨款计划。今天彭市长也特意告诉我,他已经尽力了。”楚天齐说,“这怎么行?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拆迁工作就无法继续,就肯定要影响到整个城建工作。所以我这才来找市长,请市长过问一下,督促补偿金能够尽快到位,否则由城建局背这个大黑锅就太冤枉了,关键对整个成康发展都造成了不利影响。”
“八十万确实不多,不过能干多少先干着,我再给催催他。”说到这里,王永新又叹了口气,“哎,说起来也惭愧,我这个市长当的也窝囊,来这儿快两年了,好多权利还是被别人掌着,连手下的常务也很难挟制。当地人排外很严重的,尤其是排斥你我这样外来又没有根基的人。那几个人都比你我来的早,不但把持了全市财政大权,而且在书记会上我也总是只有一票。”
“市长,别的不说,可这拆迁补偿金,那都是投资企业提前交的钱,是必须要专款专用的,按说这钱是不能挪作它用的。”楚天齐说,“彭市长讲,对于资金被占用,他也无能为力,他也仅是拿钥匙的丫鬟。”
本来楚天齐不准备翻这些话,但他听出来了,王、彭二人都在打太极,都拿自己当足球踢。现在自己必须要指出来,看他王永新怎么说。不支持就明说,干嘛非拿我楚某人当傻子呢?
“丫鬟?有那样的丫鬟吗?他要是丫鬟的话,也是上面根本就没主子的丫鬟。我倒要问问他。”说着话,王永新拿起电话听筒,在话机上拨着号码。按了几个数字后,他又停了下来,长嘘短叹了几声。然后才又说,“指挥不动呀。这么的吧,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市长专用金里调配个百八十万的。专用金也没多少了,还有一点点儿,是做为救灾备用金的,反正暂时也没个灾,就临时用几天。”
楚天齐心中暗道:妈的,救灾备用金能用吗?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声。纯属是王永新拿人打镲,在消遣我。想到这里,楚天齐道:“市长,你还是帮着催催,救灾备用金就不要占用了。”
“哎,要都有你这觉悟,任何工作都能干好。”王永新摇头叹息,“可是有的人却不这样想,就知道……算了,不说了。你先回去。甭管顶用不顶用,我都催催他。”
“好吧。”还能再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反正对方态度已经很明确:支配不了钱。于是楚天齐站起身,离开了市长办公室。
走在楼道里,楚天齐思虑着整件事情。王永新、彭少根也好,或是其他人也罢,在全市发展与看眼色行*事上,大多都选择了后者。这些人都以保全自己、奉迎拍马为第一要务,全市工作在他们心中只能排在其次或再次位。就拿城建发展来说,他们更不予考虑,大不了再换一个主管领导。这些人能这么做,可楚天齐却不能,他既不能昧着良心不顾成康发展,也不能任由自己成为别人的投名状。现在既然又吃了软钉子,那么市里是指不上了,自己要彻底丢掉幻想,按自己思路去做了。
“叮呤”,两阵短促铃声响起。
楚天齐拿出手机一看,上面跳出一句话:愚人之节快乐!
愚人节?可不是吗,今天是四月一日。自己是被愚弄之人,还是本身就愚蠢无比呢?笑着摇摇头,楚天齐也回了一条:大书记愚他人之节快乐!
装起手机,楚天齐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
省城的一个大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在接着电话:“哦,哦,处处碰钉子?……好,好,太好了,这就是恶有恶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无需奉承。做为社会成功人士,我还不懂这个道理?……小子,好好表现,不会亏待你的。”说到这里,男人摁下了红色挂断键。
手机向桌上一扔,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楚天齐啊楚天齐,你真是越混越倒退了,一张脸就值八十万,而且本来还是份内拨款。你那脸还叫脸吗?分明就是屁*股嘛!哈哈哈……”
正笑的开心,男人无意中瞟了一眼旁边的台历,笑的更得意了:“小子,这个愚人节过的真有意义啊。哈哈哈……”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你肯定在屋里
通往省城的公路上,一辆“桑塔纳2000”快速奔行着。
汽车后排座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身穿浅色半袖、蓝色长裤、黑色皮鞋,正是成康市委常委、副市长楚天齐。
楚天齐起早从成康出发,是专门去找董建设的,本来他非常不想去见对方,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当然,即使去找对方,但楚天齐心里也没底,不知对方是否愿意和自己谈,是否能开出一个折中方案。尽管此行前景渺茫,但他也必须要走上一场,今天已经是四月十一日,时间不等人啊。
自从去年董建设一上任,楚天齐就意识到,以后分管的城建工作会很难做。对方上任伊始,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已经说明一切,何况还有那个张鹏飞一直惦记着自己。果然不出所料,本来应该按时下拨的第二批房改配套资金,却迟迟没有到位,而且孔嵘还给出了一个理由——审计第一批资金使用情况。孔嵘以前做过董建设秘书,现在又是建设厅计划财务处处长,孔嵘的意思肯定就是董建设的意思。
对于审计一说,楚天齐一直持怀疑态度,怀疑这就是建设厅为卡资金而炮制的理由,但他也在等着,等着审计万一到来。从上次孔嵘说起“审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连审计人员的影子都没见到,向建设厅打听时,建设厅也没有任何肯定的回复。种种迹象表明,“审计”的确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耗着不给拨款的借口。
其实楚天齐早已看清,对方就是不准备给房改配套金,这钱就是董建设故意卡着。要想拿到此款,必须有董建设放话,也肯定须会一会对方。但楚天齐并不想见对方,不想向对方低头,更不想自取其辱。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原因就是,他想着只要拆迁补偿金一到位,就可以让城建局为房管所拆借办公经费。可是费了好大劲,财政局竟然只拨了区区八十万,这够干什么?连拆迁都顾不过来,还能给房管所拆借?
尽管拆借计划泡汤,但楚天齐还是又撑了几天,还是没有马上找董建设,他在等着看另一件事有无效应,那件事就是张鹏飞的录像带。上次张鹏飞给自己设套录音,结果被自己识破,还扣下了录像带,并警告敲打了对方。他觉得张鹏飞应该不会怕这事,但也存在侥幸,万一对方怕了,那么可能会对拨款有益。结果一个来月过去,张鹏飞根本没有任何惧怕的迹象,楚天齐的又一个幻想也破灭了。
这次之所以去找董建设,既是因为房改配套金,也是因为拆迁补偿金。虽然拆迁补偿金由县财政掌握,建设厅控制不住,但楚天齐明白,只要房改配套金到位,拆迁补偿金也就大有希望,反之亦然。很明显,彭少根之所以不拨拆迁补偿金,固然有不买自己帐的因素,但根本原因还是在看董建设的脸色,尤其不愿逆张副省长之意行*事。王永新假装可怜,不予实质支持,也是这个原因,成康其他常委都是这个心思。如果一旦房改配套金下拨,那肯定是董建设放了话,也是得到了张副省长首肯,市里那些马屁精马上就会跟着响应——下拨拆迁补偿金。
离省城越来越近,楚天齐的心也越发沉重了,董建设会买帐吗?原来的时候,仅董建设在建设厅,对方都不但不给面子,而且还收拾自己,现在张天凯又分管了城建,董建设更没有买自己帐的道理了。抛开董建设不说,恐怕张鹏飞那一关就过不去。张鹏飞和自己可是有“夺妻之恨”,自己又多次挡了对方财路,而且前些天对方想借其父即将分管城建之机上门挑衅,自己又让对方铩羽而归,张鹏飞没有不报复的理由。张鹏飞正好可以借其父之权进行“报仇”,岂可轻易放过?
……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桑塔纳2000”到了省建设厅门口。
由于没有楼内人来接,也没有里面任何领导放话,楚天齐只得步行进入大院,留厉剑在外面车上等候。
到了建设厅一楼大厅,楚天齐按惯例向安保人员出示身份证件,准备进行登记。
看过证件后,这名女安保人员没有递过会见单,而是问:“你找哪位?”
“我找董厅长。”楚天齐回答。
女安保道:“找厅长?哪得先和秘书联系,厅长秘书同意了,才可以上去。”
需秘书同意呀?楚天齐稍微迟疑一下,又换了说法:“哦,我忘了,得先去八楼计划财务处。”
“填单子。”女安保说着,把会见单递了过来。
按要求填写完毕,楚天齐拿着会见单,走进电梯,直接按了九楼。随着电梯上行,楚天齐不禁暗自窃笑:你有政策,我有对策。
从电梯出来,楚天齐向右拐去,刚走出几步,就发现了异样。上次来的时候,整个楼道都是连通的,而这次却多了一道玻璃门。玻璃门关闭着,玻璃门旁摆了一张桌子,桌旁坐着一名保安。看到眼前一幕,楚天齐刚才的暗自得意顿时消失殆尽。
看到有人过来,保安直接询问:“你找谁?”
“我找董厅长。”楚天齐迎上前去。
“有预约吗?”保安一伸手,“请拿会见单。”
“会见单。”说着,楚天齐把手中单子递了过去。
保安拿过看了看,把单子又递了回去:“不行,不能让你进去。”
“为什么?”楚天齐接过单子反问。
“你这单子是八楼以下的。”保安直接回答。
楚天齐“哦”了一声,看来自己太的自以为是了。于是微笑着和对方商量:“我和董厅长是老相识,我这还有他的手机号。”说着,楚天齐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把手机向前一伸。
“对不起,我们必须要看到相应单子,或是接到相关电话才能放行。”保安说,“要不你现在和领导电话联系,只要他放话就行。”
联系,怎么联系?董建设能让我进去?没准还坏事了。想到这里,楚天齐再次一笑:“我还是昨天和他联系的,刚才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对了,董厅长现在在办公室吗?”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这是违反厅里规定的。”保安客气回答。
“你看我来都来了,就让我进去吧。如果厅长不在的话,我再出来。”楚天齐继续协商着,“你放心,我讲的都是实话,我们的确是老相识。”
“请不要让我为难,这是规定,否则我会丢了饭碗。”保安微笑回应,“除非现在联系上领导,领导放话让你进去,要不你再试试。”
试什么试?自己就没有董建设电话,刚才给对方看的是董梓萱号码,手机联系人只记了一个“董”字。对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也没用,而且也无法再难为对方。于是,楚天齐继续撒谎:“那我联系一下。”说着,走到一边,做着打电话状。
打了一次又一次,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俨然没打通的样子。楚天齐纯属做样子,想要来个守株待兔,想要等到从玻璃门或电梯里走出来的董建设。
不曾想,没多大一会,保安走过来说:“您好!请不要在此区域逗留,这是规定,我也是按制度行*事。”
看来迂回战术也不行,楚天齐便不再多言,向对方一笑后,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楚天齐走进轿厢,伸出右手,直接按到了“8”上。
很快,电梯停到八楼,楚天齐走出轿厢,直奔“计划财务处”旁边的无门牌屋子。
“笃笃”,在门上敲了两下,楚天齐停下来,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然后又敲,再听,还是没有声响。
不在?还是故意躲着?他知道是我吗?带着疑惑,楚天齐返回身,敲了“计划财务处”的门。
“请进。”一个女声传了出来。
楚天齐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上次那个热情的年轻女人。推开屋门,他走了进去。
“计划财务处”里,四个人都在,也都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都低下头去。
径直走到那个年轻女人桌旁,楚天齐道:“请问,孔处长在吗?”
“不知道。”女人没有抬头,而是摇了摇头。
看着对方的样子,楚天齐不禁有一些愧疚。对方之所以不再热情,肯定是上次受了自己的牵连,肯定是受到了训斥或处罚。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歉意的笑了笑,又走到一旁。
这次楚天齐走到那个难看的男人面前,说了话:“老焦,你知道吗?”
“不知道。”老焦没有抬头,回答的中规中矩,比上次老实多了。
没想到啊,自己只来了一次,就对财务处人产生了这样的影响。
停顿一下,楚天齐走出了屋子。
“叮呤呤”,一个细微的响动传来。
楚天齐转头看向发出声响所在,正是那间没有门牌的屋子。
“叮呤”,屋子里再次传出声音,但这次却是半声。
咦,楚天齐稍一惊异,然后面露喜色,直接走过去,敲响了没有门牌的屋门。
“笃笃”、“笃笃”。
连着敲了几次后,没有任何回应,楚天齐便对着屋子说:“孔处长,开门,我知道你肯定在屋子里。”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屡吃闭门羹
屋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楚天齐一笑,再次对着屋子说:“孔处长,你没听见吗?还是忙的顾不上?那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只到把你等出来。如果你要是忙的不吃饭,那我也就饿肚子等着。”
静,出奇的静。
楚天齐知道,好多人都在凝神静气听着,这些人既来自旁边屋子,也来自这个没有门牌的房间。
“孔处长,那我就等着了。要是把我饿坏了,那可得宰你一顿大餐,花你几个月的工资。”说到这里,楚天齐停了下来,笑咪*咪的看着面前的屋门。
还是没有动静。
但是很快,屋子里响起“咔咔”皮鞋走动的声音,紧跟着屋门打开,孔嵘站在门里边。和楚天齐表情不同的是,孔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且阴沉的厉害。
“孔处长够忙的。”说着话,楚天齐从空隙处“挤”过去,进了屋子。
“咣”的一声,关上屋门,孔嵘“咚咚咚”走到桌子后,坐在椅子上。
楚天齐已先一步坐到桌子对面,正微笑的看着对方。
孔嵘鼻子“哼”了一声:“第一次遇见这么野蛮、这么没有礼貌的人,亏着还是副处级,在楼道里大喊大叫的,简直和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无异。”
“我先纠正一下孔处长的错误言辞,商贩怎么啦?商贩也是社会大家庭一分子,凭着辛勤劳动吃饭,请孔处长不要有岗位歧视。”楚天齐一笑,“说实话,我也很少碰到明明在屋里,却做缩头……却故意躲着不见的人。”
听到对方巧妙的骂自己“缩头乌龟”,孔嵘气冲牛斗,却又不便发作,于是沉声道:“你这大喊大叫的,到底有什么事?”